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支支吾吾的不出聲，小嫻兒罵道：“適才不要你說你話多的很，現在問你你又不說，不用說是偷懶兒去了，定是沒瞧到?！?/br>
    那小廝忙道：“瞧見了，只是不好說出口，怕腌臜了小姐?！?/br>
    晏碧云心里明白了，定然是去煙花之地尋歡作樂去了，不問也罷；于是微笑道：“你也辛苦了，去柜上領二十文打酒吃，明兒還去看著，這事兒須得守口如瓶，明天春天便提了你做領班，下去吧?！?/br>
    那小廝喜上眉梢，千恩萬謝的去了。

    第三零零章不顧一切

    >更新時間：20121112

    雅廳中悄無聲息，晏碧云和小嫻兒主仆一坐一立，一個沉思不語，一個表情憤怒欲言又止。

    “看來，蘇錦這趟差事將會很不順利，我們太過大意了?！标瘫淘拼蚱瞥聊p聲道。

    “小姐，現在該怎么辦？那龍真跟商會攪到一起了，怕是要壞蘇公子的事，小姐你快想想辦法?！毙箖航辜钡男那橐缬谘员?。

    “莫要慌，先不能亂了自家的陣腳，一切都在揣度之中，尚不能下定論，只是……我們須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了?！标瘫淘契久伎粗鵂T火道。

    “依著小婢的意思，干脆我們自己找人手從水路將糧食運往揚州，雖然麻煩了點，總比眼巴巴等著別人?；ㄕ幸?，蘇公子還在揚州城等著這批糧食呢，還不定怎么著急呢?！?/br>
    “傻話，你當這糧食說運便運么？朝廷已經禁止糧食私自運輸，而且這批糧食蘇錦早已獻了出來，如今除了龍真，怕是連廬州城都運不出去；揚州那邊形勢如火，萬一在我們手上節外生枝出了差錯，豈不害了蘇錦和伯父大人?！?/br>
    “那難道便坐等不成？”

    “當然不能坐等，你馬上去蘇家將此事告知蘇家，另外我們須得加緊督促龍真，明日一早，你將王掌柜叫來，命他安排人手雇傭大車做好準備，以防龍真以此拖延運糧，蘇錦那邊待局勢稍微明朗便立刻派人通知他，可不能讓他在揚州枯等?！?/br>
    “小婢即刻去辦，但愿菩薩保佑，這一切的擔心都是多余的?！毙箖阂荒橋\合掌朝天拜了三拜。

    晏碧云微笑道：“還是靠自己把握些，菩薩太忙，天下的事都要管，怕是來不及幫咱們；去吧，多穿些衣服，凍壞了身子我可向某些人無法交代?！?/br>
    小嫻兒低下頭，眼圈泛紅道：“小姐切莫說這樣的話，小婢之心可昭日月，我若有半分欺主之意，叫我永世不得超生?！?/br>
    晏碧云忙起身摟住她的肩膀道：“這是什么話兒，呸呸呸，童言無忌！只是和你說笑罷了，以后咱們再說這事兒，這時候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br>
    小嫻兒點點頭，福了一福，低頭去了；晏碧云嘆了口氣，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忽然閉目雙手合十和小嫻兒一樣朝天拜了三拜道：“求菩薩保佑……”

    ……

    醉仙樓上，劉副會長的計策已經被全票通過，那一個‘匪’字已經說明了一切，八公山土匪成患已經不是秘密，淮南西路轉運安撫使數次集結轄下各州廂軍進行圍剿，都鎩羽而歸，反倒增加了盜匪的氣焰，官兵一退，盜匪更加猖獗。

    廬州商會中也有人吃了大虧，本月初八，商會郎少東的商隊便被土匪洗劫一空，四大車的貨物被洗劫一空，損失七千多貫，氣的郎少東到現在還躺在床上直喊胸口疼。

    劉會長的計策便是一招極為歹毒的計謀，按照他的提議，一旦拖到不能再拖之時，龍真的糧隊一出發，便將消息放出去，五十萬石糧食，對土匪而言簡直是天大的一塊肥rou；天下缺糧，土匪也缺糧，在這樣的時候，搶了金銀財寶，反倒沒有搶糧食來的更加的實惠，在這樣的誘惑之下，土匪們不可能不動心。

    但這個計策也有難點，而且難度不??；如何讓土匪相信這消息是真的，而非圍剿的圈套，這是第一個難題；第二個難題是，龍真的兩百馬軍護衛糧食，土匪雖有數百之眾，但如何是侍衛司馬軍的對手，即便知道這是個大肥rou，土匪有沒有膽量來吃，這才是另一個關鍵。

