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文臣中已有人站出來,恭恭敬敬地行個大禮,“微臣懇請皇上早日酌定登基大典!” 又有一文臣出來呼應,“微臣乃天朝的欽天監,啟稟皇上,三日后便是一年最佳的大吉日,諸事皆宜?!?/br> “文丞相,朕想聽聽你的意見!”蘭亭站起身,帶著泠泠的氣息,精致的五官上沒有任何感情,深邃的鳳眸中一片冰霜俯瞰眾生。 高世忠知道文志斌此時沒有任何的選擇余地,若他硬抗著不承認新帝,那就等于默認文成耀是謀逆。何況如今的形勢與寧王對抗不異于是以卵擊石。 何況以皇上留下的密旨可以推斷,皇上已是意屬寧王! 雖然寧王今日之舉,有謀朝篡位之嫌,但憑一腔熱血能耐何? 除了當場撞死在金鑾殿上以明心志,那就唯有擁護! 高世忠不待文志斌說什么,甩先站出一步,掀袍跪下,聲音微沉,“皇上,臣愿擁護!” 文志斌心中一熱,馬上上前跪下,“臣愿意擁護!” 余音未盡,大殿下剩余的大臣全部跪下,齊聲響應,“臣愿意擁護!” 蘭亭嘴角緩緩挑起,笑達眼際,他右手微抬,手中赦然握著代表帝王象征的龍訣玉,無限的雍容華貴,示意眾卿平生身,朗聲,“既是眾卿家的意思,那朕就當仁不讓,朕酌定,三日后,既為朕的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那日與蘭錦之間的交易,他借蘭錦一支精銳的雷霆暗衛,讓他一路為蘭御謖保駕護航,而蘭錦則交出龍訣玉,讓他名正言順地登上帝位。 方才還猶豫不絕的幾個大臣此時才驚出一身冷汗,之前大殿之上,趙家斷定寧王篡位最有力的證詞就是寧王沒有龍訣玉,而他們心里始終半懸著,認為寧王有篡位之嫌! 反觀寧王明明持有龍訣玉卻不出示,金殿所謂的會審,擺明的就是逼著趙家謀逆。 蘭宵終于也反應過來了,“三哥,瞧了熱鬧了半天,原來是唱這一出呀。得,三哥愛不愛登基都跟臣弟無關。臣弟只問一句,父皇你是不是要派人去找?”想找到蘭御謖的下落,唯有依靠寧王的暗衛。 蘭亭俯睨了一眼蘭宵,眼斂淡光微微一笑,“六皇弟,父皇的事朕自有主張,朕看誠王叔好象被嚇得不輕,這里的血腥味不適合誠王叔,六皇弟還是早早帶他離開這里?!?/br> 蘭宵從來就不是個胡涂人,他感覺到蘭亭語中透出涼薄的氣息,他知道,這時候的三哥已不是以前,他不再妄語,雙手握拳朝著高臺上的蘭亭一揖,“有勞三哥,臣弟就等著三哥的好消息。臣弟先請退下!”蘭宵走到蘭御誠的身邊,托了一下他的腋下,扯了扯嘴角,“誠王叔,不需要侄兒來背你吧!” 金殿鑾的血跡很快被清理干凈,新帝坐在高臺之上與眾臣商議定奪尋找先帝的下落。 西凌死牢。 五嶺山刑檢司死牢被趙家破壞后,高世忠經過半個月的搶修,如今已恢復舊時的格局。 趙老夫人的并沒有隨家眷被囚進大理寺監,而是被囚禁在了死牢之中。與她同一間牢房的還在囚在籠子中的秦之遙。 別的牢房,全部囚著趙家的男子,從主子到奴才幾乎把大牢擠滿。 趙老夫人初時尚很鎮定,直至刑檢司的卒獄帶了三個人頭擺在了趙老夫人的面前時,擱下后,冷冷道,“趙老夫人,這是皇上御賜給你的!” 雖然知道是人的首籍,但黑發覆面,無法瞧清是誰,趙老夫人不愿多想,心一陣亂跳,下意識把自已的雙手收到身后,不敢去撥開那長發,她沒有勇氣去看——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突然籠子里傳來幽幽一聲刺耳的笑,“娘,我們一家終是團聚了……” 秦之遙的聲音象夜梟,那樣的笑聲不含喜怒悲哀、七情六欲,僅是近于生靈的麻木。