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趙掌柜道:“除了我們三人,并無他人得知?!?/br> 蘇錦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神色也開朗起來,趙劉二人一頭霧水,少東家這是怒極反笑么? “這事你們做的很好,現及時,處置得當,不但不應該責罰,還應加以褒獎才是?!碧K錦笑道。 “可是……少東家,那秦大郎是小人……”劉大成有點不適應蘇錦的寬宏大量。 蘇錦哈哈大笑道:“不必將責任全部攔自己身上,按照你剛才所說的情形,秦大郎是進入蘇記之后才被脅迫做了內鬼,和你實無半分干系;而且,秦大郎身后之人是有心算無心,即便沒有秦大郎,也會有其他人被拉攏脅迫,只不過這個秦大郎是個比較適合的人選而已,廬州無親無眷,又是孤身一人,加上窮困潦倒,脾性軟弱,正是他們要找的人;說句難聽的話,這樣的人用完了即便是被滅了口也不會有人問起?!?/br> “什么?會被滅口么?”趙掌柜跟劉大成失聲叫道。 蘇錦皺眉思道:“不能排除這個可能,你說跟秦大郎見面的那人自稱叫什么疤臉黑七,廬州城商家是否有這號人物呢?” 趙掌柜見多識廣,但苦苦思之后道:“倒是沒什么印象,不過這個名字很熟,熟的很,一時想不起而已?!?/br> 蘇錦精神一振,啟他道:“是不是,此人曾經街頭上名氣很大什么的,才讓你有這般印象?!?/br> 趙掌柜低著頭,眉毛胡子皺到一起了,樣子極為痛苦,蘇錦見他想不起來便道:“那便不用管這個人是誰了……” 話猶未了,趙掌柜一聲大叫道:“是他……” 蘇錦忙道:“想起他是誰了么?” 趙掌柜疑惑的道:“不對呀,五年前問斬了數十名大蜀山匪盜,其就有這么一個叫疤臉黑七的頭目,那次三孝口斬之時,我們還都去看了熱鬧,親眼見到那些匪徒一個個被砍了腦袋的呀,怎么又冒出來個疤臉黑七了?!?/br> 蘇錦忙問道:“那你們當時看清楚斬之人的面相了么?” “都披散著頭,臟兮兮的,口勒著布條,看不大清楚?!壁w掌柜道。 蘇錦沉默了,極有可能這是掉包計,但這件事只能猜測而已,這事捅出去便是天大的漏子,自己一個小小的商人,沒有真憑實據斷不能將這件事泄露。 斷案和監斬官往往是兩回事,能讓御史臺任命的監斬官驗明正身之時看不出破綻,只有兩種辦法。 一便是驗明正身之后掉包,這一點幾乎沒有可能,因為犯人只行刑前提出監牢之時才會進行驗明,然后便一路監斬官的眼皮底下,沿街還有成千上萬雙姓的眼睛盯著,根本沒有機會。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監斬官被收買了;州府有判處死刑之權,但監斬是巡按使之責,原本是朝廷派下來分察僚、巡按州縣、糾視刑獄,肅整朝儀、監決囚徒的巡按使都能被收買,可見此事絕對說不得。 “此事就此打住,也不必談及什么疤臉黑七,切記!”蘇錦鄭重警告。 趙大掌柜人老成精,略一思便明白蘇錦的語義,這樣的是別說是說出去,想也不愿意再想第二遍;劉大成完全沒弄懂,所以唯唯諾諾的答應,臉上表情倒不似蘇錦和趙掌柜那般的凝重。 “少東家,秦大郎之事該如何處理,請少東家明示?!?/br> 蘇錦道:“不要打草驚蛇,明日起,你們要裝作若無其事,那秦大郎再打探消息,別人不要說,你們去告訴他,讓他去稟告對方;要養著他,我有大用?!?/br> 趙劉兩人摸不清蘇錦心所想,現內鬼不但不揪出來,反而好言以待,他要知道什么反倒知無不言,這可奇了。 “難道真的任由他將蘇記的秘密統統傳出去么?豈不是了對方的jian計?誰又知道那幕后之人是不是有其他為陰險的企圖呢?”趙掌柜道。 “當然不能全部告訴他,揀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讓他知道,總之分寸把握的要好,而且不能太過留痕跡,這事我也教不來,一切靠兩位自行把握,但要杜絕秦大郎跟其他伙計的接觸,其他人不知情或許會被他套出真正的秘密去?!?