    其他諸如匪巢距離官道近百里之遙，沿途無藏匿埋伏的合理之所等等小枝節倒是其次了，只要前面的兩個難題得到解決，一切都不是問題。

    唐紀元有些后悔當初將疤臉黑七給宰了，黑七土匪出身，即便是被自己收羅的那么多年里，他也從未間斷跟嘯聚山林的一些小股盜跖的聯系，甚至還時常提供消息給他們，便于他們打劫。

    這一切唐紀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劫的都是些小商戶，貨物也不夠看的，那些土匪人數少，胃口也小，怕只是混口飯吃罷了。

    唐紀元一直容忍著黑七的行為，因為在他的想法中，小商戶們自然要不停的敲打，越是不安全，他們便越會團結在自己周圍，比如運貨，只要跟唐家的車隊在一起，便可平安無事，無形中形成了對商會的更大的依賴，指揮起他們來也就如臂指使，靈活自如了。

    若是黑七在的話，他露出去的消息匪徒們定然深信不疑，只可惜他和其他七人已經化為肥料，在后院的銀杏樹下腐爛成泥了。

    正當唐紀元和小諸葛劉會長愁眉不展的時候，從來沒出過好主意的黃會長忽然猶如神助般的想出了一個好點子，這讓唐紀元和劉會長的眼珠子差點蹦出眼眶，看來什么人都不能小覷啊，你以為他是頭蠢豬，可是關鍵時候他能說人話，這豈不教人嚇得半死么？

    “如何讓土匪們相信，這事確實是個難題，不過也不難解決?！碧茣L如是道。

    “莫要告訴我，你隨便派個人去八公山送信，人家便能相信咱們，除非……除非……”唐紀元很陰損的想說‘除非土匪長著和你一樣的腦子?！?，但是還是硬是忍住沒說出口。

    黃會長被揶揄慣了，即便聽出話意，也不以為意，只道：“聽我把話說完，萬一有用呢，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br>
    唐紀元饒有興趣的歪著頭道：“你說說看，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么好招來?！蹦且馑际?，就當你在講笑話給我們換換腦子了。

    劉會長從來不當面損黃會長，此刻自然也無異議，摸著胡子笑而不語。

    “老夫是這么想的，要讓土匪們相信，一定不能是隨便派人傳個信就能辦到的，而是要讓他們覺得這個消息絕對的真實才行?！?/br>
    “有……道……理！”唐紀元挖苦道：“不過，等于什么都沒說?！?/br>
    黃會長不以為意，接著道：“如今土匪最相信的怕不是百姓傳言，反倒是官府，你們想，若是我們是土匪，在山下抓到一名送信的官差，而這官差的身上恰好帶著一份公文，公文上明明白白的寫著，某月某日，某州所需之賑濟糧食五十萬石已經出發，請某州派兵接應的話，土匪們看到這些會怎么想呢？”

    唐紀元和劉會長嘴巴張的能看見咽喉上的垂體了，半晌合不攏，雙眼瞪著黃會長胖胖白白的起了一層細汗的肥臉，一眨不眨。

    黃會長被瞪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委屈的道：“不好便不好，你們就當我沒說便是，何必這么吃人一般的看著老夫，老夫不說了還不成么？”

    唐紀元揮起巴掌打在黃會長粗如常人大腿的胳膊上，打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老黃，真教人刮目相看啊，這計策妙計了?！?/br>
    唐紀元揉著胳膊道：“能用么？”

    “你叫老劉這小諸葛說說看?！碧萍o元樂的合不攏嘴。

    黃會長看向劉會長，劉會長微笑道：“好計策，稍加琢磨必然能奏效?！?/br>
    唐紀元道：“琢磨？如何琢磨？”

    劉會長道：“匪性多疑，特別是前段時間剛剛討伐過，更加難以上鉤，若是他們得到消息之后必不能全信，只要我們再派人從另一面往廬州趕，裝扮成那邊催糧之差，便更加可信了?！?/br>
    唐紀元撫掌笑道：“秒，秒，當真是秒?！?/br>
    劉會長道：“妙處不止這一處呢，可在信中將護送官兵少寫一半，二百變成一百，土匪們便更加的不懼了。我看此事須得知府大人幫忙才行，公差要真的公差，信件要大人親筆，印綬要真的廬州府印綬，一切破綻之處全不得疏漏，還怕他們不上鉤？”