讓趙老夫人心中一陣陣虛寒,虛弱的血氣再次上涌,耳畔轟鳴不絕,根本沒力氣說話,她翻著死魚一般的眼睛,毫無焦聚地看著籠中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兒,又緩緩地落在地上的三個人頭上,蒼白的嘴啟啟闔闔了半天方喃喃自語,“皇上御賜?皇上回京了?” 已經沒有人能給她答案了。 就這樣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在油盡燈枯的那一瞬,趙老夫人終于鼓起勇起揭開了居中那個首籍的臉上的覆發,僅一眼,她已全身亂顫如篩,連坐都坐不住地朝后仰倒下去,最后的一絲燈火同時熄滅。 黑暗中,趙老夫人才確定,趙家的天,真的塌了—— 新皇下旨,準備三日后,登基大典與封后大典同時舉行,這在西凌甚至是有史記載以來的首例,不到幾個時辰,就傳遍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街頭巷尾、茶館、戲院、畫舫,男女老少皆在律律樂道,三年前曾經被人盛傳為膽小怯懦,因丑顏心妒被蘭郡王退婚的沈家二小姐,要成為西凌最尊貴的女人。 尤其讓世間未出閣的女子羨煞的,封后大典竟與帝王的登基大典設在了同一日,屆時,皇后將與新帝一同接受百官的朝拜,接受天地的祝福。 寧王府。 高漠穿過中庭的花苑,行至池湖邊,只見沈千染牽著寧天賜站在堤岸邊,兩人手上拿著魚食,悠閑地喂著湖中的鯉魚。 暖風吹過,天青色的裙裾飛揚,與岸邊的柳條齊飄拂。 風動、人動,恍凝一幅活的的水墨丹青在他的眼前徐徐展開。 看到這樣的美景,高漠依然一臉一落寂。 今日是極力特珠的一天,是他從接受暗衛極訓開始就向往的一天,可他卻生生錯過今日最后的決戰。 想起今晨高溯出發出,興災樂禍地數落一句,“別羨慕,你把寧王心頭最重要的人看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在殿下心里,這錦繡河山抵不上沈家二小姐的一笑!”言下之意,老兄,你接的可是最重要的任務! “沈二小姐,寧王殿下……不,應該是稱皇上了!”高漠自語一句,穩了穩心,唇角也若有似無地掀動下,謹聲道,“皇上差人來告訴沈二小姐,皇上那里一切順利,只是諸事新始,要忙到半夜,所以差人來報一聲,讓沈二小姐莫念。還有,皇上已派人送來鳳凰吉袍,請沈二小姐移步去試試,若哪里需要改動,請示下?!?/br> “現在就要試?”沈千染見小賜兒玩得正開心,倒不愿掃了兒子的興。 高漠微一躬身道,“皇上已經下旨,三日后,沈二小姐的封后大典與皇上的登基大典同時進行!” “好,我一會就來!” 高漠離開,水玉已溢不住臉上的笑意,擠了過來,眉飛色舞道,“二小姐,寧王殿下對您真是一片真心!”封后竟與登基大典同慶,這于世間女子,是千古以來從未有過的殊榮。 沈千染額上有微微的汗意,可她那張小臉依然澈亮得像滴在白玉蓮的晨露,瀅瀅生華,容顏雖隱顯嬌羞,卻也點了點頭承認! 水玉喜歡自禁,她蹲下身子,輕輕捏了一下小家伙的俏臉,“小賜兒,你娘親要當新娘子了,你高不高興?” “新娘子?”小家伙先是一臉疑惑地歪著小腦袋,又眨了眨眼,小模樣很認真的問,“娘親給賜兒當新娘子么?” 水玉笑了,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小家伙漂亮得不象話的小臉蛋,柔聲解釋,“當然不是,你娘親要和你父王成親了,你娘親是新娘子,你父王是新郎呀!” 