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小嫻兒終于明白蘇錦是在戲弄自己了,哼了一聲,走到一邊,心里卻是甜絲絲的,自己每日無事,總把蘇錦掛在嘴邊,已經成晏碧云柔娘的笑柄了,看的出來,公子爺早就猜到是自己,只不過照顧自己的臉面,叉了開去罷了。 晏碧云捂嘴笑道:“今日怎么有空來此呢?你的事兒都辦好了么?” 一提到差事,蘇錦滿頭包,將茶盅往案幾上一放,身子往后一仰,靠在軟綿綿馨香撲鼻的軟椅背上,閉目嘆道:“累死我了,這兩天這兩條腿都快跑成竹竿了?!?/br> 柔娘聞言趕忙蹲下身子幫蘇錦錘起腿來,小嫻兒猶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伸手幫蘇錦捏起肩膀來。 晏碧云關切的道:“怎么了?事情不順利么?” 蘇錦將這幾天的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驚得晏碧云張著小嘴道:“你打算在寺廟中正面襲擊馮老虎么?” 蘇錦道:“襲擊是襲擊,不過不是正面,這人功夫很好,正面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晏碧云道:“可是,你這可不是正常的手段啊,那馮老虎雖然是罪大惡極,但拿他總是需要證據的,你這般出手,甚或是殺了他,豈不是無律法可依,這是犯法的事情呢。再說你也知道他武藝高強,一旦動手萬一反為他所擒或所傷,豈非得不償失么?一旦被他逃脫,你的身份一暴露,又是一個天大的漏子?!?/br> 蘇錦點頭道:“我也正是在犯愁這件事,至于有無證據我倒是不在乎,我的目的便是要從他口中得知那官員名單的下落,而非殺了他;現在殺了他對我一點好處沒有,不但抓不到官員勾結的證據,也找不出糧倉所在,所以我不會殺他;問題在于,如何讓他就范,說出證據藏匿之處,這是個難題?!?/br> 晏碧云蹙起秀眉搖頭道:“他不會說的,即便是你們拿住了他,他也不會說的,這事一旦說出來,便等于給自己上了絞索,他會抵死不開口,只要拿不到證據,你就拿他沒辦法?!?/br> 蘇錦道:“正是如此,怎生想個法子讓他能說出來,明日大明寺禪房內,他從午后到申時都在禪房內聽善祥大師誦經講道,只有這個機會能接近他,明日不成功,打草驚蛇之后,以后便沒機會了?!?/br> 晏碧云揉著小手想了想道:“最好是讓他自己說出來,在毫無防備之下自己說出口,然后再想辦法偷出證據,那就完美了?!?/br> 蘇錦心道:要是自己會催眠術就好了,后世流傳的這種催眠術據說可以讓人在毫無防備之下任人擺布有問必答,而事后自己卻全然不記得,可惜自己根本不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且在后世催眠一類的手段幾乎淪落到等同于邪術的地步,到處爆出女子被催眠后被人jian污,拍裸照等等,所以即便是能接觸到,后世也不屑學它。 可是現在蘇錦倒是希望自己會這種邪術了,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古代哪里會有這種催眠術,那些上寫的移魂大.法之類的也僅僅是而已,現實中除了有些藥物能致人迷幻,麻痹之外,還真沒有什么辦法讓人心甘情愿說出心里的秘密。 蘇錦也曾想過用迷香,這玩意王朝馬漢身上必定有,即便沒有他們也能搞得到;不過正如晏碧云所言,迷倒了馮老虎拿住了他又怎樣?一刀砍了他么?想要他自己說出證據藏匿之處,怕是難以奏效。 柔娘見蘇錦想的辛苦,勸道:“公子爺且放寬心些,這么時時想刻刻想也不是個事,等下吃了晚飯在此睡上一覺,一覺醒來,或許便有更好的辦法也未可知?!?/br> 蘇錦點頭道:“也好,先吃飯,睡覺那是睡不著的,回頭再說?!?/br> 說罷撂腳起身,晏碧云忽然一把拉住蘇錦問道:“你是說明日馮老虎會去廟宇誦佛聽道?” 