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jiejie挎著蘭澤的胳膊，倆人慢慢地穿過馬路，悠蕩到路對面。住宅區里的路再寬，也少有車經過。路這邊是自己家小區。一座座樓和樹苗似的，樹上掛著一個個沉重的居住模塊。他家的模塊單元位置挺高的。為的是——看星星方便。不過，這個理由是說來唬人的。

    實際原因是，荷花jiejie在自家屋頂搞了個小機場?！澳_一搭，就停上來了。多好？”jiejie向小蘭推銷的時候，神采飛揚。

    本來他家那個模塊高度居中。荷花jiejie一邊弄機場，一邊和小區居委會商量，把他家的位置升高點。飛機在他們自己的屋頂上起降，只要自動駕駛沒毛病，或者飛行員技術過硬，其實不會有任何困難。但是對于居住在高處模塊里的人來說，飛機“嗡”地一聲從眼前掠過，驚嚇效果很夠意思。于是，他家那樓和旁邊幾棟樓一起投票，把他家的模塊單元，高高地送到了樹梢上。上樹梢不算太麻煩。去別的樹上還得摘下來重新掛一下，他們還在原來的樹上，斷開管網接口，慢慢用樹身上的液壓動力接力爬過去就行。爬一段，歇一歇。補充一下水電，收一下生鮮雜貨，丟一下垃圾，排放一下廢棄物，人出個門去溜達一下，或者溜達好了回個家；然后再斷開管網接著爬。他們的小家順著大樓枝干吭吭哧哧爬了4小時，總算到達了高處。

    高處的優點是陽光好，風大。

    缺點同上。

    蘭澤正琢磨著，一會上哪吃點好的，還是回家買菜做飯……手腕發出了不祥的震動。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環，“我哥?！?/br>
    荷花jiejie放開他。倆人站定了。

    雖然蘭澤很想置之不理，但習慣性手欠——所以蘭澤還是接通了。

    “喂……你誰呀？”蘭澤毫不氣。

    “小澤，怎么懶洋洋的？是還沒起床還是昨晚上沒睡呀？”哥哥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潤。

    “嗯……”蘭澤用鼻子哼了一聲。

    “你不能露個臉嘛？媽想看看你?！?/br>
    “不能?！?/br>
    “好吧。媽在學校組織了活動，有不少優秀的年輕人參加。各行的業界大咖親自出場指導，你不來嗎？可以多認識幾個人，有很多厲害的年輕人特意從外地過來?！?/br>
    “暫時沒有就業打算?！?/br>
    “……呃……mama挺想見你的?！?/br>
    “……”

    “那個啥……呵呵呵……”哥哥重新組織了語言，“媽剛才說學校食堂最近有蒙古國大廚來訪問，她學了兩手，想請你來鑒賞一下?！?/br>
    “我沒錢買車票?！?/br>
    “我給你買?！?/br>
    “我老婆不讓用別人錢?！?/br>
    “悄悄買票過來就是，又不是見女朋友?！?/br>
    “老婆管得嚴，不讓亂跑?！碧m澤恨不得把手環扒下來扔了。這簡直是沒玩沒了。

    “小澤~”聲音變了頻率，悅耳柔和又富有魔力，“mama找了很多年輕人給你認識，你來可以交到很多優秀的新朋友哦?！?/br>
    “媽?！北灸芡黄屏死碇堑目刂?，蘭澤叫出了聲。

    “乖孩子，人生隨時可以重新開始。來吧，mama也想見到你?！?/br>
    見你媽個頭。蘭澤冷靜了下來，“我覺得現在挺好的，不想重新開始?！?/br>
    “……”真是冷場啊。

    “現在這樣有吃有喝有人養著，挺舒服的?！碧m澤說。

    張荷在旁邊沒忍住笑出了聲。

    之后mama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咆哮了什么，蘭澤沒聽。他把手從耳邊放下了，用另一只手把手環捂著，對著荷花jiejie齜牙直樂。直到感覺不到手環發聲的輕微顫動，他看了一眼，才再次把手湊到耳朵跟前?！霸趺礃恿?，還有什么教誨？”