小家伙掀了一下小眉頭,小臉泛起了紅,有些不樂意地抬頭望著沈千染,“娘親,你可不可以不要當新娘子?!?/br> 沈千染以為小家伙不能接受蘭亭,眉間閃過一絲擔憂之色,低下身子與小家伙平視著,柔聲問,“為什么呢,賜兒不喜歡你父王?” “小賜兒喜歡王爺的!”小家伙忙舉起一只肥肥的小手表示,然后很難過地嘟起嫣紅的小嘴巴,“可是,賜兒聽阿繡jiejie說,新娘子只能給一個人當新娘子,新郎可以娶好多好多的新娘子。阿繡jiejie她長大可是要當新郎,要娶好多好多新娘子的……”小家伙越說聲音越小,垂下nongnong的羽睫蓋住琉璃彩眸,象只垂頭喪氣的小燕雀,“娘親也做新郎好不好,讓王爺給娘親當新娘子,等賜兒長大了,賜兒也給娘親當新娘子?!?/br> 沈千染有一種無力的感覺,雖然她很喜歡文繡常來陪賜兒玩,但那小丫頭腦袋里也不知道裝了些什么,給小賜兒給灌輸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沈千染正愁眉不展,一時不知道如何解釋時,水玉已站在一旁捧腹大笑,“賜兒,那文繡丫頭沒告訴你,女娃兒只能當新娘子,賜兒長大才能當新郎么?” 小家伙雖然在醫術方面極具天賦,但其它方面,與別的孩子一樣,三歲尚不能區分男女之間的區別,聽了水玉的笑聲,很不高興地朝著水玉揮了揮小拳頭,滿臉緋紅,大聲表示,“賜兒也要做女娃娃,長大給娘親當新娘子!賜兒和娘親永遠不分開……” 這下,水玉更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話也說不出來。 沈千染臉上綻開微微一笑,心中酸感莫名,賜兒的話雖然天真浪漫,卻也向她傳達一種信息,她的孩子很怕失去她。 所以,他近來一直排斥蘭亭,每回蘭亭靠近她時,小家伙會下意識地摟緊她的脖子,再熱也要粘在她的懷中。 她抱起兒子,親了親,神情溫柔地快擠出了蜜,“好,等娘親和你父王成親那天,小賜兒也穿紅紅的新衣服好不好?” 小家伙終于燦開了笑顏,滿意地捧了沈千染的臉,親了一口,伸出了小指頭,奶聲奶氣地撒歡,“好喲,好喲,娘親勾勾手,勾勾手喲!” 沈千染依言,與小家伙勾勾手。 “娘親,賜兒最愛娘親了……娘親最香香!”小家伙臉上的笑容頓比陽光燦爛,討好似的把臉埋進她脖頸間,加了一句,“王爺也香香!”再次表示,小賜兒不討厭王爺。 “賜兒,等娘親和王爺成親后,賜兒能不能改口叫王爺為父皇呢?” 沈千染帶著賜兒回到寢房,送吉服的七八個宮人在在她的庭外候著,沈千染讓水玉招呼著,便抱了小家伙進寢房,給他洗了手和臉,喂他喝點水后,讓水月照顧著,方出來試鳳凰吉袍。 一百六十四章 更新時間:2013228 15:24:15 本章字數:7366 此時已是黃昏,沈千染步出時,端站在正中央的一個二十七八左右的姑姑上前一步,盈盈一拜,請安,“奴婢承義殿扶婉給皇后娘娘請安,?;屎竽锬秫P體圣安!” 身后六個粉衣的宮女同時跪下,嗑首請安。殘顎疈曉 盛夏之季,原本就燥熱不堪,沈千染雖然剛洗了臉,但雙頰處依然如染了胭脂,聞聽她們喚自已為“皇后”,她臉上紅云更盛,眸中溫潤流轉,輕聲道,“不必拘禮,你們都起來吧!” 眾人又是一禮,齊聲,“謝皇后娘娘!” 水玉見眾人揭開紅綢,瞧這樣子,似乎要為沈千染更衣,走至窗邊,拉了一下錦繩,重重天青色的帷幕便由數尺窗頂上鋪天蓋地垂下,那繡著牡丹富貴的綃紗隨風飄起。 大殿內的光線暗了下來,水覓上前揭開嵌在隔斷屏風頂上夜明珠上的紅罩,恍如十五月亮的清輝,讓人的心瞬時清涼了下來。 