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歐陽修和宋庠此時才明白,張美這是下了個套讓他們往里鉆啊,如果接下圣旨,而犯人又被處決,張美回去大可稟報歐陽修蘇錦等人抗旨不尊,至于人犯在接旨前已經處決還是在接旨后處決,便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歐陽修暗呼僥幸,若非蘇錦腦子轉的快,今天就栽進這個圈套里了。 “當真拒不接旨?”張美怒道。 歐陽修拱手道:“張都使,我等不是拒接,而是不敢,請張大人見諒!張大人風塵仆仆而來,人困馬乏,本官這就給大人安排住處,設宴為都使大人接風洗塵,歇息一夜明日再回京城如何?” 張美面色鐵青,冷冷道:“不必了,本人這便回去復旨,京城尚有要務,這便告辭了?!?/br> 歐陽修對此人剛才設圈套的作為已經很不滿了,原本就是客套話,此刻當然也不堅持挽留,拱手道:“既如此,張都使請便吧?!?/br> 張美冷冽的目光一一從三人臉上掃過,落在蘇錦臉上,冷笑道:“蘇專使最近乃是風云人物,朝堂內外每日話題總離不開蘇專使,有些本事,不過此事本人會向皇上如實上奏,你自求多福吧,告辭了?!?/br> 蘇錦拱手微笑道:“但愿張都使真的是如實上奏才好,天寒路遠,張都使一路小心,不送了!” 張美怒哼一聲,帶著十幾名殿前侍衛軍下了高臺,跨上馬匹,揮動馬鞭將百姓再次打出一條通道,飛馳而去。 歐陽修額上冷汗涔涔,看著蘇錦說不出話來;蘇錦吁了一口氣問道:“中丞大人,這事皇上會怪罪我等么?” 歐陽修白了他一眼道:“現在感到怕了么?此事說大也大,說小也??;我等確實是在未接旨之前行刑,抗旨之罪那是絕對說不上的;不過張美已經出言制止,我等依舊當著他的面行刑,兩府必生疑問,怕是會揪著不放,一定會暗中派人來查探?!?/br> 蘇錦道:“查便查,怕他怎地?” 歐陽修啐道:“你以為一句沒聽見便能糊弄過去?在場數萬人個個會幫你打掩護?哎!麻煩會不斷啊?!?/br> 蘇錦頭皮發麻,索性不去多想,拱手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屯,起碼這些犯人是被處決了,他們想生事來,卻也沒那么容易?!?/br> 歐陽修點頭嘆息道:“也只能如此了,且過了這一關再說,事到如今,咱們三個就咬緊嘴巴都說沒聽見,任他如何盤問就三個字沒聽見,誰要是松了口,大家都玩了?!?/br> 蘇錦笑道:“很是,謹遵中丞大人之言?!?/br> 歐陽修沒心情跟蘇錦耍貧嘴,轉頭道:“宋知府,喚仵作驗尸吧,確認犯人死亡之后,尸身收斂起來,頭顱掛上四城城門示眾三日;不管如何,揚州之事算是了解了?!?/br> 宋庠聽著兩人對答,隱隱感覺到蘇錦和歐陽修是在殺人滅口,不過他也學了個乖,從今往后不該插嘴的絕不插嘴,只跟著蘇錦和歐陽修的步伐便是;只要蘇錦沒事,他就更沒事了,倒也不用費力去想太多。 …… 悅來客棧中一片忙碌,蘇家上下紛紛打點行裝,客棧門口一溜黑棚馬車擺成一長溜子,王朝馬漢等人嘿呦嘿呦的從客棧中搬出一只又一只的大箱子往車上碼,蘇錦叉著腰站在一旁,心里美的翻了天。 這些都是這兩個月以來搜刮的大批錢財,八公山的土匪和馮敬堯讓蘇錦大發了一筆橫財,兩處相加,所得財物折合而計不下五六百萬之巨,蘇錦做夢也沒想到辦個差也能辦的這般的肥的流油;事情還沒完,廬州還有一幫子人等著自己去收拾,沒準又能大撈一筆;蘇錦笑瞇瞇的眼睛中全是銅錢元寶,樂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柔娘和晏碧云的站在客棧大堂中看著蘇錦,柔娘輕聲嘆息道:“公子爺這是在玩火啊,奴家真是替他擔心?!?