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荷光是懷孩子，就懷了四個月。她有日子沒歸隊了。

    “其實才從修理廠出來……呃，沒啥。新艦長你也見過?！?/br>
    “你原先的團隊成員？”

    “嗯?！睆埡尚χf：“就是看起來特顯小的那位。再見著要喊她吳艦長了?！?/br>
    她手下那些人，蘭澤見過幾次，但印象都很模糊。印象最深的就是小琴姐和折紙妹子。

    “是專業折紙十多少級那位嗎？”蘭澤試著問。

    “不是。吳悠兮是我原來的二副?！?/br>
    “……”二副又是什么職位？

    空艦又不是海里的船，哪來的二副？

    “那么，”蘭澤順著話茬問道：“為什么是她上，不是小琴姐上呢？”

    “我覺得她合適啊?！?/br>
    “……你覺得合適，她就成艦長了？”蘭澤繼續看著她邁步子。

    “是啊，我推薦意見寫的就是吳悠兮。她比我還大呢，三十多歲了，整天裝嫩，冒充十三歲。這臉皮厚度，當艦長是夠用了?！?/br>
    蘭澤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來了：“當艦長還要測量臉皮厚度？”

    “你這提議不錯，小蘭?！睆埡烧米叩剿媲?，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皮?！昂俸?，不過現在還沒有測量臉皮這個步驟。我只是想和你解釋，為什么小琴姐會哭著跑出去?！?/br>
    “她原來就是我的副手，現在還是當副手?？粗瀑馔尥蕹闪隧旑^上司，心理落差有點大。不過，”張荷手搭在他肩上，側著頭，笑著吁了一口長氣，“吳悠兮是我能找到的最合適的人了。要是空降下來一個男艦長，那這幫人沒法干活了，都得散伙?！?/br>
    “丁小琴其實是被我訓哭的。哈哈，她也有今天！”張荷的情緒，貌似……挺不錯的？

    “那你干嘛把人訓哭呀？”蘭澤覺得，這張前大艦長，有點胡鬧。

    “我又不是故意的?！睆埡刹缓靡馑嫉卣f?！拔揖蛦査恢勒毰為L的壓力有多大？問她是不是想提前絕經?！?/br>
    絕經，這兩字好嚇人。女人提前絕經，大概就是未老先衰了吧？

    “你嚇唬她呀？”

    “也不算嚇唬。聯合體有過先例?！睆埡烧f著，轉身又開始溜達?！八男愿裾婺馨炎约焊愕絻确置谑д{。她自己也承認了?！?/br>
    “所以，吳悠兮在她頭上，她不服也得服?！睆埡煽偨Y道，“而且悠兮娃娃臉皮厚，打馬虎眼的功力好，聽得進她嗶嗶嗶。她倆配合怪合適的?！?/br>
    張荷一口氣說了很多。仔細想想，又好像啥也沒說。

    “你呢？你的任命下來了嗎？”蘭澤又問她。

    張荷背對著蘭澤站定了。

    她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在等會議結果。不過，”她轉過身來，繼續溜達?！盁o論怎么安排我都接受?！?/br>
    她又笑起來：“最好留在近地，這樣就能經?；丶伊?。無論是擺渡舟，還是深空梯，最近好像都有空缺?！?/br>
    “擺渡舟是什么級別？”蘭澤問她。

    結果她又嘆了一口氣。

    “這玩意自動駕駛。機長基本上是個擺設?！?/br>
    至于深空梯，那就是一種空間站。需要的時候，就升上高軌道，同時把梯子放下去，讓擺渡舟順著梯子爬到地面的穿梭塔，或者直接丟到二萬五千米左右大氣層滑行。不用的時候，就把梯子收起來，主體降到中軌道，繞地球轉圈運行。在那上面工作，貌似挺清閑的。

    張荷如果真的能留在近地工作單位的話，那可就太好了?；丶視纫郧胺奖愕枚?。說不定她還有機會，參與到孩子們的成長中去。

    根據蘭澤從小在社會保育機構長大的經驗，孩子們如果能夠接觸到父母的正面形象，那對他們是個很有力量的精神鼓舞。

    不過……以張荷的級別，去開擺渡舟？

    “姐，你覺得可能嗎？”

    “唔……”張荷分明在回避他的目光?！拔铱梢赃@么希望嘛?！?/br>
    “姐～”蘭澤覺得無奈?！安灰鲞@種犧牲。我不需要。你的四個兒子也不需要?！?/br>
    “小蘭，”張荷挺直了身體，直視著他，終于嚴肅了起來?！拔椰F在正在擔心一件事?！?/br>
    蘭澤靜靜地看著她。

    “我可能，真的要離開你了?！?/br>
    張荷既不笑，也不再嘆氣，她只是平靜地敘述事實：“最近一段時間，有幾個適合我的空缺，直接跳過了我，任命了別人。所以，留給我的任命，很可能是我不想要的?！?/br>
    “你能拒絕嗎？”

    “我打算接受。如果上級選擇了我，那就說明，那個位置是需要我的?！?/br>
    “去火星開擺渡舟也去嗎？”蘭澤隨便想出了個既降她的級別又不方便她回家的組合。

    “去?！睆埡苫卮??！靶枰胰ラ_動的擺渡舟，一定具有重要的意義?！?/br>
    “非得有意義嗎？不能只是整人嗎？”蘭澤反問她。

    “我愿意去?！睆埡山K于又露出了笑容。

    她有點走累了，上前扶住蘭澤的胳膊。

    “抱歉，小蘭?！睆埓蠼憧恐敌?，“等退役了，我天天和你守在一起?！?/br>
    看她這會兒的表情倒是挺真誠。

    但是能不能兌現，大概得看命。

    蘭澤覺得，他經常從衛妖精臉上看見這種真誠的傻笑?！旧?，都在他騙女孩的時候。

    “加油，等你退役?！碧m澤把張前艦長抱了起來，輕輕放回病床上?！袄哿税?。正好睡個午覺?！?/br>
    蘭澤給她把床頭放平，枕頭擺正，被子拉好。

    張荷盯著他看，不肯閉眼。

    蘭澤從下車到現在，午飯沒吃，水也沒喝一口，有點口干，他下意識地舔舔嘴唇。

    張荷躺著看他，忍不住咧嘴笑了。

    “幫我也舔舔呀？”

    “……”蘭澤俯身，靠在床頭?！澳銈€流氓?！?/br>
    從張前艦長的單人高級病房離開之后，蘭澤去看了一眼孩子。

    張一點獨自漂浮在大缸里，只比手指頭粗一點。臍帶相比他的身體，很長，另一端已經連接在人工胎盤上。

    張荷的zigong已經被收到生體維護設備里了，這玩意怎么說也是私密器官，不宜公開展示。再恢復一段時間，就會被冷凍起來，用來作備件。

    “張一點兒，過幾天你就去哥哥們身邊了。到時候，你一睜眼，就能看到好多小伙伴?！碧m澤對著大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