蘇錦點頭道:“是啊,我不是說了么,他良心上不安,跑去用捐錢修廟作為籌碼硬是逼那善祥主持收了他做俗家弟子,時不時拜佛誦經以求心之所安?!?/br> 晏碧云道:“既如此,奴家這里倒有個辦法?!?/br> 蘇錦一喜道:“說說看?!?/br> 晏碧云輕聲將計劃跟蘇錦說了一遍,蘇錦疑惑的道:“這……能成么?” 晏碧云道:“這就看他是否真的想通過皈依佛祖求的心安了,當然須得要人協助,善祥大師便是最好的人選,何妨求他相助呢?” 蘇錦皺眉道:“那老和尚?怕是不成,愛財如命,為了一點布施都能收馮老虎和盲三爺為弟子,這樣的人還能靠的住么?” 晏碧云戳了他的額頭一下道:“別把人想的那么齷蹉,奴家倒是認為善祥大師委屈自己,求的廟宇完整,香火流傳,倒是個負責任的人;至于錢財之事,難道你不能投其所好么?總之你一定有辦法迫他就范,有他相助,事情便好辦多了?!?/br> 蘇錦想了想道:“可以一試,不過我卻要做兩手準備,一旦不成,我便是冒再大風險也要拿了他逼問,有一絲希望都要試試,大不了我喬裝打扮,讓他認不出我,時候教他沒處尋釁?!?/br> 晏碧云笑道:“那也由得你了,你這脾氣,認準了一件事便不撒手,其實你大可不必在此與馮老虎死磕,可以去別的州府抓緊收繳糧食,然后調運過來平抑,一樣可以讓揚州百姓渡過難關?!?/br> 蘇錦道:“我當然知道這么做最好,可是這件事壓在心里成了一個陰影,揚州的這顆毒瘤不除,下次旱澇災害一出,又要發作起來,豈不是治標不治本么?況且這次機會難得,正好利用此事將揚州府的大小jian吏一舉鏟除?!?/br> 晏碧云捂嘴笑道:“更重要的是,你答應了那位白牡丹要救她出來呢,可不能辜負了人家,叫人家失望?!?/br> 蘇錦嘿嘿笑道:“你在吃醋?白牡丹是要救,可是我怎會將之留在身邊,你就放心吧?!?/br> 晏碧云確實有些擔心,不過不是吃醋,白牡丹可是風塵女子,身子污穢不堪,萬一蘇錦心軟收羅了她,名聲定然大壞,對蘇錦極為不利,見蘇錦如此說,自然是對白牡丹無一絲一毫的意思,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第三九零章二入大明寺 時間緊迫,蘇錦吃完晚飯連喝盞熱茶的時間都沒有,便急匆匆的出了悅來客棧,坐上馬車直往城北蜀崗山,這一次蘇錦將張龍也帶上了,明日行動一旦鬧騰起來,王朝馬漢兩人加上自己絕對不是馮敬堯的對手,帶上張龍四打一,這便勝算大多了,所以需要張龍跟著熟悉情況。 一路上,馬漢吐沫橫飛的跟張龍吹噓這段時間跟著公子爺干的樁樁大事,什么夜行撞破公公和兒媳偷情,什么去北口三里砸場子,什么闖青樓喂盲三爺吃毒藥啦,聽得張龍眼珠子瞪的老大,拍手后悔不跌,一連聲的埋怨公子爺不帶著自己,錯過了這么多精彩之事。 蘇錦靠在車壁上聽著馬漢胡吹,添油加醋的將每件事說的驚險刺激,張龍越后悔的大呼小叫,馬漢便越得意。 “爺,這回你可別讓俺去客棧了,天天呆著,腦子都生銹了,哪有跟著爺做事精彩?!睆堼堅谔K錦耳邊道。 “切,你不會去,晏東家,柔娘她們那里誰來保護?你的職責也很大呢?!瘪R漢站著說話不腰疼,可勁的刺激著張龍。 蘇錦微笑道:“是啊,晏小姐那里沒人手怎么成?萬一被對手鉆了空子,打探到這層消息,狗急跳墻拿了她們做人質,你說怎么辦?” “哪能???晏東家手下可是有幾個能打的伴當,俺沒事和他們切磋了一番,起碼有三四個的功夫不在我們之下?!?/br> 馬漢奚落道:“去去去,你是你,你打不過人家可別帶著我們?!?/br> 張龍急道:“真的,是有幾個身手相當好的,據說是晏大人從軍中選出來的,武藝或許沒咱們精,但是手法確實是果決?!?/br> 蘇錦擺手道:“他們是他們,咱們也不能不派人保護啊,畢竟都是女眷?!?/br> 張龍嘀咕道:“晏東家也真是,沒事老呆在揚州作甚?還不收拾收拾回廬州或者回京城去,這都快過年了,也不回去?!?