/br> 晏碧云笑道:“擔心什么?他有他的道理,這些財物雖有貪墨之嫌,但可全部是不義之財,你家公子雖愛財,但卻不是個小氣的人,奴家在想,這些財物即便上交朝廷又有幾分能造福百姓呢?但在他的手里卻有可能真的用之于民?!?/br> 柔娘道:“公子爺說了怎么用這些錢么?” 晏碧云捂嘴笑道:“他說回去先蓋個豪華的大宅子把你們都養進去,取個名字叫作什么大觀園,這是要金屋藏嬌啊,看來你家公子爺要搜羅天下美女全部納為私寵了?!?/br> 柔娘紅了臉道:“晏jiejie你還笑的出來,這么荒唐的事你也不管?!?/br> 晏碧云也紅了臉道:“奴家可不管,你家公子該當你們來管,關我何事?” 柔娘道:“jiejie這是要撇清么?不知道那天晚上,誰鉆到jiejie的房里第二天一早才出來?!?/br> 晏碧云唬的連忙左右查看,啐道:“你也來拿我說笑,傳出去奴家怎么見人?” 柔娘見晏碧云神色鄭重,忙致歉道:“奴家多嘴了,jiejie莫怪,不過奴家還是要多一句嘴,我聽浣娘和穗兒說,京城那個夏思菱可是去了京城租住的宅子好幾趟,臨來揚州之前,那夏小姐還寫了封信要穗兒帶給公子爺呢?!?/br> 晏碧云一怔道:“那信呢?” 柔娘伏在晏碧云的耳邊輕聲道:“穗兒給撕了,穗兒meimei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她怎會替夏小姐帶信給公子爺?!?/br> 晏碧云點頭不語。 柔娘輕聲道:“所以奴家還是要提醒jiejie一句,可不能掉以輕心,外間虎視眈眈之人多著呢,jiejie可不能無為而治了,爺歲數小,萬一受人誘惑把持不住,那可糟糕了?!?/br> 晏碧云搖頭道:“他若真心對我,我又何必擔心這些?!?/br> 柔娘搖頭道:“話是如此,但也不能任由別人鉆空子,比如這次你要回京城過年,依meimei看,不如一起去廬州,也跟老夫人見見,說到底將來還是要老夫人首肯才是?!?/br> 晏碧云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第四八二章人分貴賤 蘇錦一刻也不想在揚州府呆下去了,雖然還有十天才到新年,但是一旦動了回揚州的念頭,立馬便歸心似箭,恨不能馬上便出發。 當然,這其中也有虛榮心在作祟,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幾百年前的楚霸王都免不了有榮歸炫耀之心,更何況蘇錦呢;后世是個**絲男,也沒有什么顯擺的好機會,這一世豈能錯過。 不過臨走之前,倒是有幾件事需要安排;歐陽修已經明確表示這個新年要在淮南路過,不打算回京城了,蘇錦早料到他會如此,他的手上有數件案子要辦,一個是朱世庸透露消息給土匪的事兒,一個是淮南路轉運使王啟年密告蘇錦的事兒。 前者倒也不忙,陳老根雖在手,但證據稍顯不足,須得慢慢搜集;而蘇錦的案子則是他來淮南路的首要之責,在揚州羈絆了數日,一直在忙揚州官員的案子,根本就沒有入手去查;若是就這么回京,顯然有些說不過去。 前幾日歐陽修曾派人去請轉運使來揚州,可不知為何,王啟年至今未至,歐陽修決定直接找上門去,王啟年手中還有個人證,便是那八公山土匪小頭目叫做大老王的,正是此人的供詞對蘇錦極為不利,歐陽修自然要去提審此人,查清事實。 