/br> “明白了,少東家?!眱扇她R聲應道,他們雖然猜不出蘇錦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是從蘇錦胸有成竹的神態,他們的擔憂一掃而光。 蘇錦臉上再次露出笑容道:“這一次劉師傅處理的很好,只是后來交待那客棧的伙計閉嘴,并冒充官差辦案,有些畫蛇添足;這樣一來,客棧人定會以為秦大郎是賊人,看他的眼光即便再掩飾也會有異樣,秦大郎做賊心虛,定然對這些細微之處極為敏感,一來二去反而打草驚蛇?!?/br> 劉大成羞愧的道:“少東家說的是,小人糊涂了?!?/br> 蘇錦道:“還能補救,明日一早便安排秦大郎搬出客棧,找一處民房安置,告訴他因為表現出色,蘇記將負擔他的房租,那民房的隔壁和對面要有跟秦大郎不熟悉的咱們的人來監視,這樣秦大郎的一舉一動便掌握之,同時也不虞客棧之人引起懷疑?!?/br> 劉大成贊道:“少東家好主意啊,明日一早我便去辦,這樣的房子多的是?!?/br> 蘇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兩人知趣的告退出門。 蘇錦坐書房仔細思考了好大一會,小穗兒打著哈欠來催了幾趟,方才回房安睡。 第四十九章落花 時間:20120718 第三送到,求收藏,感謝春不語的不吝打賞。 忙忙碌碌,數日過去;廬西莊園內騰空的糧倉已經準備就緒,閔掌柜去看了一下地方,深為滿意;蘇錦原本想找的是個隱秘一點的地方,所以選莊園內一座小山的南坡下的一個大園子,周圍恰好有數片小樹林,剛好隱藏了莊園的行蹤。 莊園南面是一條小河,本是淝水河的小支流,一條小路通往河邊的一座小石橋,距離大路尚有數里之遙,平日里,除了農人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樹林掩映處還有一座院落。 閔掌柜仔細的派人將院落內雜草泥石全部清理干凈,平整出一片巨大的場地來,便于糧食的分批晾曬。 蘇錦派人整理好的十幾間大庫房已經無需再挑剔了,厚達五寸的泡桐板鋪地面上,數十道粉刷一的青磚隔墻將倉庫隔成數十道小糧倉,便于分類和堆高。 對于蘇錦來說做這些事花了大量的精力,本來這并不是他所擅長的東西,一切都是根據自己的揣摩和后世的經驗來完成,相當的累;蘇錦迫切希望身邊能有數名幫手幫的上自己的忙;幸而楊小四夠機靈,很多事一點就透,蘇錦這才能夠支撐下來。 這天清晨,蘇錦早鍛煉沐浴之后正西里呼嚕的喝著噴香的紅棗小米粥,忽見管家蘇福匆匆來報,說有位李公子差人送來請柬,請少東家前往逍遙津參加《落花》詩社聚會。 蘇錦‘啪’的一拍腦袋,把這事全給忘記了,忙忙碌碌間,不覺十日已經過去,那日送晏碧云走的時候才不過初八,正是那天答應的李重要去參加詩社,這一晃日子都到了。 這事蘇錦還是挺重視的,蘇記的布匹銷路有所增加,成衣鋪訂出去的衣服以一天十五件的速迅速送到廬州姓手,不賺錢的買賣帶來的成效已經略有顯現,現已經不是優惠價格,但依舊有人因為看了別人穿著攢攢的料子衣衫自己面前招搖而眼紅,跑來定制衣衫。 蘇錦知道形勢會越來越好,但高端的市場還沒有打開,城里拔尖的富戶官紳們的衣衫依舊習慣于淮東路的治所淮南城去定制,或者是干脆便派人去蘇杭大肆采購,這塊大肥rou不吃到嘴里蘇錦絕不甘心。 蘇錦的授意下,幾名柔娘和小穗兒她們穿花蝴蝶般的圍著蘇錦繞了半天,等這些蝴蝶一哄而散的時候,蘇錦攬著銅鏡左右觀瞧,不由得啞然失笑。 鏡之人面敷白粉,臉上光潔可鑒,唇紅齒白,髻高挽,身著紫紅綢衫袍,可氣的是鬢邊別著一朵紅絨花,活脫脫成了個高衙內和偽娘的結合體,簡直不能入目。 “不行不行,這也太女兒氣了?!碧K錦絕不能接受這種造型。 “公子爺真沒見過世面,這是汴梁城流行的書生打扮?!毙∷雰旱?。 “汴梁城的秀才書生便都是這般打扮?”蘇錦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是??!