撫婉小心翼翼地展開手中的鳳凰吉袍,衣袍頭尾讓四個宮人各執一邊,立起,讓沈千染方便過目。 只見大紅如傾天的晚霞,裙裾、袖口用金絲線繡著無數的鳳凰吉鳥,珠光下,每一只鳳凰的形態各異,風吹過,裙裾微微拂動時,那些鳳凰的眼睛都象活過來似地閃著粼粼金光。 “真美……”沈千染嘆為驚止,嘴角挽起一抹淺笑,贊道,“單這鳳凰的眼睛,就得要四十年以上的繡工?!彼?,這肯定不是出自皇宮,這一件鳳凰吉袍應該在一個多月前就得開始繡制,那時候,蘭御謖還沒有離開西凌。 扶婉含笑點頭,低聲道,“是的,每一只鳳凰的眼睛看的方向都不同,這個繡娘真是心細如發,連這么小的細節都注意到!” 沈千染在宮人的侍候下穿上,雖然連著褻衣,里里外外穿了三件,但這鳳凰吉袍所用的面料是最薄最透氣的江南彩帛,外層用的又是輕盈的綃紗,所以,沈千染穿上后并不覺得悶熱。 “二小姐,您太美了!”水覓忍不住掩著嘴驚嘆出聲。 扶香呆呆看著眼前的女子,一頭如云青絲簡簡單單地綰成飛燕髻,除云鬢端處斜簪一枝碧色長簪外,沒有任何多余的頭飾,只見她皓眸若星辰,眨眼間,似水波瀲滟流盼動人,那樣的美,讓那一身的傾如艷霞的鳳凰吉袍無法蓋過她原有的風華。 “二小姐,好象腰這里會寬了些?!彼袂屏藥籽酆?,半俯下身,兩指輕輕捏住沈千染腰側,稍稍提醒著失神的宮女,“這位姑姑,你來看看,是不是寬了些?” 扶婉面色一紅,忙半跪下身子,用手指丈量了一下,眉心輕擾,疑聲自語道,“寬出一寸多,奇怪,怎么會弄錯尺寸?” 沈千染淡淡一笑,“倒不能怪繡娘弄錯,是我這陣子瘦了!”這一個月來,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讓申柔佳體內的蠱蟲不發作,加上夜里頭,蘭亭不在身邊,睡得也不安穩。 好在申柔佳活著,正是提醒著她,她的娘親一切安好! 扶婉站起身,福身道,“皇后娘娘請別擔心,還有兩天的時間,待奴婢拿回去給尚宮局的葉尚宮大人收一下腰線,明天就能好!” 水覓邊在沈千染的身邊轉了一圈,拉拉裙裾,整整衣角,尚沉浸著驚嘆之中,“二小姐,王爺要是看到您這么漂亮,就后悔把婚期定到三天后了?!?/br> 水玉看著沈千染熱得雙頰赤紅,忍不住笑道,“二小姐,依我看,寧王殿下這是太心急了,哪有大熱天逼人成親的?穿個里外三層,又得拜天拜地拜祖宗的,那還不把我有二小姐給悶壞了!” 沈千染嗔笑道,“玉姐,瞧你幸災樂禍的,敢明兒,我就挑六月六把你嫁出去!” 水覓湊了一句,“對,到時出嫁時,門口端著特大號的火盆,讓你跨過去,烤死你!” 扶婉有些意外地看著主仆三人如此親蜜地調笑,心想,難怪葉尚宮說皇后娘娘平易近人,極好侍候,并非宮中盛傳的刻薄成性,果然,流言不可信! 水玉擔心沈千染被悶壞,急忙幫著沈千染把衣裳脫了,水覓上前揭開窗帷,讓涼風吹了進來。 待宮人離去后,水玉打了一盆水過來給沈千染稍稍清洗去暑氣。 “吱”地一聲,內寢房的門被推開,一聲嬌嫩的聲音歡快地響起,“娘親,漂亮哦……”小家伙光溜溜地跑出來,邁著兩條小胖腿,蹭蹭蹭地跑了過來,一臉的興奮,“娘親是新娘子,好漂亮!”小家伙嘴甜極了,此時沈千染穿著尋常的天青色的裙子,小家伙也贊得一臉的燦爛。 “賜兒,怎么又不穿衣服,沒羞羞!”水玉上前一把將小家伙抱起。 小家伙撅著小屁屁掙扎著想下來,小臉都皺成一團,嘴里直嚷著,“玉姨,好熱好熱,賜兒要下來!” “剛沐浴了,別到處跑得一身汗!”水玉只好把小家伙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