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沒什么事就這樣了？”江梓琳道。

    “好……誒，等等?！敝苠P開口。

    蔣瑤屏息聽著。她這里可以聽見一些周錚的話語，零零碎碎，大概可以拼湊成一整句話。

    “怎么了？”江梓琳觀察著蔣瑤的神色，更加確定她根本沒有忘記周錚，否則又怎么會有此刻一覽無余的想念和震動？

    蔣瑤站在原地，拼命克制自己想要去拿電話對講的沖動。她一遍一遍提醒自己的身份，一遍一遍說服自己已經不在乎周錚，一點也不想聽聽她的聲音，一點也不想和他對話。

    那邊的江梓琳嘆息一句，開了免提。

    周錚的聲音在那邊響起“你能不能……給我發一張她的照片？不用多好看的，就偷偷拍一下就好，我只是想看看她……她最近不發朋友圈了，我不知道去哪里看她的消息，不好意思啊，只能來麻煩你了?！?/br>
    蔣瑤瞬間伸手捂著自己的臉，難過的情緒鋪天蓋地朝她涌了過去，瞬間將她全身都包裹起來。

    她顫抖，隨后轉過身去。

    “好，我給你發?！?/br>
    “謝謝！”周錚感激道。

    江梓琳掛了電話，沉默了半晌，伸手抱了抱蔣瑤。

    “小心肚子?！笔Y瑤聲音沙啞地提醒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挪開自己身子，不敢碰江梓琳，臉上盡是淚痕。

    江梓琳輕聲道“心里還有他，對嗎？”

    蔣瑤委屈地沒有說話，良久才輕聲道“有又能怎么樣呢？”

    江梓琳嘴唇一動，沒有說話。

    是啊，現在這個階段只要高飛咬死了不放手，他們就注定有一場很長的戰爭要打。從前還有可能打壓高飛逼他離婚，但現在要打壓高飛，恐怕要先把他身后的皇冠搞垮——那本身就是一場很長的戰爭了。

    但是蔣瑤拖不起。江梓琳非常明白蔣瑤現在脆弱的神經一觸就會碎掉，她不能再讓她重新進入那個家庭，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送死。

    “只要你們心里有對方，就一定有辦法?！苯髁盏馈拔覀儙湍??！?/br>
    蔣瑤搖了搖頭，“你們幫我的夠多了……”她伸出手將自己的頭發別在耳后，輕輕道“我一個人的事情攪得所有人的生活都不得安寧，本來就是我的錯……如果我能好好處理，如果我當初不要搖擺不定，就不會出現現在的局面。我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膽小鬼，我就算和高飛同歸于盡，也不該鬧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江梓琳目光閃爍了一下，“怎么會是你的錯？你別多想，每一個人這一生都有坎，你想想佳儀，想想我，哪一個不是在關鍵時候靠著彼此支撐過來的？如果沒有你們，我撐不過在江家受欺負的那幾年，現在到你了，瑤瑤，你要用盡你所有的勇氣去邁過這個坎，知道嗎？”

    蔣瑤抿了抿唇，眼淚瞬間流了下來，“可是好難啊……梓琳，好難啊。我怕我……已經沒有勇氣去邁了?！?/br>
    江梓琳看著她的狀態，心里刀絞一般，伸手將她的肩膀扳正了，一字一句道“你有我們，有這么多關心你的人，以后還會有周錚。一定會有的，我和你保證?！?/br>
    蔣瑤顫抖了一下，眼神落在地面上，面如死灰。

    這是一張真正失去了所有情緒的臉，江梓琳看著覺得扎心。

    “梓琳，我求你一件事情?！彼p聲道。

    “嗯?！?/br>
    “周錚在國外很好，他還是一個完整的人，他在努力求學，最近要參加一個比賽?！笔Y瑤伸手將眼淚一抹，眼神里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后開口道“你不要告訴他我的事情，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我不想讓他把心思放在我這里，他有自己的人生?！?/br>
    江梓琳抿唇道“好。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br>
    蔣瑤抬頭，目光有些渙散。

    “好好養傷，不要胡思亂想，不要怕麻煩我們。也算我求你了，求你麻煩麻煩我吧，自從我懷孕之后，太閑了?！?/br>
    這一句讓蔣瑤終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像是笑容的表情，點頭道“好?！?/br>
    “還有，搜集高飛出軌證據的事情交給我和佳儀，你負責在醫院里待著調整心情?！?/br>
    蔣瑤還沒有說話，走道上突然響起了腳步聲，蹬蹬蹬地朝著這邊趕。

