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15日

    第十章·睿智

    在阿嘉莎的陪同下用過宵夜，補充了一些因為劇烈運動而消耗的熱量和水分

    ，白晨感到腰背酸軟、昏昏欲睡。就在他打算牽著阿嘉莎回臥房入睡之前，一名

    城防軍的士兵來訪，匯報說之前白晨授意莫特尋找的東西已經有了眉目?！笘|西」當然就是指混沌教團的【睿智】，不過白晨總不能說自己想要找幾根邪教的蠟

    燭來給房間照亮，所以也只是告訴他想要查看一下從教團神殿里找到的祭祀器物

    而已，至于查封的物品里是否有【睿智】存在就不好說了。

    灰巖嶺只是王國境內的一處鄉下小鎮，除了酒館附近以外，日落之后街上幾

    乎就看不到行人的影子了。白晨沒帶護衛和侍從，拎著一盞牛眼提燈，和阿嘉莎

    兩人跟在那名士兵身后出了門。燈油是用松脂制成的，燃燒時冒出辛辣刺鼻的煙

    霧，白晨一不留神吸進去一口，頓時被嗆得連連咳嗽。

    「大人，提燈就交給我來拿吧?！?/br>
    阿嘉莎表現出一個侍女應有的態度，見此場景連忙快步跟上來拿過了他手里

    的油燈，只是她新蕊初破，步伐難免有些拖沓。

    「嗯?！拱壮縿傁胍_口道謝，忽然想到在這個時代貴族都應該是一副眼高

    于頂的樣子，把話到嘴邊的謝謝吞了回去，換成心靈感應問道，「這個世界的油

    燈都是這么嗆人嗎？」

    「當然不是了?！拱⒓紊曇糨p快的回答道，能夠有機會向教團奉若神明的

    惡魔介紹生活常識，讓她感覺心情甚佳，也忽略了腿心隱隱的不適感?！纲F族家

    里照明的油燈一般會用動物油脂，比如豬油或者牛油來做燈油，不會有這么刺鼻

    的味道。還有您書房里的蠟燭，那是用蜂蠟制成的，燃燒幾乎不會產生任何煙熏。就算是平民也不會在屋里用松油燈的，以前我在神殿的時候都是用石蠟蠟燭，

    看完書熏得眼睛都睜不開了?！?/br>
    白晨點點頭，注意到阿嘉莎此時身上的箭頭旁邊，那個【治療傷勢】的選項

    仍然存在，而【抑制痛覺】則變成了一個滑動開關，類似于手機的藍牙開關，現

    在正指向【ON】的位置。

    「阿嘉莎你伸手過來，我有件事要確認一下?！?/br>
    一只小手立刻就遞到了白晨面前，他捏住阿嘉莎纖細的手腕，用指甲在手背

    上用力一劃，白皙的肌膚上立刻就浮現出一道淺淺的玫紅色印記。

    「痛嗎？」

    「不痛，就是有點癢癢的。這也是您的力量在庇護著我嗎？」

    阿嘉莎把手舉到眼前，借著油燈的光，好奇地觀察著手上的紅痕。

    「嗯，算是吧。不過這只是單純屏蔽了痛覺，實際上受傷并沒有減輕，如果

    經常使用的話會讓自己對危險的感知力下降的?！?/br>
    白晨先選擇了【治療傷勢】，然后才關掉了【抑制痛覺】的開關。阿嘉莎似

    懂非懂地點頭，把手按在小腹上揉了揉。

    「感覺暖暖的，很舒服。謝謝您?！?/br>
    用心靈感應隨意地交談著，也不用擔心被人竊聽的風險，三人來到了城防軍

    駐地前的空地上，夜幕籠罩下能看到不遠處的軍營里搖曳著火把的光亮。侍立在

    白晨身后的阿嘉莎微微打了個哆嗦，她還記得十多個小時前她和白晨就是被從這

    邊的地牢里押送到刑場的。察覺到了阿嘉莎的畏縮，白晨悄悄伸手過去捏了捏她

    的手掌，示意她放松心態。

    那名士兵沒有帶兩人進入駐地，而是在空地另一側的一處石磚房前停下了腳

    步，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這里顯然是一處城防軍的倉庫，里面堆滿了各種繳獲

    的違禁品，從粗制濫造的胸甲到裝在木桶里的烈酒應有盡有，士兵指了指靠在墻

    角的幾個板條箱，畢恭畢敬地說道：「領主大人，這就是從城里神殿查獲的邪祭

    物品?！?/br>
    「很好。全都在這里了嗎？」

    士兵點點頭。白晨打了個手勢讓他在門外等候，和阿嘉莎走到幾口箱子前，

    借著提燈昏暗的光線開始認真地翻找查看起來。白晨先打開的箱子里大多是紫色

    和黑色的長袍，他第一次見到阿嘉莎時她就穿著一件同款的黑袍。袍面上基本沒

    有任何紋飾，只在兜帽的前檐位置用白線繡出一只眼睛的標志，眼睛中央的瞳孔

    呈現出十字星的形狀。

    說到十字星形的瞳孔，這真的不是一個修行心控能力的團體嗎喂？