/br> 閉目養神的王朝暴起給他一個爆栗子,罵道:“你小子犯渾是么?晏東家可是未來的少夫人,有你這么說主母的么?我看你是rou吃多了,油糊了腦袋了?!?/br> 張龍忙道歉道:“公子爺,俺就是這么一說,可沒別的意思?!?/br> 蘇錦苦笑不得,這幾頭貨到一起總是喜歡鴰噪,有時候真煩,但是個個都樸實忠心,除了飯量大,話多之外,倒是別無挑剔之處。 “都養養精神,這幾日還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做,我也要靜心思索一些事情,你們給爺消停點成不?等這件事完了咱們便回廬州過年了,晏小姐也自會回京城,到時候也不需要安排人手了;對了,穗兒他們還在京城,此間事了要派人通知他們自行回廬州過年呢?!?/br> 王朝拱手道:“爺,到時候我去便是,我和侍衛軍的兄弟們一起騎馬去京城,不消五六日便能到達?!?/br> 蘇錦點頭道:“到時候再說,先集中精力完成眼前的大事,此刻不能分心?!?/br> 車行甚速,不到一會,趕車的晏家車夫便甕聲甕氣的在外邊道:“蘇公子,到了山下了?!?/br> 蘇錦等人下了車,命那車夫將車子趕到背風之處歇息等候,四人沿著漆黑的山路高一腳低一腳的朝山上走去。 白日里冬陽高照,兩邊的樹木和野草都有著回青之象,看起來倒也賞心悅目,夜間行山路,卻是黑乎乎一片,寒風陣陣從樹巔掠過,刺骨的寒冷不說,還帶著鬼哭狼嚎一般的嘯叫之聲,聽的人毛骨悚然。 王朝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只覺眼前似有黑影掠過,嚇了一身的汗,顫聲道:“有……有鬼?!?/br> 蘇錦嚇一跳,趕緊凝神細看,王朝手指之處確實有一團人形黑影,蘇錦上前一腳踹去,那黑影應聲而倒,馬漢湊上來吹亮火折子一看,卻原來是斜倚在山壁上的一個稻草人,定是香客們做什么儀式留下來的,白日里倒也沒怎么主意。 “他娘的,遍布佛寺的山上也這般的陰森,真邪了門了?!蓖醭敛梁沽R道。 蘇錦笑道:“自己嚇自己而已,有何陰森?難道你以為這世間難道還真有鬼神不成?” 王朝道:“那可說不準,這事誰也不敢定論?!?/br> 蘇錦笑道:“你見過么?若有鬼魂為何時間有恁般作惡之人,殺人無算,卻還活得好好的,難道被殺之人的鬼魂便不來找他算賬么?” 王朝囁嚅道:“或許喝了**湯,忘了人間恩怨?!?/br> 蘇錦呵呵笑道:“都忘了恩怨了,那這鬼魂還有什么可怕之處?即便滿山孤魂野鬼,咱們跟他們也是素不相識,他們跟世間所有人都素不相識,又有什么可怕的?!?/br> 王朝一想,也對,一幫誰都不認識,什么都不記得的鬼魂,即便存在,又有什么可怕,這不是自己嚇自己么? 四人氣喘吁吁的爬上山,過了牌樓,來到廟門前,蘇錦低聲道:“咱們直接去禪房找方丈,莫要驚動其他人?!?/br> 幾人沿著圍墻往東,尋了一處稍矮一些的圍墻,翻.墻而入,蘇錦輕車熟路在一片片的林間穿行,又翻過數道不高的圍墻,便已經來到白日所到的大殿側后的禪房范圍,耳聽梵音唱誦,木魚聲聲,顯然是和尚們正在做晚課,怪不得一路上沒見什么人。 四人小心翼翼的來到善祥的禪房前,里邊漆黑一片,善祥看來并不在內,蘇錦知道老和尚須得主持晚課,怕是有一會才能回來,于是一擺手道:“咱們進去坐等,他們晚課時間不會太長,最多一更便要結束?!?/br> 四人輕手輕腳摸了進去,各自拿了一個蒲團坐在房中,王朝馬漢坐在門口,張龍坐在南窗邊,蘇錦則端坐小案邊手搭木魚摩挲。 過不多時,門外腳步聲起,張龍湊在窗戶邊朝外看,只見兩名小沙彌打著燈籠送善祥大師回房,善祥邊走邊叮囑道:“廟門關好了么?” 一名小沙彌合十道:“惠能師兄四下查看了,已經關好了?!?/br> 善祥嗯了一聲道:“明日的諸般物事你們稍后去請善慈師叔清點一番,可別漏了什么,還有,今日那小施主布施的錢物可入了庫房了么?” “已經入庫了,師父?!?