    “瑤瑤！”張世梅的嗓音響徹整個走廊，沖了過來“你怎么了？！天吶這怎么回事？這……”她看見蔣瑤滿身的傷痕，張了張嘴，定在原地。

    蔣瑤此刻完全不想和張世梅有什么交談，但還是憋不住問了一句“你昨天去哪兒了？”

    張世梅拎著自己的名牌包走上前來，“我昨天回了老家，大半夜的根本沒有車子上來，早晨就坐最早的一班大巴車來了。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瑤瑤，你先進去吧?！苯髁盏馈拔液退f?！?/br>
    蔣瑤疲憊地點點頭，她不想應付所有人，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待著，于是轉身離開。

    “到底怎么回事！”張世梅著急道。

    “猜不出來嗎？”江梓琳的語氣沒有太客氣，上來就是質問。

    張世梅張了張嘴，噎住了。她承認自己沒有勇氣往那個方向想，上一次是看見高飛打蔣瑤了，但是遠遠沒有這么嚴重。怎么會打成這樣啊……就算是心情不好發泄發泄，也不該是這樣的啊……

    “高飛把她打進醫院，流產了?！苯髁蘸唵斡脦讉€字解釋清楚。

    “流產？！”張世梅尖聲道。

    “小聲點，被讓瑤瑤聽見。她現在情緒比較脆弱……”江梓琳抬頭，盯著張世梅，“我希望你進去的時候可以小心點說話，否則鬧下去，她很有可能出現什么心理問題?！?/br>
    “什么心理問題……哪有那么嚴重?！睆埵烂凡辉谝獾馈斑@高飛確實是過分了，把人打成這樣……她什么時候懷孕的？怎么都不跟我說……這兔崽子是越來越能耐了……”

    江梓琳有些不可置信地聽著這些話，起初還能感受到張世梅的表情帶著一絲擔憂和心疼，后來就只剩下責怪，她皺著眉頭讓開身子，張世梅一腳踏進病房里，關上門。

    林佳儀見張世梅進來，也站起身道“我先出去?！?/br>
    “好?！笔Y瑤點頭。

    張世梅走進了，等到林佳儀出門后才急急問道“你流產了？”

    蔣瑤平靜點頭“嗯?！?/br>
    “怎么會弄到流產的？這小子下手這么重??？”

    蔣瑤的表情松動了一些，點了頭。

    “他踢你肚子了？”張世梅繼續問。

    蔣瑤的表情有些變化了，開始朝著痛苦的方向發展，半晌，僵硬著頭點了點。

    張世梅咬牙坐了下來，“可惜了，這個孩子本來是高家的種，有了他你就徹底可以在高家立足了……哎，現在只能好好養身子，再做打算?！?/br>
    蔣瑤瞬間抬頭，盯著張世梅的臉，似乎不相信剛才聽見了什么話。

    張世梅也皺了皺眉頭，“你看我干什么？”

    蔣瑤沒有說話，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她的親生母親，看見她傷成這樣，還在考慮讓她在兇手旁邊怎么立足的問題……這世道是怎么了？全世界都想逼她去死是嗎？

    “你走吧，我累了?！笔Y瑤躺了下去。

    張世梅有些不滿，但是看著蔣瑤一身傷，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走到門邊的時候再次開口囑咐一句“男人嘛，他事業上有問題，你又不肯幫忙，在外面受了氣當然就回來找你撒了啊。我們做女人的就是要學會理解，只要你理解她，總有一天夫妻感情會好的，知道嗎？”

    蔣瑤抿唇，沒有言語。

    “你聽見了沒有？”張世梅皺著眉頭“說話??！”

    蔣瑤還是沒有應答。

    “算了，今天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我就不多說了，你剛掉了孩子，自己注意身體?！睆埵烂吩偃龂诟馈叭绻麃磲t院看你，千萬不要罵他，你包容一點，他以后會好的?！?/br>
    蔣瑤的指尖慢慢在床單上收緊，整只手都泛白。

    她以為自己眼淚已經快要流干了，現在才發現，只要觸到她心底的傷口，咸澀的液體還是會止不住地流。

    好苦啊，人生為什么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