    把長袍拿出來放在一邊，箱子底部壓著幾本書，皮革精裝的封皮包裹著泛黃

    的紙頁。白晨拿起一本寫著標題的書，里面的文字是印刷的

    ，記述了一些關于深淵世界的推測，例如惡魔們利用磁鐵釋放雷電或者通過魔鏡

    汲取太陽的能量，那不就是發電機和太陽能電池嗎。

    「父親大人，我找到了

    ！」

    腦海中傳來阿嘉莎興奮的呼喚聲，把白晨嚇得手一抖，差點碰掉了放在旁邊

    的提燈。阿嘉莎已經捧著三根黑色蠟燭獻寶似的蹦到了他的面前，沉甸甸的蠟燭

    呈現出修長的圓錐形，基部的直徑約有兩指，長度則接近一掌。

    「這兩支【睿智】是用來引導融合儀式的，另外一支我沒見過?！?/br>
    她指著蠟燭底部刻畫的金色符號，其中兩支刻著兩個同心圓，應該就是阿嘉

    莎所說的融合儀式專用，另一支不明用途的蠟燭底部則刻著尖銳箭頭形。

    「阿嘉莎，融合儀式有什么功效??？」白晨一邊詢問，一邊直接把這三支

    蠟燭揣進了衣服的內兜，想必也沒人敢對領主大人進行強制搜身。

    「嗯，融合儀式能夠讓參與冥想的信徒們精神連接在一起，互相分享簡單的

    情緒、聲音和圖像?！?/br>
    功能與心靈感應差不多，但能同時傳遞情緒、聲音和畫面，白晨腦海里浮現

    出大學老師在講課時使用的配音幻燈片。就是說，這個儀式是輪流播放自制PP

    T給對方看嗎，對于當代大學生完全是家常便飯啊。

    「但你不是說，融合儀式無需【睿智】嗎？」

    「確實如此。不過所有儀式在第一次施展時都必須借助【睿智】的引導，這

    ……就像是一種啟示，讓人領悟出儀式的奧秘?！?/br>
    那聽起來就像是激活碼一樣，只是單純學習儀式是沒用的，必須要配套使用

    蠟燭才能解鎖功能。白晨對混沌教團的秘儀越來越有興趣了，可惜兩人又翻找了

    半天也沒找到其他【睿智】。除了蠟燭以外，白晨又挑了一本名為《穹宇盡視：

    從入門到放棄》的書，倒不是書里的內容如何吸引他，單純是因為標題一看就不

    像這個世界的風格，而且作者居然是三大樞機主教之一的梅斯莉，拿上肯定不虧。

    至于拿走幾件東西會不會在城防軍清點物資時被發現，他一點也不擔心。之

    前他詢問莫特從神殿查獲了多少物品時，莫特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只說回去讓人

    找找看，可見根本就沒有清單一說。

    從城防軍的倉庫回來以后，白晨立刻拉著阿嘉莎一溜煙鉆進了書房，在她的

    指導下兩人面對面坐好，先靜坐半個小時，等到身心放松下來之后才點燃【睿智

    】，注視著燭光進行冥想。但接下來的發展明顯超出了阿嘉莎的描述，在他的視

    線落在搖曳的燭火上的瞬間——

    【檢測到新載體存在，系統插件安裝中……】

    【安裝完成，功能更新開始……】

    【意識融合：前提心靈鏈接；需支付靈魂20】

    【感官共享：前提意識融合；需支付靈魂30】

    白晨一直以為蠟燭是激活碼，直到現在才明白——原來蠟燭是優盤，只要插

    上就會簡單粗暴地給靈魂安裝上附加功能。

    他心靈鏈接的對象只有阿嘉莎一人，所以很爽快的選擇了升級。點數花費會

    優先扣除可恢復的部分，消耗50點靈魂只要不到40分鐘就能補滿，約等于零

    代價。在系統的虛擬頁面中點擊兌換之后，他的界面上并沒有多出什么新功能，

    反而視野漸漸開始模糊。眼前那團跳動的燭火似乎在飛速地旋轉、化為一團光與

    火的漩渦，將他的意識拉入其中。

    恍惚中，他再次置身于無邊無際的星空之中，漆黑的夜幕中點綴著滿天繁星

    ，點點星光明暗交織。與他被召喚到這個世界之時不同的是，這次他的面前多了

    一顆流光溢彩的星芒，雖然與恒河沙數的星河相比，這團星光既不是最明亮的亦

    非最龐大的，但它就靜靜漂浮在白晨觸手可及的地方。

    白晨眺望星空，半晌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便伸手抓住了那顆星星。下一瞬，

    他發現自己腳下變成了泥濘的鄉間小路，而周邊的景象也被置換成了寬廣的農田

    ，應該是剛收割過小麥，田里還殘留著低矮的枯黃麥茬。

    身體擅自行動起來，準確的說，是視野開始不受控制的晃動，很像是白晨看