去年就是這般流行了?!北娕潼c頭。 “你們覺得這樣的打扮好看?”蘇錦不甘心的再問一句。 “很好看?!北娕惪谕?。 蘇錦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個狗吃屎,宋時女子的眼光真的只能用‘獨特’來形容了,原來這些人都喜歡流氓和偽娘的結合體。 “一炷香之后,我要恢復原樣!?!碧K錦咬牙切齒的道。 “切!什么都不懂?!币换锶艘缓宥?,沒一個搭理他的。 蘇錦無可奈何的打了盆水,洗鉛華,重做人;一番收拾之后,這才覺得自己像個樣子,淡青長衫,月白小緞帶,蝴蝶佩腰間掛,紫金巾頭上扎,順手拿過來一本書攥手擺了個造型,看鏡的自己這才滿意的道:“總算恢復了幾分風采?!?/br> 這一番折騰,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李重派了仆人來又催了,蘇錦這才夾著一個布包,出門上車奔逍遙津方向而去。 逍遙津位于廬州城東北角,本為肥水河的一個古渡口,以三國時期的本是一座兵家要沖之地的古戰場;原本逍遙津是古廬州城的城外,但幾年的展和繁榮,廬州城規模漸漸擴大,倒將這座古渡口圈進城墻以內,古戰場也不再是兵家要地,而成為廬州城達官貴人競相爭居的場所。 因為肥水河此地形成一汪大的湖泊,河邊山丘上又是綠樹繁茂,花團錦簇,綠樹、碧水、藍天、繁花、溪橋、水榭、長廊、亭閣;形成廬州城為亮麗的一處所。 李重的家便逍遙津,可想而知,李重家世非比等閑。 蘇宅離逍遙津并不遠,片刻光景,已經來到綠樹掩映的逍遙湖畔,車轅上引路的小廝回頭對蘇錦道:“蘇公子,我家公子等俱逍遙湖心的螺島之上,公子須得下車登舟了?!?/br> 蘇錦心道:“這幫人倒是會找地方,跑到湖心島吟詩作詞,倒是別有一番意境。 當先下了騾車,登上一葉扁舟,往湖心小島方向緩緩劃去,小柱子和車架不允許上島,自有專門人等照看。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清風徐徐而來,眼前煙波浩渺一片開闊,蘇錦負手立船頭上,心情一下子輕松愉快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游山玩水,雖然還是帶著目的而來,但是蘇錦已經很滿足了。 來到宋朝,七七八八的被這些瑣事所擾,蘇錦很不高興,但是理智告訴他,幸福不是毛毛雨,他不會從天上落下來,要想過得舒爽,有時候不得不去忙碌和鉆營。 就像現蘇家的形勢,你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別人就是不讓,樹欲靜而風不止,怎么辦?難道砍了樹拉倒?蘇錦可不干! 遠遠的看見螺島上樹影婆娑處隱隱有人影穿梭來去,紅男綠女們情的揮霍著青春和才情,蘇錦明白自己只要一踏上這座島,便是進入了另一個社交的圈子里,這個圈子一般人想進也進不來,何況是個商人出身的蘇錦。 但是蘇錦絲毫沒有感激涕零,他的心目,自己完全有資格進入這個小圈子,論詩詞歌賦,蘇錦肚子里的這些玩意全部拿出來,足足可以把這些人全部震成白癡。 “盜版貨?你們盜版一個試試!”蘇錦絲毫沒有盜版者偷偷摸摸和心虛的覺悟,反倒心里無恥的給自己打氣。 小舟漸近,蘇錦看到了岸邊立著一位白袍公子,細看下正是李重獨自站碎石碼頭邊,等著他的到來。 第五十章下馬威 時間:20120719 求收藏求票 李重島邊碼頭已經等了半個多時辰,不過他并無埋怨之意,自己無禮先,蘇錦甩甩派頭拿拿樣子也無可厚非。 李重雖有些迂腐,但家世書香,官宦之子家庭的教育自然會高人一籌,自從心疑竇解開之后,李重對蘇錦的態一八十大轉彎,蘇錦落他手的兩詞《一剪梅》《水龍吟》每一都是經典之作,與之相比,這詩社里所有的才子佳人所做的詩詞都只配當手紙或引火物。 何況汴梁《秋云》社和應天《雙燕》社逐漸名聲鵲起,對于別的方面,李重可以不乎,但對于一手創立的詩社而言,李重絕不允許其沒落,這也是他現蘇錦之后便如逐蜜之蜂的重要原因。 