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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方正正的骨灰盒靜肅羅列。 兩個軟團早已備在下方,兩人執手往下一跪,背脊挺得筆直。 “拜——” 一拜、再拜、三拜。 衛風吟抬起眸,眸中流光靜淌。最近處,是寫了“衛崢嶸”三個氣勢凜然大字的墓牌。 父親,女兒今日,便嫁了—— “岳父在上,褚沐柒今日迎娶衛家女風吟,從此惜之疼之,不離不棄……” ——我愿護她一世,粉身碎骨,絕不相負! 聲線明朗,擲地有聲。 褚沐柒回望,伸了手,與她一起緩身站立。燦若云霞的嫁衣隨著兩人起身的動作輕柔飄曳。 十指相扣,轉身。 森嚴的宗祠門帶著古老的氣息,在身后緩慢關閉。 “新人拜堂——” 混雜著鞭炮爆竹聲,那唱念的聲音情緒愈發高漲。 褚嚴坐在高堂,今日也是穿得一身喜慶,整個人精神飽滿,便連有些泛灰的眉毛,都根根分明,盛了滿溢的喜悅。 他看著堂下兩道身影,心中似盛了汪熱泉,熨得guntang,便連眼中,也涌上熱意。 從今天起,他便有兩個女兒了! “拜高堂——” 一聲唱響,褚嚴回過神時,兩人已拜過了天地。轉了身,面向他,大紅嫁衣已盈盈拜下。 “好、好……”他激動得不能自語。 一襲妍麗紅裳踱至他面前,衛風吟垂著眸,伸手奉上一杯清酒,紅唇輕啟:“——爹?!?/br> 熟悉又陌生的稱呼時隔三年再次從嘴里喚出,衛風吟眼眶微紅。 那個她叫了十七年“父親”的男人,那一聲“爹”,卻是在他已入棺時,她才重新叫出了口。 父親,您可放心了,小柒她,向來待我極好…… “哎!好、好……”褚嚴激動不能自已,伸手接過酒杯飲下。 隔著層疊的衣袖輕拍她的手背,滿腔的長輩愛憐之心抑制不住,顫聲道。 “——風吟,以后,便是我褚嚴的親閨女……小柒若敢欺負你,你與我說,爹爹為你做主!啊——” 他一聲輕“啊”,似當真在哄女兒,聽得衛風吟鼻頭微酸,掩飾地低下頭,“是,風吟絕不姑息……” 看她身為將軍,今日卻也紅了眼,褚嚴也是心中感慨,又細細叮囑許多褚沐柒頑劣脾性,要衛風吟代了他好生管教。 衛風吟心中又是微赧,她竟不知褚沐柒有這許多惡劣之處,卻也一一應了,示意絕不會縱著她。 再囑過褚沐柒不許任性欺負了人家,褚嚴心頭空落,往椅背上一靠,揮揮手,心中難忍不舍—— “去吧……好好過,有空,便回來看看我這個老人家……” 從此以后,他褚府,便只有這么一個孤老頭咯…… “爹……”褚沐柒欲言又止。 褚嚴擺擺手,“去吧……去吧……” “親成——送入洞房——” 禮倌唱念至最后一句,兩位新人被簇擁著,送往新房。 褚沐柒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褚嚴在椅上端坐著,輕輕朝她笑了笑,擺擺手。末了,還朝她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 只眼角處,卻順著眨出了一絲水意。 褚沐柒默不作聲,回了頭,看著身邊的人。 她與她同樣一襲明艷霞衣,此時,卻也察覺了她的出神,回了眸,將她靜靜瞧著。 褚沐柒心頭微靜,彎眸笑了笑,拉著她,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了新房。 房門倏忽關合,將秦晏范貢等人不忿的臉關在門外。褚沐柒彎著唇角,看著他們笑而不語,卻也沒人敢真正上前鬧她的洞房。 眼見看不成戲,秦璃低頭呼一口氣,一手拽了一個,朝來路走去。 “柒jiejie,可要小心疼著風吟jiejie哦,這兩個,我便幫你帶走了……” 她瞇了瞇狐貍眸子,笑得不懷好意。 剩下的人也一哄而散,去了前堂,各自喝酒,由褚嚴招呼了,喝得興盡之后離去。 迎親之時已是黃昏,這一番前前后后折騰下來,此時已近夜幕。仍有灰藍夾紅的暮時靄妍霞光透過云層落下,灑進屋里,照射到嫁衣上,反射出愈加艷麗的云霞。 此時天色,還不至于入睡。 房內寂靜得讓人發燥,衛風吟強忍著胸腔中鼓鼓擂擂的心跳,低了頭,垂眸問道,“你不去與他們喝酒么?” 她能感受到面頰上投來的灼熱視線,靠坐在床邊,愈發不敢動彈。無人答話,她心頭跳得更是厲害。 她抿了唇,正惱著,這人怎不答話。卻聽幾聲輕微的腳步聲靠攏了來。 一步一步,似踏在她心尖兒上。 她咬了唇,揪著袖子的手心有些微汗。 “風吟……”一聲溫柔輕喚,羽毛般輕拂過心間。 衛風吟睫毛輕顫。 “嗯?!彼龖?。 “抬起頭來——”語調輕柔,卻讓人心間發顫,似有魔力一般,讓人無法不照做。 她揪緊了袖子,聞聲輕輕抬起了頭。 一雙璀璨墨眸倏地映入眼簾,熠熠生輝,牢牢盯了她不放,似要將人生生吸了進去。 衛風吟咬了唇,心間有些慌亂。 一只手倏忽伸了過來,穿過幾串細長的白玉綴珠,輕抬起她的下巴。手指在下頜細嫩的肌膚上輕輕摩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