    “你……”回應的是哥哥。

    “干嘛？”

    “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凑覀円脖M到義務了?！?/br>
    “??？你對我有過什么義務嗎？”兄弟之間沒有義務。沒有任何法律規定的義務哦。

    “媽不就說你兩句嗎？至于到現在還躲著不見面？”

    “嗯哼?！?/br>
    “難道媽說你說的不對？你那叫什么眼光，放著天仙一樣的女孩子不要，跑出去和老女人結婚?！?/br>
    “我和誰結婚她管不著?！?/br>
    “傳說中你自己是什么形象，你知道嗎？”

    哥哥提出了問題，蘭澤對答案也挺好奇的。

    “嗯？”

    “小白臉，被包養?！?/br>
    “沒辦法，我長得就白，你跟媽姓白還是沒我白，著急了吧？”熟人都知道，白權明的媽是大學城就業辦的白老師，因為他這么大的人成天喜歡跟在mama后面混。這個業余愛好還挺特別的？

    荷花jiejie捧著肚子樂。

    “我急什么？算了……給你氣糊涂了?！备绺缯{整情緒繼續說教，“有人養著你，開心是吧？”

    “開心?！?/br>
    “你就非得讓那老女人養著你嗎？”哥哥壓低了聲音，有點氣急敗壞的。

    “哥，我送你四個字，”蘭澤故弄玄虛地說，“——關你屁事?！?/br>
    “你現在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著呢?！备绺鐕@息道。

    “要不然，”蘭澤胡亂提議道，“你養著我也成。我吃得不多，每天有大蝦扇貝之類的海貨換樣就行。不許放辣椒。再經常給我買幾件新衣服穿，好看就行，我也不挑。其實吧，哥你比我家媳婦老多了，你替她收養我怎么樣？哎，哥你有沒有這個實力？”

    咦？沒聲了？

    蘭澤看了看手環。溫潤公子哥哥被氣跑了，干得漂亮。偶也。

    “呦呵，軟飯男的形象，打造得蠻成功的嘛？”張荷開心地上下打量蘭胖子。

    “一般一般?！碧m澤本質上是個謙虛的人?！斑@是我努力的方向。能吃你的軟飯，榮幸之至?！?/br>
    “又拿我當擋箭牌？”得，荷花jiejie問罪啦。

    小蘭立刻轉移話題：

    “我哥說你是老女人?！?/br>
    “哈？”荷花jiejie嘴角一彎，這是冷笑？

    啪！荷花jiejie以拳捶手，橫眉冷對?！耙娒媪颂嫖易崴?！”說著拍拍小蘭的肩，示意繼續上路。

    “好！”蘭澤巴不得把那家伙臉捶爛。一貫正經的樣子，實在是太欠揍了。

    然而，作為一個有理智的成年人，合理打人的機會真是——根本沒有啊。

    因為哥哥提到了蒙古國大廚，小蘭感覺十分牽掛。

    所以，中午他倆去市里商業區吃了自助烤rou。照例荷花jiejie請的。

    生孩子的事情差不多可以決定了。張荷要想繼續自由下館子的美好生活，最好把生育稅給停了?？梢赃x擇每天下館子，不代表必然下館子，省下來的錢也可以買單人飛行器嘛，小機場都準備好了。

    只要有一共三坨小細胞，住進育兒所的培養柜；一分錢生育稅也不用交了。

    荷花jiejie打算讓步。不讓步不行了。她假期快要結束了，在家待不了幾天了。

    有朝一日，娃娃們離開裝滿水的發育箱之后，到那時，蘭澤要是還想把它們帶回家，那就再說。時間還早。說不定兩年后他改主意了呢？

    萬一他真把娃娃們帶回家，玩幾天實在搞不定了，自然會送回去。雖然手續有點麻煩，費用也要增加；但她常年在天上，最多只能管到付錢。就是可憐小娃娃們，要跟著異想天開的不靠譜爸爸，辛苦折騰一段時間了。xxxl號大熊孩子帶一幫小熊孩子，想想這種畫面就覺得鬧騰。