小舟橫亂石碼頭前??亢?,蘇錦小心翼翼的上了岸,李重急忙上前伸手來扶,口道:“小心,小心!” 蘇錦心道:“這是把我當大爺待啊,這面子可不小?!?/br> 見李重一襲月白長袍,卻帶著頂黑冠漆紗帽,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這李重明明皮膚黑的跟坦桑尼亞來的一般,卻偏偏喜歡穿白袍,真是匪夷所思,難道是想襯托自己黝黑健康的皮膚以及兩排雪白瘆人的牙齒么? “蘇公子大駕光臨,兆廷真是萬分榮幸,詩社成員都翹以盼蘇公子的到來,今日可要給我等奉獻幾絕妙好詞哦?!?/br> “哪里,哪里,下來的晚了,失禮之極,恕罪恕罪?!?/br> 兩人稍一客套,便由李重引著沿著一條開鑿而出的石階小路緩步而上,小道旁亭臺掩映,綠樹匝蔭,鳥鳴聲嘰喳作響,每轉一個小彎,眼前景色便是一變,看的蘇錦心花怒放,李重這看上去呆頭呆腦的家伙倒是會享受。 走了不到一小會,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平整的空地出現眼前,空地央幾道回廊將四座彩亭連接起來,二三十人東邊一撮,西邊一伙圍一起大聲談笑。 李重拉著蘇錦前往北面那座稍大一點的亭子,里邊三三兩兩坐著七八位儀態儒雅的公子摸樣的人正圍著三四名年輕的女子高談闊論。 兩人來到亭,李重高聲道:“諸位,蘇錦蘇公子到了,都過來一敘?!?/br> 散落周邊的眾人紛紛聚集過來,一個個盯著蘇錦猛瞧,蘇錦頓時有一種動物園被圍觀的猴子的感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不自。 “尼瑪,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的沒出息玩意?!碧K錦暗罵自己沒出息,故作鎮定的泛起微笑,朝眾人拱手作揖道:“諸位才子才女,兄妹好,下蘇錦,姍姍來遲實乃罪過,不過我知道諸位不會怪罪于我的?!?/br> 靠!眾人心道:哪有這么自己原諒自己的。 蘇錦眼光一掃而過,看到眾人的眼光包含著崇拜、好奇、鄙夷、漠然、懷疑等諸般神色,詩社諸人對蘇錦的態各有不同,頗為玩味。 “蘇公子這次是忙抽空來參加我們的詩社集會,今日須得為我等留下傳世佳作,諸位說是不是?”李重笑道。 “那是自然,蘇公子大作傳唱全城,我等難以望其項背,難得的是,蘇公子商賈出身,卻采斐然,真是一大奇聞啊?!庇腥烁呗暯械?。 眾人都一愣,此人如此不避忌諱的將蘇錦的商人身份點出來,實有些無禮,好像向蘇錦挑釁一般,言下之意:你是個商人,跑來寫什么詩詞,湊什么熱鬧,真是可笑之極。 蘇錦循聲一看,此言出自一名瘦高面白的青年公子之口,見此人嘴角略含揶揄之意,眼光是鄙夷,顯然是對蘇錦極為不滿;其他男男女女們都看著蘇錦作何反應,等著看蘇錦的笑話。 蘇錦大撓其頭,心道:老子和你素不相識,干嘛一見面就損老子,我是泡了你妹還是睡了你姐了? 但蘇錦可不是好惹的,你既然揮來一拳頭,老子不還回去一個大耳刮子那我也不是蘇錦了。 “這位仁兄說的不錯,下蘇記少東家,管著蘇記十來家店鋪,數號人,大事小事確實夠忙活的;閑暇時只能抽出一丁點的時間來讀圣賢書,或者不自量力的涂鴉一番;但沒想到隨手寫來幾拙作便被大為推崇,實是受寵若驚?!?/br> 眾人心道:得瑟,你這是謙虛還是自夸呢? 蘇錦繼續道:“昨夜下便想到一個有趣的問題,若是說像我這等門外漢都能寫詞受到贊譽,那些平日里舞弄墨全職吟詩弄詞的才子們豈不是個個要吟出驚天地泣鬼神,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絕世大作來么?但事實是,這個世上自詡才子的多如牛毛,但好的詩詞卻鳳毛麟角,這是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