歐陽修原本想拉著蘇錦一起去壽州,可是又覺得很不妥當,查的便是蘇錦,沒理由當著他的面查,這會引起王啟年極大的懷疑和戒心,反倒對事情不利。 實際上,歐陽修早就得到皇上的授意,這件事即便是事實,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畢竟蘇錦滅了土匪立了大功,至于說為了和土匪們周旋而信口胡扯許諾,雖然可惡,但也并沒可惡到罪大惡極的程度;其他諸如什么貪功冒進,什么拒絕壽州廬州兩地駐軍協助,那都是扯淡。 你要說蘇錦這么個人為了那點功勞寧愿喜歡去以命和土匪相搏?且不說以歐陽修對蘇錦的了解,此人絕不會這么干,而且于一般的邏輯上也是講不通的。 總而言之,歐陽修是去幫蘇錦擦屁股,從京城來便是被授意如此而來,更何況此刻已經跟蘇錦共守一個秘密,成為一個戰壕的戰友,自然更加要想盡辦法為他開拖了;歐陽修也極為納悶,為什么自己好端端的一個欽差大臣,七繞八繞之后居然就上了蘇錦的賊船,為他保守了這么個大逆不道的罪行,想想都后怕。 不過現在已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是一條不歸路,只能拼命的拉著蘇錦和晏殊,要死大家一起死,只要不死,大家便一起平步青云吧。 蘇錦可沒心情跟歐陽修糾纏,他勸歐陽修先回京城,過了元日再來,可是歐陽修不肯,他也就作罷了;節假日不休息盡心竭力的辦案,這本身就是歐陽修要在皇上面前做出的一種姿態,自己沒那么高的覺悟,也不能阻止別人表現;所以約定了初六在廬州會面之后,蘇錦便徹底將歐陽修拋到了腦后。 蘇錦的另外一件頭疼之事,便是富貴樓中救出來的那些女子該如何安頓,既不能帶回廬州,又不能老是圈養在那客棧中;想來想去,蘇錦還是決定將這些女子分發些錢銀遣散了事。 下午,蘇錦尋了個借口偷偷溜到那間客棧中,將十幾名女子召集到一起,這些女子跟蘇錦雖只見過一面,但是卻毫不懼生;蘇錦正襟危坐,她們卻嘻嘻哈哈打鬧著,小聲的對蘇錦指指點點的評頭論足,更有的還偷偷的用眼睛挑逗著蘇錦。 蘇錦咳嗽一聲,伸手將隨身帶的一個大包裹攤在桌上打開,頓時滿桌子珠光寶氣,金錠銀錠晃得人眼都暈了,白牡丹和眾女本來還嘰嘰喳喳的笑容滿臉,但瞬間便知道蘇錦要做些什么了。 蘇錦咳嗽一聲道:“諸位姑娘,昨日馮敬堯和一干犯官均已被處斬,其余龍虎門余孽也大多宣判收監,想必你們也都聽說了;此事一了,你們也不必躲躲藏藏了,所以在下今日來此便是要還你們自由的,這里有些錢銀,權作在下一點心意,你們拿著各自投親奔友去吧?!?/br> 喧鬧的嬉笑聲沉寂下來,女子們一個個默不作聲,互相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說話了。 蘇錦笑道:“怎么?你們不是盼望恢復自由之身么?此刻是高興傻了吧?!?/br> 一旁侍立的白牡丹忽然噗通跪倒在地,垂首哭泣道:“蘇公子,奴家姐妹們昨日還在議論公子將如何安頓我等,也想到了公子爺會遣散我等,只是我們姐妹都是打小被擄來此地,家中親眷都已不在了,茫茫人海,卻無半寸立足之地,又能去哪兒?” 眾女子也紛紛跪下抹淚,一名紅衣女子嬌聲嬌氣的哭泣道:“是啊,蘇公子,奴家等從未在世間過活,此番雖說蒙公子爺搭救,得以出了虎口,可是又有何處可去呢?” 蘇錦認識這個紅衣女子,他就是那天晚上和白牡丹一起伺候自己的紅玫瑰,那天晚上的**滋味,蘇錦印象深刻,紅玫瑰那一條巧舌差點沒把自己的魂兒給吸出來。 