    唐紀元笑道：“不吃腥的貓世間哪有？”

    劉會長道：“剩下來便是最后一步了，如何讓這些土匪將糧食搶走，萬一沒搶走，反被龍真的人打了個落花流水，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剿滅匪患的功勞反倒讓蘇錦平白得了去?！?/br>
    唐紀元道：“這倒是，你可有妙計么？”

    劉會長一笑道：“小諸葛的名號難道是白叫的么？這一切須得著落在那位正在風流快活的龍指揮身上了?！?/br>
    唐紀元高挑大指道：“老劉就是老劉，沒有你萬事皆休?！?/br>
    黃會長翻著白眼道：“這計策是老夫想出來的好不好，怎地功勞全給老劉了?！?/br>
    唐紀元呵呵笑道：“對對，還有你老黃，咱們是籬笆三個樁、好漢三個幫?！?/br>
    黃會長嘿嘿直樂，舔著嘴唇道：“只可惜這五十萬石糧食喂了狼了?！?/br>
    唐紀元嗤笑道：“這幫土匪你當就這么逍遙么？以前那是沒油水，所以圍剿起來馬馬虎虎，既知有五十萬石糧食在匪巢，咱們的知府大人會不趁機集結鄉間鄉勇和廂兵去搶這塊肥rou？就算是用命拼，也是要拼下來的，土匪們得了不是糧食，而是催命符罷了?！?/br>
    黃會長恍然大悟，呵呵而笑；三人低聲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細節，討論不休，燭光照耀之下，三個黑影映在包廂的木壁上高高低低、伸伸縮縮，宛如厲鬼一般。

    第三零一章危機四伏

    >更新時間：20121113

    忙碌大半夜的蘇錦還在熟睡之中，便被一陣急促的呼喊聲驚醒，蘇錦一骨碌爬起來，只見王朝正直著嗓子站在門口叫喚1,。

    蘇錦罵道：“大清早的叫什么？看這天光，辰時只怕還沒到?！?/br>
    王朝哭喪著臉道：“公子爺，你當我想來挨罵??？宋知府叫小人來請你，說是有要事相商呢?！?/br>
    蘇錦只得起身，胡亂洗漱一番，穿好衣服出了門，住的地方是衙門內堂的一間客房，離衙門大堂倒也不遠，穿過一條天井便直通前面衙門大堂，路邊白霜皚皚，空氣中透著冷冽，呼出的的白氣就像一條長龍一般在臉龐四周縈繞，天氣真的冷下來了。

    從后門進了衙門大堂，里邊的氣氛讓蘇錦一愣，只見宋庠直愣愣的坐在堂上，一班屬官和衙役都肅立堂下，高高矮矮足有幾十人，但是卻靜的出奇，一片死寂。

    在看一眼堂下，蘇錦嚇了一跳，只見堂下草席上直愣愣的橫著四具白布裹著的人形物事，顯然是四具尸體。

    宋庠看到蘇錦，立刻從位子上站起來拱手道：“專使大人，一大早便將你請來，昨日你風塵顛簸也沒讓你好好休息，實在是罪過1,?！?/br>
    蘇錦拱手道：“府尊大人不必客氣?！敝钢朗溃骸斑@是怎么回事？”

    宋庠長嘆一聲道：“一大早便有百姓來報官，這是城西王老六一家，王老六和他的渾家，以及兩位未成年的孩兒，昨夜全部在家里死了?！?/br>
    蘇錦皺眉道：“滅門？可有兇手痕跡？”

    宋庠苦著臉道：“恐怕找不到兇手了?！?/br>
    蘇錦道：“怎地？難道沒有一點點痕跡么？”

    宋庠道：“那倒不是，仵作剛剛驗過尸，這四人全部是喝了砒霜而死，家中鍋底還有一些野菜湯，仵作驗毒之后，發現湯中正是有劇毒?！?/br>
    蘇錦心頭一緊，輕輕上前，掀起一張白布的一角，只見一名男子滿臉青黑之色，雙目微睜，死狀及其痛苦，看得出是中毒的癥狀。

    蘇錦又看了看其他幾具尸體，兩個六七歲的孩童也是死狀凄慘，蘇錦看的心頭惻然，喉頭一陣作嘔，還好早上沒吃東西，否則怕是全部吐出來了。

    蘇錦支起身子，問道：“宋大人，可查明他們為何服毒么？”

