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你臉上有根透明的毛~”

    “……”

    大半夜的，荷花jiejie把小蘭的頭摁在枕頭上，研究他的臉。

    “為什么是透明的呢？”

    “……姐，你看錯了吧?！?/br>
    “真是長出來的哎。沒看錯?！焙苫╦iejie用指尖捅捅那根透明的細線。太短了，不然一定要拽拽看。

    大概是刮胡子時漏了吧。透明的孤零零一根，不太容易看到。長成片就不透明了。

    蘭澤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翻了個身。把幸存的胡子壓在臉下面。

    “在傷感吶？”

    jiejie揪不到那根胡子，把臉靠了過來。

    不傷感，只是……有點尷尬，不知從何說起。但是……好像成功轉移了jiejie的注意力。

    “白天你說謝，我理解你的心情?！睆埡蓭﹂_口說，“聯合體什么的，你簽了合同，命就是他們的了?？此骑L光無限，其實都是一幫亡命之徒?！?/br>
    “姐，你是亡命之徒？”蘭澤忍不住想笑。

    “我不是嗎？每次離開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再喘著氣回來?！痹掝}好像有點嚴肅了?！靶√m，你有突變，這也挺不錯的。我出于自私自利的想法，覺得一回來就能在地面上找到你，不用擔心你飄在外太空哪口鐵棺材里變成冰冷的尸體，這感覺挺踏實的?！?/br>
    蘭澤覺得有點慚愧。他一點不擔心張荷在外的安危。從認識以來，滿心里對她能上天，只有羨慕。

    “人命不值錢。所以我說那幫都是人渣。你要是在聯合體，你也是?！睆埡蓴嘌缘?。

    “為什么？”蘭澤好奇呢。

    “及時行樂唄?！?/br>
    “女的呢？”

    “一樣的?！?/br>
    荷花jiejie努力揪他的臉，扳他的脖子，小蘭就是不把臉轉過來。

    “不是吧？你們那些人……”蘭澤記得張艦長的小船上都是漂亮妞。一個個清純可愛的。

    “我只能保證我的人腦子里更專注一點，沒法保證她們行為上不渣。這種事情，由工作性質、聯合體制度還有大環境決定?！?/br>
    “你的管家婆呢？”

    蘭澤印象中，張艦長的副手是個標準的賢淑美女，一臉的傳統美德。

    “她倒還好。就是被女人渣傷到了?！?/br>
    “女人渣……我勒個擦，驚爆啊?！碧m澤瞄了jiejie一眼，“你說你喜歡同性我都信?！?/br>
    “老子性別女愛好男，精神強大，不需要找女人療傷?！睆埡蓻]好氣地說。

    這個世界好奇怪，看上去像異性戀的女人是同性戀，看上去像同性戀的女人是異性戀。他又瞄了jiejie一眼，沒敢招惹她。

    “反正你不渣就行……”蘭澤沒別的話說。

    “我還不夠渣呀？”

    話說回來，荷花jiejie還真挺渣的。結婚兩年多，她失聯一年半。

    “人渣走開！”甩出這句，蘭澤立刻把臉一扭，繼續藏著那根透明的胡子。

    “行了，聯合體啥樣你也別糾結了。就算是聯合體這種龐然大物，”張荷松了手，繼續胡扯八道，“開發太陽系還是有可能完成的。要想飛出太陽系，我看難?！?/br>
    “怎么說？”蘭澤繼續好奇。

    聯合體的人力、物力和技術實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人這種東西能飛出太陽系？”張荷直接反問道。

    這個問題恰好問在了蘭澤的大專業范圍內。荷花jiejie好像是故意的，所以他“嗤”的笑了出來。

    “喲，你覺得能飛出去？”張荷接著問他。

    “太陽系應該沒問題，銀河系我看懸?！?/br>
    “喲，還銀河系？”

    “以現在人類的脆弱程度，擴散到銀河系當然不容易。但是，你別忘了，生物都會進化的?！?/br>
    “那要多久？”荷花jiejie一臉的“愿聞其詳”。順便躺下，裹了裹被子。

    “晚期智人只有五萬年的歷史，再來五萬年的話，人類和現在的差別應該就很大了。如果從早期智人出現開始算起，人已經有30萬年歷史了。再來30萬年，到時候取代人類的，一定是另外的物種?！?/br>
    “你這等于什么都沒說嘛?！焙苫╦iejie不滿道。

    “進化的基礎是突變。所以——”

    “嗯？”

    “你看到我，就等于看到了未來的人類?！?/br>
    小蘭是突變攜帶者。荷花jiejie認真地看著他的臉，忽然從被子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又拽住了他的臂彎。

    蘭澤猛然想起來，自己不知不覺間，把那根胡子露了出來。再想翻身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單憑力量，jiejie是拽不住他的。不過，蘭澤拿不準張荷是不是還想揪那根透明纖維。萬一沒事了呢？

    蘭澤乖乖按荷花jiejie拽的方向小心躺好。結果jiejie只是要給他蓋被子。這讓他忽然感動得有點受不了。

    “我知道你真正糾結的不是聯合體，是突變?！焙苫╦iejie對小蘭說，“你以為自己只有胡子變白了嗎？身上你看不見？也不照鏡子嗎？”

    荷花jiejie的目光注視著他的眼，并沒有上下掃視。蘭澤卻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核磁共振掃描儀中，渾身從里到外都被看透了。

    “我忘了?！毙√m小聲說。

    他全身上下的毛發，變白的順序很不規則。胡子他最先看到有白的。然后發現身上也變了?，F在身上毛都是花的。頭上硬要找也能翻到零散的白頭發，還好他頭發濃密不明顯。

    “什么突變之類的。根本無關緊要?！焙苫╦iejie說，“活著不好嘛？哪有那么多人類未來、血統傳承之類的需要我們普通人考慮?！?/br>
    蘭澤嘆了口氣。

    “我自己心里難受?！?/br>
    “姐，我一直覺得自己沒用。想干的事情都干不了。人家不要我。努力都沒有方向。我也想成為有用的人。雖然突變挺有用的，可我想要的不是這個?！?/br>
    張荷點點頭?！霸O計微生物好像挺有前景的？”

    “這活誰都能干?！?/br>
    話雖如此。實際上，他用的生物編輯工具在世界上獨一份。自己寫的東西，好久都沒人買。如果有人買去，當然這活誰都能干了。

    “誰都能干也不要緊。具體的東西做出來，東西再小，也算是為人類文明發展添磚加瓦了?！焙苫╦iejie這么分析。

    “姐……”蘭澤遲疑了一下，“有時候，我一點也不想成為有用的人。我就是個廢物，從小就是笨蛋。要我對社會有用，要我為人類做貢獻，除非我自己同意。我媽，她覺得，小兒子帶著突變，可光榮了。姐……你和我媽一點也不一樣?！?/br>
    “那不是廢話嘛?！睆埡梢荒樌硭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