    過的第一視角紀錄片。他看到自己身邊站著一位穿著紫色長袍的婦人，年紀已經

    不輕了，眼角有深深的皺紋，兩頰的肌rou也開始松弛，棕色發髻里混雜著縷縷銀

    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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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收成不太好，看來神殿能收到的捐助也會少很多，又要過一陣苦日

    子了?！?/br>
    白晨估計這是阿嘉莎的記憶，身邊這位老婦人應該就是收養她的夏塔修道士

    ，只是這種視野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覺太難受了，晃得他一陣陣頭暈。終于，阿嘉

    莎的目光落在遠處由幾排低矮木屋組成的小村落上，在村子前

    的空地上，數十名

    村民打扮的人正圍著一座木雕祭拜。雕刻的形象類似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她仰

    面向天看不清容貌，軀干上覆蓋著鳥類的羽毛，膝蓋以下是猛禽的利爪，而雙臂

    則被一對展開的羽翼所替代。

    這不是哈比嗎，也就是所謂的鷹身女妖，白晨想道。

    「那些人在做什么??？」他聽到自己用阿嘉莎的女聲問道，聽起來比現在的

    她更加稚嫩一些。

    「他們在祭祀豐收女神斐茵，神話傳說中是她把第一簇麥穗交給了人類，開

    啟了人類農耕的時代?！瓜乃磕托牡鼗卮鸬?。

    「但比起那個虛無縹緲的女神，惡魔可是真實存在的啊。為什么大家不加入

    教團來供奉惡魔，反而要浪費時間去祭祀那個木雕呢？」

    夏塔女士轉頭注視著阿嘉莎的眼睛，眼里閃爍著一絲猶豫，片刻后才緩緩說

    道：「我猜，是因為神賜給人們的總是慷慨無私的幫助，她就像母親一樣付出而

    不求回報。而惡魔擁有自己的情感和欲望，他們在給予我們的同時也會索取更多?！?/br>
    頓了頓，她繼續補充道：「但是，阿嘉莎，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我們探索深淵獲取知識、與惡魔交換得到秘儀，這些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比起什

    么都不想付出，只向神明祈求恩惠，我認為這種信仰更加讓我充實?！?/br>
    還沒等到阿嘉莎回應，白晨眼前的世界就變得模糊，仿佛一幅褪色的水墨畫

    ，舊的場景隱去、新的記憶浮現出來。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次的記憶居然是他

    自己的——明亮的吸頂燈、排列整齊的書架，以及在書架間穿梭的人群，是白晨

    再熟悉不過的學校圖書館。

    還好，不是在網吧打游戲口吐芬芳，或者在宿舍看什么奇怪的小視頻，否則

    自己在阿嘉莎心目中的形象可就全毀了。來圖書館上自習的學生們大多帶著筆記

    本電腦，有些在瀏覽網頁，有些則在用軟件做課程設計。過去的白晨并沒有在他

    們身上投入關注，而是先走到飲水機前，拿保溫杯接了一杯溫水沖好咖啡，然后

    找了一個空位置坐下開始翻閱專業課本。

    那應該是快要期末考試了，難怪圖書館里幾乎座無虛席。他瞟了一眼手里教

    材的內容，嗚哇，是。環化材生四大朝陽產業，科研壓力大還不

    好找工作也就算了，就連穿越以后都沒什么用武之地。這中世紀世界山清水秀、

    連半點工業化的影子都沒有，自己去哪里搞環保？難道要給幾千人的小鎮建個垃

    圾填埋場或者污水處理廠？

    記憶里的視角是無法改變的，所以白晨強行被鎖定著了十多分鐘的生態

    學教材，再次回憶起一度被種群、邏輯斯蒂曲線和生態服務價值理論支配的恐懼。

    「呼……」

    世界再次模糊后，白晨終于回到了小小的書房里，桌面上的蠟燭已經燃燒見

    底，而坐在他對面的阿嘉莎則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父親大人，那就是深淵的風景嗎。那個，一碰就能涌出水的溫泉，還