    宋庠對身邊一名官員道：“馬提刑，跟專使大人說說情況?！?/br>
    那官員面目精干，三十來歲的樣子，聞言上前拱手道：“專使大人，我等接到報官之后，便帶人拿了其周圍鄰居，據鄰居嚴婆子交代，這王老六近幾日曾有輕生之言，昨日下午還在自家門口罵罵咧咧的不知作甚，晚間還曾聽到他渾家的哭聲?！?/br>
    蘇錦皺眉道：“好好的輕生做什么？這王老六是做什么的?！?/br>
    馬提刑嘆道：“專使大人，王老六原是碼頭上搬運貨物的苦力，渾家在家中帶著兩個孩兒過活，自打我揚州糧鋪斷糧之后，據說全家已經數日粒米未進，碼頭上的活計又不是時時有，而且賺來的銀錢也不夠黑市買一把米的，這幾日鄰居們總是見他亂罵人，說活著沒什么意思，累死累活養不活妻兒，還不如一家子死了干凈，鄰居們有心救濟卻自顧不暇，沒想到當真尋了短見1,?！?/br>
    蘇錦默然不語，心頭淤塞難受之極，沒想到這事情已經到了如此的地步，這是爆發的前兆啊，一旦百姓們連死都不怕了，那便是危機四起的時候了，靠官兵鎮壓維持是絕對不行的。

    蘇錦抱著最后一線期望道：“馬大人，認定為自殺證據尚不足，可去城中藥鋪查訪，問問藥鋪掌柜，王老六是否曾在某家店鋪中購過砒霜，若有此證據，方可訂為自殺?！?/br>
    馬提刑從蘇錦的三言兩語中便知道是個行家，收起先前的輕視之心，轉身吩咐兩名捕快趕緊去查訪。

    宋庠來到蘇錦身邊道：“蘇專使，這事若非因糧而起，本府也就不勞煩你了，現在你看這事該如何了局，哎，想不到我治下竟出了如此人間慘劇，本府無能，愧對圣上恩遇?！?/br>
    蘇錦道：“府尊大人不必自責，形勢糜爛，但主要的責任不在府尊大人這里，若非天災**，何來此人間慘劇?！?/br>
    宋庠道：“話雖如此，本府難辭其咎，專使大人，本官也不怕得罪你了，朝廷委任你為專使，你卻空手而來，如何解得了我揚州之困？你說的那五十萬石糧食什么時候到呢?！?/br>
    蘇錦沒有怪宋庠的唐突，這事放在誰的治下誰都該急的冒火，想了想道：“糧食從廬州發運，最快怕是也要十日后方能到達?！?/br>
    宋庠道：“十日后到達尚有可為，那咱們便等十日吧，但愿一切順利?！?/br>
    蘇錦搖了搖頭道：“怕是等不到十日了，現在的形勢慢說十日，便是三日也等不得了1,?！?/br>
    宋庠愕然道：“怎么？專使大人是怕……？”

    蘇錦道：“民不畏死之時，大亂將生，雖然府尊大人有軍隊在手，但難道真的下的去手對這些因為饑餓而無路可走的百姓們開刀么？實際上他們才是無辜之人?！?/br>
    宋庠疑惑道：“不至于如此吧?！?/br>
    蘇錦道：“大人，此事一傳出去，百姓今日必嘯聚請愿，沒見這王老六已經是走投無路了么？想來肯定還有很多人的情形跟他的情形相似，這些人已經不畏生死，難道府尊大人還不引起警惕么？”

    宋庠驚訝了，想了想急速下令道：“衛都頭，傳令下去，加派人手在街道上巡邏，遇有嘯聚之民，立即驅散之?！?/br>
    衛都頭領命而去，蘇錦見狀大搖其頭道：“現在這個時候府尊大人不宜以重壓之策，須得懷柔安撫才是?！?/br>
    宋庠攤手怒道：“你叫我怎么辦？你是朝廷籌糧使卻一顆糧食沒帶來，我能有什么辦法?！?/br>
    幾位屬官一見宋庠失態，忙遞眼色給他，這話已經失了風度了，蘇錦是朝廷親派的專管籌糧的專使，雖無明確說品級多大，但實際上形同欽差，宋庠這么一來事情沒解決，得罪了欽差專使，怕是越弄越糟了。

    蘇錦不以為意，看著氣鼓鼓的宋庠，心頭暗嘆，這宋庠其實根本不適合當官，學問好不等于官當得好，調他去翰林院編撰史書才是正理，或者是去皇上身邊當起草圣旨的知制誥也不錯，當個州官，無事還好，一旦有事，他毫無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