蘇錦也不想將這些人間尤物隨手丟掉,這些女子雖身子污穢,但蘇錦在這方面全無忌諱,又非娶她們為妻,要的就是這種sao.媚入骨的風情,身為男子娶得自然是賢妻良母,不過在外邊尋花問柳,這些人間極品自然是首選之人了。 可是問題是,自己能拿她們怎么辦?帶回家是絕無可能,遣散了吧她們又是這般說辭,真叫蘇錦撓的頭皮如雪花飛舞,無計可施。 “蘇公子,我等姐妹身無長技,很多姐妹連這個世間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出了這個門怕只是死路一條?!卑啄档て?。 蘇錦皺眉道:“那怎么辦?我也無處安頓你們,這倒難辦了?!?/br> 白牡丹輕聲道:“我等姐妹倒也沒奢望能讓公子爺收留,要不這樣,請公子爺將米花娘請來,我們姐妹受她看顧,在她的羽翼下或可還能活下去?!?/br> 蘇錦怒道:“你等怎可如此?我好不容易才瞞著官府將你們給救出來,你們居然還想重cao舊業,真是……真是……教我說什么好?” 白牡丹忙道:“公子會錯意了,我等雖身子污穢,但也不至于自賤如此,只是昔日米花娘曾跟我們姐妹說過,要是有朝一日能脫離樊籠,她便帶我們去京城,用積蓄開下一座瓦舍,我等姐妹可以唱戲唱曲兒謀生,卻再不做這骯臟的勾當了?!?/br> 蘇錦恍然大悟,原來米花娘居然還有這份心思,倒真是令人敬佩,想到此女竟為了馮敬堯殉身而死,不禁唏噓起來,沉聲道:“倒是個好辦法,只可惜,米花姑娘已經不在了?!?/br> 眾女一驚,七嘴八舌的問道:“公子說米花娘不在了卻是何意?” 蘇錦嘆道:“她已經自盡了,倒是個剛烈女子?!碑斚聦⒚谆ㄗ员M的情形說了一遍。 眾女子悲痛不已,哀哀哭泣,蘇錦倒沒想過這些女子居然對米花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他本以為她們應該痛恨米花才對,卻不料是這般結果,看來米花定是平日對她們極為看顧維護。 白牡丹淚水滂沱,邊哭邊咳嗽,不一會身子一歪竟然昏倒在地上,眾人急忙將她攙扶起來,掐人中灌熱茶這才將她弄醒,蘇錦看她的嘴角居然有斑斑的血跡,驚問道:“這是怎么了?” 一名女子輕聲抽泣道:“蘇公子難道不記得了么?上次蘇公子從牡丹jiejie那里拿了名單脫身之后,義父……不不不……馮老賊便懷疑她與你串通,在jiejie的胸口踢了一腳,當時便踢的吐血,若非米花娘及時維護,jiejie當日怕就要被打死了;后來傷勢一直未愈,經常吐血,這會聽到噩耗,自然又是牽動傷勢了?!?/br> 蘇錦愕然道:“她怎么沒說呢,這傷勢看來不輕了?!?/br> 眾女哀哀哭泣,幫半昏迷的白牡丹抹著胸口順氣,亂作一團。 蘇錦來回踱步,終于一咬牙道:“這樣吧,既然你們暫時無處可去,便跟我先去廬州安頓,下午我叫人幫你們叫幾輛大車,你們遠遠的墜在我家車隊后面,到了廬州我便給你們單獨安排一處宅院,幫白牡丹姑娘請郎中抓藥調理,不管怎樣,先養好傷,過完年再做計較,你們看如何?” 眾女大喜過望,終于能離開揚州過新的生活了,而且在蘇公子的庇護之下,真是想也不敢想之事。 蘇錦彎腰摸摸白牡丹的臉頰,柔聲道:“你可聽見了?且先放寬心,隨我到廬州將養,身體要緊?!?/br> 白牡丹淚水如珍珠滾滾而下,掙扎著起身給蘇錦磕頭,蘇錦忙按住她;白牡丹道:“公子大恩大德,我等姐妹粉身難報?!?/br> 蘇錦道:“說這些做什么?你為了我差點送了性命,原是應當的?!?