第44節
孟唯寧不知為何,聽他這樣說,總有一絲絲怪異的感覺浮上心頭。 那感覺并不好受,就像是有根線扯著她的心,揪來揪去的。 他從小沒有父親陪在身邊,只有一個身體不好的mama,又沒錢,聽他那么說,似乎早早就輟學了。 也許同齡人可以享受到的快樂他都沒有享受過,無論是烈日酷暑還是寒冬大雪都是他自己慢慢熬。 更不用提春暖花開秋日暖陽,為了生計奔波的他,也許從來都沒心思去欣賞吧。 女孩子總是容易心軟,同情別人的遭遇,所以孟唯寧覺得,自己好像忽然之間對他有了一點同情的感覺。 這感覺其實不太好,因為伏銘他是一個很好的人,自己同情他,是在侮辱他。 孟唯寧放下喝了一半的綠豆湯,冰冰涼的手指輕輕搭上手腕,眼睫顫了顫,盡量忽略自己內心那種突如其來的“同情”,轉而和他說起自己以前的故事。 她的童年、她的學生時代、父母走后她獨自一人的生活。 相比較伏銘的過去,她的過去顯得幸福圓滿許多,真可以算得上很完整的前半生,除了意外離開的父母,她的前二十幾年,是很完美幸福的。 伏銘安靜聽著,唇角隱隱帶著一點笑,并不怎么明顯,但看得出,他似乎心情尚佳。 他們坐在樓下的客廳沙發上,隔著一面鏤空的屏風,外面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 竹林擋住大半烈日,因此坐在這里不開空調也不覺得熱,反而可以感覺到外面竹林里穿過來清爽的風。 孟唯寧往沙發靠背上一歪,側著臉看他,忽而道:“你擋著我的風了?!?/br> 伏銘本來是隨意地坐著,翹著二郎腿,一聽她這話,還有點懵。 他不至于胖到這樣坐著都會擋到她的風吧? “要不我們換個位置?”他說。 孟唯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好?!?/br> 她剛進門的時候就換了拖鞋,這會兒是光著腳盤腿坐在沙發上的,因此她直接起身站在沙發上,要跨過伏銘坐到另一邊。 沙發極軟,一腳踩上去凹下去很大一截,松腳的時候彈性很大,仿佛一下彈回來似的。 孟唯寧踩得不穩當,走起來也是晃晃悠悠的,伏銘怕她摔下去,雙臂張開,虛虛地做了一個環起來的動作,以免她真要摔跤的時候拉不住。 孟唯寧跟他沒有挨著坐,反而隔著一米多的距離。這短短的一米多,她晃晃悠悠地走著,就像是在過獨木橋。 快要靠近伏銘了,她邁開腿,打算一步跨過去,卻又重心不穩,腳下一歪,直接往下倒。 伏銘眼疾手快,雙手攬著人往懷里一帶,將人直接抱了個滿懷。 剎那間,時間靜止了,只剩下竹林里的風吹著響。 伏銘雙眼木訥地瞪著,渾身僵直,一動也不敢動。 孟唯寧身上常年有一股淡淡的中藥香,并不濃郁,因此也不刺鼻難聞,反而輕輕淺淺的,讓人聞著感覺焦躁的心也跟著安分下來。 她此刻撲在伏銘懷里,腦袋抵著伏銘的下巴,因此,伏銘呼吸之間都是她身上輕輕淺淺的中藥香。 這么近,這么這么近。 頭一次這么近。 伏銘耳根子都跟著紅了。 孟唯寧比他更臊,臉上像是被夏天的太陽猛烈地曬過似的,guntangguntang的。 太羞了。 她其實只是看著他坐得那么遠,覺得他看起來太過于孤單,因此才找了這樣的借口,想要離他近一點,沒想到這沙發軟成這樣。 現在這樣尷尬又親密曖昧的姿勢,她貼在他身上,夏天的衣物這么薄,她都可以感覺到他身上guntang的溫度。 似乎從認識他開始,每一次不小心的接觸,都會感覺到,他身上炙熱guntang,像是一團火在燒。 他心臟的那塊地方震動好強烈,他是害羞嗎,還是害怕? 害怕自己就借著這個姿勢欺負了他? 孟唯寧感覺自己臉上溫度太高太過guntang,以至于燒得她腦子也跟著暈暈乎乎的,亂七八糟地想著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梔梔?!?/br> 伏銘忽然開口了,帶著某些壓抑的情緒,聲音也跟著變得粗了點。 叫完她的名字,他的喉結迅速滾動了一下,好像吞咽了什么。 “我……”伏銘有點底氣不足的緊張,“我想去趟洗手間?!?/br> “啊……我我我……”孟唯寧猛地從他身上彈起來,迅速滾到一邊,低著頭,聲音慌亂,“你去?!?/br> 她話音剛落,伏銘猛地站了起來往樓上跑。 孟唯寧背靠著沙發靠背,收起雙腿,埋到膝蓋里,臉上著了火。 他、他、他…… 他剛剛好像那啥了吧。 這、這、這…… 這怎么會這么離譜。 他該不會是喜歡自己吧,孟唯寧后知后覺地想。 但很快,她又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剛剛那樣曖昧的姿勢,他都沒有告白,也沒有吻她,應該不算喜歡。 