/br> “告訴他們,出入都要記錄,這可是年節用度,若是誰敢私自挪用,我可不依?!?/br> 小沙彌道:“知道了師父,我們一會再去傳達師父的話便是?!?/br> 善祥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到了門口站住身接過一柄燈籠道:“你們去吧,我這里不用伺候了,明日卯時正撞鐘,明天一天有的忙了,你們辦了事趕緊歇息去?!?/br> 兩名小沙彌合十行禮,匆匆而去。 善祥推門進來,低頭慢慢走到案幾前將燈籠往案上一放,一抬頭猛然間嚇了個激靈,喝道:“誰?” 蘇錦緩緩站起,拿起燈籠湊到自己臉旁笑道:“是我,善祥大師,咱們又見面了?!?/br> 善祥驚訝道:“怎地是小施主?你為何在此?你不是回揚州城去了么?” 蘇錦一笑,將案上油燈用火折子點著了,吹熄燈籠,朝門口一作手勢,王朝馬漢伸手便將禪房們吱呀一聲關上。 善祥這才發現門口居然還有兩人,驚慌之下,舉目四顧,在窗下有看到一名大漢報臂而立,心里頓時一驚,忙合適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去而復返,又私入老納禪房,這是為何?” 蘇錦拱手道:“貿然來訪,未曾打招呼,實在是冒昧,還請大師原宥則個?!?/br> 善祥道:“莫非小施主布施了財物,現在后悔了不成?你要討回也不必偷偷進入我禪房中吧,明日來取回便是,老衲也不會怪你?!?/br> 蘇錦呵呵笑道:“這是什么話,哪有施舍了卻要回去的道理,大師這不是當面抽我嘴巴子么?” 善祥吁了口氣,只要不是來要回布施,怎么都行,自己也不是美貌嬌.娘,也不怕他劫色,不過此人神神秘秘的摸到自己的禪房中,也不知是為什么? “大師請坐,大師心中定然有很多疑問,長夜漫漫,咱們慢慢聊?!?/br> 蘇錦輕車熟路,在案幾下層摸出竹筒、茶碗,熟練的沏了兩碗茶,善祥大師翻翻白眼,無奈之下只得撩起僧袍,坐在蒲團之上。 第三九一章禪房夜話 禪房枯燈之下,蘇錦和大明寺主持善祥大師對面而坐,王朝等人被打發到外邊警戒,這多少減少了善祥大師的恐慌,神色也變得從容起來。 “大師,在下此來是有些佛法上的問題想不開,特來求教;我這個人有個怪毛病,心中有事便輾轉難眠,所以才這才在夜深更長之時來訪,求大師給我解惑?!?/br> 善祥道:“原來如此,小施主便請說,老衲盡力為你釋疑便是?!?/br> 蘇錦道:“多謝了,大師,請問您,佛門之中是否兼收并蓄,無論什么人都可以入佛門皈依,求的佛祖庇佑呢?” 善祥想了想道:“我佛慈悲,普度眾生,天下之人在佛祖看來不分美丑貴賤,不論高低善惡,只要虔心向佛,佛祖自然都能包容他?!?/br> 蘇錦道:“既然如此,如果有人無惡不作,殺人如麻,造下無盡的罪業,然后他要皈依,佛祖也是不怪罪他照收不誤了?” 善祥道:“佛門是凈地,這凈地說的是心中之凈土,無論什么人犯了什么罪業,只要他放下屠刀,心中向善,佛門依舊會收留?!?/br> 蘇錦微笑道:“大師說的很好,本人是否可以這么理解,入佛門只需心無惡念,以前種種皆可原諒?!?/br> “正是,小施主聰慧,老衲正是此意?!?/br> 蘇錦一笑道:“由此便有個疑問了,佛門如何判斷這些人是真心改過了,會不會有口是心非之人呢?” 善祥一愣,撫須道:“如何判斷倒無標準,不過相由心生,一個人是否向善,總是能從外表看出點端倪來,不過話說回來,人心隔肚皮,人心之難測堪比天上風云變幻,誰也不敢保證便能判斷出他是否出自真心?!?/br> 蘇錦道:“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你的寺廟中僧眾里哪些人誠心向善,哪些人心懷鬼胎是么?” 善祥怔了怔道:“確然如此,佛家講究心中有佛,虔心者得庇佑,心不誠者佛祖自會摒棄,倒也公平的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