/br> 白牡丹道:“恩當后報,暫且不提,奴家眼下有個不情之請,請公子成全?!?/br> 蘇錦道:“說吧?!?/br> 白牡丹眼淚又下來了,抽泣道:“奴家想和姐妹們去米花娘墳上燒些紙錢再走,若非米花娘對我們姐妹的照顧,我們姐妹一個也別想活到今日?!?/br> 蘇錦點頭道:“你們都是有情有義的女子,比世間很多自命清白的女子要高尚的多,這個要求當然要答應,我這便去安排,你們收拾衣物在此等候便是?!?/br> 蘇錦快步出門,身后衣衫簌簌,一群風塵女子跪了一地。 第四八三章情無真假 揚州南門七里的一處山丘上,一片疏影橫斜暗香盈鼻的梅林中,十幾名女子肅立一座新墳前,淚眼婆娑絲帕絞透。 米花娘的墳墓是蘇錦命人尋址安葬的,安葬那日蘇錦有事沒來,命人雇了幫閑,買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將之下葬在此處,這里幽靜雅致,倒也算是塊風水之地。 米花生前迎來送往名滿揚州,死后卻冷冷清清并無多少人知曉,去的默默無聲,蘇錦雖對她為馮敬堯殉身而感到十分的不值,但是卻為她的剛烈所動容。 愛了便是愛了,就像蘇錦記憶中一段耳熟能詳的那段誓詞所說的:無論你是貧窮還是富貴,無論你是健康還是病患,無論你是好還是壞,我都愿生死相隨;其行為或有商榷之處,其精神卻值得嘉許。 天色陰沉,北風呼呼而來,將陰云布滿天空;墳前最后一張紙錢化為灰燼,蘇錦輕聲招呼白牡丹等人,準備上路了;眾女依依不舍,擦干眼淚上了車,車子并未再進城,而是繞城往西,往通往廬州的官道上行去。 蘇錦命張龍趙虎跟白牡丹她們一起行走,自己則飛騎趕往西門外,在那里自家的車隊已經先行一步,而歐陽修和宋庠早已在西門外擺下宴席給他踐行。 蘇錦剛剛來到西門,就被眼前的情形給驚呆了,不知是誰將自己要離開揚州的消息放了出去,竟然引得百姓們紛紛夾道相送,西門外的大片開闊地上全是攢攢而動的人頭。 蘇錦一現身,人群頓時sao動起來,有人高呼:“蘇青天,一路走好?!?/br> 有人高喊:“蘇青天,揚州百姓感謝您的大恩大德?!?/br> 更有人舉著酒碗,挎著滿是雞蛋的籃子,拎著活蹦亂跳的鮮魚要擠上前來送給蘇錦。 蘇錦笑容滿面,下馬將韁繩交給一名廂兵,自己則拱手鞠躬致謝,一路走一路接過百姓遞來的酒碗喝干,等走到宋庠搭的長棚之處時,蘇錦已經是醉意熏熏了。 歐陽修和宋庠站在棚外笑瞇瞇的看著這一切,他們此刻才感覺到這位蘇專使在百姓心中的分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能為人們如此的看重和愛戴,何其不容易。 有人??畤@民心自古性刁,無論是亂世還是升平歲月都是一樣,一人難如萬人意,你是個完美的人,但是你卻不一定能得到大家的認可,這就是人們常??畤@刁民處處的道理。 一個人要是能讓全城百姓如此愛戴,這說明此人必有獨到之處;對于蘇錦而言,這不是什么秘密,揚州城百姓的性命幾乎都是他救下來的,能享受這樣的待遇恰恰說明了一個很淺顯的道理,在百姓們活不下去的無助時刻,你能滿足了百姓基本的生存需要,便足以得到他們的信任,除此無他。 所謂“其地奢,則其民必奢必富必禮”,“其地瘠,則其民必克必惡必險”這句話其實應該反過來說,越是窮山惡水,百姓們的要求便越低,也更容易滿足百姓們極低的**,也就更能得到他們的愛戴;而反之則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