至于他……為什么會有那樣的變化,孟唯寧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來看,覺得這應該只是簡單的正常行為表現,屬于男性對女性的一種自然而然的改變。 - 這個下午忽然變得異常奇怪起來。 傭人們看著坐在一起卻又異常沉默氣氛十分尷尬的倆人,私下里默默討論,他們是不是吵了架。 到了晚上,氣氛才稍微緩和了一點,因為要到主宅去吃飯。 孟唯寧想到他下午上樓去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頭發濕濕的,還換了一身衣服。 雖然他說是因為天氣太熱,所以忍不住洗了個澡,但是,作為一個懂很多的成年人,孟唯寧當然知道事情根本沒有那么簡單。 不過,她也沒有傻到要去拆穿他的地步。 畢竟他在洗手間里可能又扼殺了他的萬千子孫,孟唯寧覺得,他吃了虧,畢竟手那什么還挺傷身的,所以主動和他搭訕:“要不我給你弄點補身體的藥?” 伏銘:“……?” “就是……男人吃的?!泵衔▽幭肓讼朐撛趺凑f,“沒多少壞處,算是補藥?!?/br> 一時之間,伏銘臉上的表情復雜極了。 他的臉上烏云密布,快要下雨。 孟唯寧嚇得小心肝兒一抖,縮了縮脖子,小聲說:“你不要的話,也行?!?/br> 伏銘氣得揚起手,孟唯寧以為他氣得要打自己,忙舉起雙手擋著,“我錯了?!?/br> 他的手遲遲未落,孟唯寧忍不住從指縫中偷看,發現他氣得鼻子都要歪了,手指顫抖地指著她點啊點,半晌,又收回去,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br> 等著,然后他就前面走了,走得飛快,都不等她。 孟唯寧有點惆悵,該不會是真要打她吧? 叫她等著,是不是因為這里不好下手,畢竟他家長在這里。 這萬一真要打她,她可怎么辦,一看自己就不是他的對手,他那一身肌rou。 肌rou…… 孟唯寧猛然間想起,下午撲到他懷里,他身上肌rou硬邦邦的。 其實還挺舒服的,很有安全感。 這都想的什么亂七八糟的,孟唯寧忍不住一巴掌拍上自己額頭。 - 不得不說,有些人成功自然有他成功的道理,就比如說遲裕。 孟唯寧從沒想過,遲裕的臉皮也可以這么厚,中午打電話來,別人不接,下午他居然直接登門拜訪,還挑在晚飯的時間。 除了遲裕,還有莫以書和遲衡。 說實話,自從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出來,孟唯寧對他們家是一點感情和濾鏡都沒了,看他們就好像看街上的流浪狗。 她甚至有點懷疑,他們家是不是已經吃不起飯,所以全家都跑來薅羊毛了。 “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遲家這一次吧?!?/br> 孟唯寧剛進門就聽見這樣的一句話,是遲裕說的,聲音里帶著祈求,是孟唯寧從沒聽過的卑微。 想要聽聽他們會說什么,而且這時候似乎也不方便進去,孟唯寧便拉著伏銘躲在了門口的屏風后面。 屏風是鏤空的紅木做的,擺著些價格昂貴的古董,透過縫隙可以看見里面的情形。 伏銘看了看里面,又看看她,好奇到:“你干嘛?” 孟唯寧一把捂住他的嘴按著他的腦袋往下壓,小聲道:“噓……” 伏銘:“……” 里面伏涵淡定又疑惑的反問:“可是你們遲家走到現在,是你們自己的問題,又不是我的問題,這個放過是什么意思?” “對對對,是我們遲家自作自受,求求您幫幫我們遲家度過這次難關吧,我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br> “朋友之間,一方落了難,另一方理當幫忙?!狈f。 遲裕立即欣喜起來:“您的意思是……” “可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是朋友的關系?!狈终f。 “伏先生……” “我聽說,你們遲家,私底下罵伏銘是私生子,是妄圖變成鳳凰的山雞,還說我太太容不下他,除了給他一家酒吧,并沒給他什么實權?!?/br> “這就奇了怪了,我太太知書達禮溫柔賢惠,對伏銘視如己出,他們之間相處融洽,雖說不像親生母子那般,可也談得上母慈子孝,這容不下三個字,又是從何而來?” “沒、沒有的事,伏先生,我們絕對沒有說過這種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