    張荷是打算讓步，但沒打算在餐桌上讓步。

    餐桌旁的自動送餐架已經空了。所有的葷素材料已經大半進肚。剩下小半全在餐桌中間的烤盤里滋啦滋啦響。

    “喂喂喂！點這么一桌子，不是讓你都吃完的！”

    “浪費了多不環保?！毙√m回答，接著默默片大烤盤里的整塊牛rou。

    “小蘭，你已經這么有分量了，每樣嘗嘗不就行了嗎？剩點在桌子上，又沒人罰你?！焙苫╦iejie語重心長地說。

    當年在學生食堂，剩飯剩菜超過規定量是有處罰的。每年都有花樣翻新。比方說，打掃食堂隔壁的公用衛生間？

    “我覺得，”小蘭慎重地提出建議，“要剩的話，每樣再多來幾斤怎么樣？”

    荷花jiejie凝重地看著他，小蘭的提議邏輯正確，然而總覺得哪里有什么不對。

    小蘭專注地吃烤牛rou，一片兩片三四片；裁了錫紙烤西蘭花，烤了脆牛筋，五塊六塊七八塊；烤了胡蘿卜條，舀了一大勺香甜的南瓜煲之后，轉而切烤盤里的五花rou，九塊十塊十一塊；雖然不是蒙古國風味，家常自助烤rou味道也不錯。

    “小蘭，我覺得，”荷花jiejie搶了一小片小蘭切下來的牛rou，放進嘴里，嚴肅地嚼了幾下咽了下去。這讓小蘭受到深深的感染，于是他又多吃了幾口牛rou。

    “……你現在看上去雖然不是特別胖。但是，”

    蘭澤點點頭，對jiejie的話表示贊同。為了表示對“但是”后面內容的無視，他又耀武揚威地吃起了五花rou。

    張荷認為，如果以航天人的單人能耗標準看的話——“……體重已經很嚇人了。小蘭，你該減重了。要是上天，單人臥艙都裝不下你?！?/br>
    航天人的極限體重是小于100kg，身高不高于19八。

    隨著社會的發展，人類的體格普遍發生了奇妙的改變。

    比如說，兩個多世紀前，在歐亞大陸西部的尼德蘭低地，男性的平均身高從不到160突然跳躍到了1八2左右，女性則跳躍到了170以上。

    在一個多世紀前的歐亞大陸東部，平均身高也發生了類似的變化。男性從165左右跳躍到了1八5左右，女性則跳躍到了175左右。

    之后是大陸中部被東西方的發展帶動的地區，身高也隨之出現了跳躍式增長。

    蘭澤1八八的身高很普通。張荷和他比，差了不到五公分。

    但是要說身材的話……航天人的身材都是標準的，甚至偏瘦。張荷修長而高挑。航天器每多發射一公斤的物質離開地球，要多花好多燃料呢。聯合體招人的時候不傻。

    “那就用多人艙唄?！毙√m無所謂地說，“再說我這輩子，說不定都沒機會離開地球了?！?/br>
    “為自己健康，多用腦子考慮考慮，你的心肝脾肺腎會不會覺得長在你身上很委屈？”

    “姐，”蘭澤用含在嘴里的南瓜煲表示了停頓，“你注意到了沒有？”

    “注意到什么？注意到你寬了？”

    “我都這么努力吃東西，體脂率才超過20%。我的目標本來是25%?？磥?，”蘭澤吸了一下烤牛筋上的油滴，“長體脂的天賦，好像不太行。20多我很滿足了?！?/br>
    “別為自己找理由了。按體重，你二百五，快有我兩個了?！?/br>
    “沒到二百五，一百二十三點五公斤，二四七?！毙√m理直氣壯。

    說歸說，張荷看到烤盤里的牛筋和牛里脊rou都快空了，在送餐架的cao作終端上，牛筋又添了半斤，里脊rou又添了兩斤。蘭澤看她cao作，也湊過來，添了一大堆各種內臟，回頭看jiejie好像在瞪他，又搭配了幾斤的蔬菜和素雞、面筋、豆腐干、香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