    有被無形力量控制的大門，對了，還有呈現出各種符號和影像的魔鏡。您果然沒

    有騙我，惡魔所掌控的秘法真是太偉大了?！?/br>
    「是、是嗎？這對于我們來說都是生活在很普通的部分哦，下次再給你看更

    有趣的地方吧?！?/br>
    白晨故作深沉地點點頭，心里卻惦記著在阿嘉莎記憶里看到的那尊木雕神像。它看起來很像是現代世界里常見的某種魔物，是巧合嗎？至少可以確定的

    是，除了崇拜深淵惡魔的混沌教團，這片土地上還存在其他信仰，只是沒能形成

    現實中三大宗教那樣的規模罷了。

    「對了，阿嘉莎。你對豐收女神斐茵了解多少，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其他神只

    ，能給我講講嗎？」

    「這個我知道的也不多。斐茵應該是信徒最多的神明了，不過沒有專門的教

    派侍奉她，大多是農民和獵人們自發地祭祀她。除了她以外，還有掌管沼澤和泉

    水的神烏魯納克，他是一位有男子身體和鱷魚頭顱的神，神話里說他曾經仁慈的

    允許人們采摘沼澤里的草藥治療瘟疫，所以他也被當做草藥之神。另外還有貓神

    米傲，他有貓和少年兩種形態，性格古怪多變，會戲弄人類但也會對陷入困境的

    旅人伸出援手，旅行商人和出遠門的人往往會祭拜他?！?/br>
    除了哈比以外還有鱷頭人和貓人。不過居然是少年，不應該是貓娘嗎……就

    是不知道他變成人形以后會不會保留貓耳朵和尾巴。白晨把斐茵、烏魯納克和米

    傲這三個名字記在心里，既然惡魔是真實存在，那保不準神明也確有其事。

    白晨仔細參閱了一下系統功能介紹，意識融合可以利用心靈鏈接來展示指定

    的記憶片段；而感官

    共享則如字面意思，可以讓其中一方獲取另一方的感官情報

    ，但在此期間自己原本的感官無法使用。他腦子里的第一想法就是與部下建立心

    靈鏈接后派他們去探路，不僅可以遠程下令遙控，還能獲得實時情報。在現代靠

    一套攝像頭和對講機就能完成的事情，也就只值這個價格了。

    關掉系統界面，白晨又伸手拿起那支用途不明的【睿智】，阿嘉莎微微一驚

    ，條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行，這萬一有危險的話……」

    話剛說出口，她又像是被燙到一般縮回了手，低下頭訥訥地說道：「教團的

    【睿智】有一些可能對冥想者的精神造成很大的負擔……我、我并非質疑您的能

    力……請您原諒我?！?/br>
    別的不說，她這副樣子還怪可愛的。白晨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安慰性地捏了

    捏，微笑道：「不要緊的，我對自己的實力還有點自信?！?/br>
    掌心重疊，似乎為阿嘉莎注入了某種能量，她再次抬起頭時，眼中閃爍著初

    次見到白晨時的那種狂熱和崇拜混雜的情愫。

    「嗯，父親大人的話，肯定沒問題的！」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白晨也沒有多想，凝神片刻平復情緒，拿著即將燒盡

    的蠟燭點燃了那支未知蠟燭。在阿嘉莎緊張地注視下，他視野里再次彈出了系統

    對話框。

    【檢測到新載體存在，系統插件安裝中……】

    【安裝完成，功能更新開始……】

    【心靈震爆：需支付靈魂？？？】

    咦，看名字居然是一個戰斗類型的功能，白晨連忙繼續功能說明。

    【釋放出以自身為中心的精靈沖擊波。支付任意數值的靈魂，對自身周圍智

    能生物造成等同于花費數值的靈魂損傷（優先扣除可恢復部分），被該效果將靈

    魂點數扣除至0的生物在恢復至少1點靈魂前會陷入眩暈狀態。支付的靈魂每有

    10點，影響半徑就增加1米?！?/br>
    針對靈魂的攻擊方式，傷害和消耗是1對1的轉化比例，真正意義上的傷敵

    一千自損八百。不過覆蓋范圍還蠻大的，用來作為自保技能還算不錯。

    「阿嘉莎，你有從冥想中獲得什么啟示嗎？」他關掉系統窗口，看到阿嘉莎

    正在皺眉沉思，便開口問道。

    「這大概是一種把自身精神力投射出去的秘儀，但需要冥想過程中精神高度

    集中，而且投射出去以后能有什么效果我還不清楚。誒，父親大人，您為什么要

    一臉笑容地看著——」

    等阿嘉莎從頭暈目眩中恢復過來，已經是大概五分鐘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