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在三年前,阿染就告訴自己,上天有眼無珠,滿天神佛早已死去,我不再有任何信念,我只靠著自己對抗命運??赡侨?,我無比的感謝蒼天,讓我的孩子在南郊三十里外的荒郊上遇到了七殿下……”沈千染深吸一口氣,一雙水盈盈的眼睛變得迷茫,“鐘大小姐,你不了解失去孩子,對一個母親意味著什么!她的生活會變得蒼白。她會活得如行尸走rou,除了尋找失去的孩子,她生存的信念將全番毀滅!” 沈千染俯下身輕輕扶起鐘亞芙,幫她把臉旁的碎發撩到一邊,冰冷的手指貼上她的臉,俯在她耳邊,“每一想我的孩子可能遭遇這樣的不幸時,阿染就想嗜血啖rou,生吞活剝了你的母親!” 鐘亞芙的心血一點一點地凝結,她的神色不再是哀求,而是帶著死刑犯臨行前的那一種訣別,她仰頭看著他,她的眸光如同一片靜謐的湖水,“那亞芙賠你一個孩子……”鐘亞芙冰冷顫意的手緩緩地疊在沈千染擱在自已臉上的手,輕輕握住,引著她的手一點一點下移,直到按在了自已扁平的小腹上,她的眼里透著一種古怪的殘忍,“這個孩子,亞芙盼了兩年多。他的到來,對亞芙意味著什么,二小姐你是無法想象的。如今,亞芙愿用這個孩子換回母親,可以么?” 沈千染輕輕地笑開,皓眸流動著水一樣的光,帶著深深的濃諷,“鐘大小姐,別用這種罪惡來逼阿染就犯。阿染不是觀世音,從不渡世人!對于犯了阿染底線的罪人,也學不會寬??!最后,阿染再重復一句,你的母親在你的皇帝舅舅手上!” 鐘亞芙心里知道再求也不會有結果了,她感到那渾身發冷,接著是一陣排山倒海般的惡心,她俯在椅子的扶手上,開始干嘔不止,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臟五腑都吐出來一樣。 外面候著的楊鄒奇聽到動靜,忙沖了進來,看到鐘亞芙一臉的淚在狂嘔著,以為沈千染對他妻子做了什么,猛地沖過去,一把拉開沈千染,指著她便喝,“沈二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盛,你以為你還是千金小姐么?我告訴你,如今沈尚書死了,沈家破敗,如果你還敢拿住我的夫人不放,我楊家絕不與你善罷干休?!?/br> “那本王倒是要瞧一瞧,你楊家是如何不放過本王的王妃!”聲音剛落,蘭亭全身泛著冷漠的氣息跨了進來,他幾步就跨到沈千染的身邊,擁住她,看到她一臉的疲倦,劈口便責聲道:“還不累么,這么晚了還管這些閑事?你瞧你那臉色,青得跟鬼一樣!” “王妃?”楊鄒奇先被突然闊步而進的蘭亭嚇了一跳,接著看到兩個如此親蜜,心中倏然竄起一股不安。 寧王是什么人,整個京城都有所聞,一不近女色,二敢生食死人的血。 這兩樣一聯想起來,他開始懊悔不迭,惶然中,遞了一眼給鐘亞芙。 “表哥!”鐘亞芙倒是很鎮定地上前福身,唇角淺淺一彎,“表哥,倒是大水沖走龍王廟了。表妹這先恭喜表哥!”她又神色自若地瞧了楊鄒奇一眼,帶著微微的嗔意,“夫君,方才你太冒失了,快給表哥和表嫂陪個不是!”她了解這人表哥的性情極護短,瞧他這模樣,與沈千染似乎也不是一日兩日。若是自已的夫君出口不遜而得罪了他,定是討不了好。 蘭亭冷冷一笑,在楊鄒奇尚未開口前攔住,命令,“帶著你的楊公子離開這!”說完一把將沈千染橫抱起,闊步離去! 皇宮,承義殿。 義凈睜開眼時,已近雞鳴,他神色淡定地看著一臉焦急的蘭御謖,點點頭道,“娘娘確實尚在人間?;噬?,您與她原還有二十年未盡的緣份,但這個緣份因天地橫生一種異象而撰改?!?/br> “什么異象?” 義凈雙瞳一縮,眸光射出兩縷精光,沉聲道,“本該不存在這世上的人,突然留在了人間!” ------題外話------ 介紹一下朋友的一個新文待月相依的《盛世茶園—王妃好逍遙》 120風云突變2 更新時間:2013112 14:18:19 本章字數:9268 “本不該存在這世上?怎么說?”帝王冷冷坐于黃金打造的龍椅之中,換下明黃的朝服,著深色的寬袍,襯得蘭御謖的面容一如雪峰,眸中掛著千年不化的冷漠。萋鴀鴀曉 義凈右手輕輕撫著白須,神思微陷于回憶,霜眉輕蹙,“貧僧曾于三年前夜觀星相,發現天有異相,天府之星移座。所在之位正是西凌的京城,貧僧當既趕往京城想一探究竟,可惜路途被意外絆住,遲了一步。到了京城后,一切異象已過,毫無蹤跡可查,所以一時苦于無法追查源頭!” “三年前何時?”蘭御謖微微不悅,冷淡地帶著一種上位者的語氣質問,“既然西凌有異象,大師為何不向朕稟奏?” 義凈心道,那時時辰未至,只怕他說了,也只會換來殺身之禍。神情卻丕動,撫須笑道,“隆冬之季,那時圣上身體欠安,貧僧亦不便就此事驚擾圣駕。后來貧僧留在京城中明查暗訪了幾個月,希望能夠找到一些蛛絲螞跡!” “大師所說的不該存在的人,突然留在人間是何意?”蘭御謖微一傾身,張開的雙臂擱在龍椅之上,恰如捕獵時的猛禽,一爪封喉! 帝王的眼里沒有絲毫的溫度,饒是義凈出世之人,也不愿太多與蘭御謖眼神交接,他微微垂下眼皮,“但凡人,都逃不出大限。但也有些天生異象的人,借了某種媒介,能夠逆天改命?;蚴墙枇藙e人的福份,甚至是借命重生!” “借命重生?何喻為借命重生?”蘭御謖突然眸光一閃,腦海里飛快地掠過沈千染那張透著不附年紀的冷笑,帶著陰寒噬人的冷冽,他的臉上閃過聳動與驚疑。 “皇上,這是禪宗一派衣缽,貧僧是密宗。所以,這一點連貧僧也是不盡詳知,只粗略知道,想借命重生之人,必先占有五個先機。其一,此人死后魂識不散,聚于某個媒介。其二,其魂識有護體,護其不被陰司所緝而入輪回。三是為其借命之人的命必貴為九五之尊,不懼反噬!四是所借之命必源于鸞鳳之命,有足夠的福緣續命。五則,施法之人必為三世得道高僧。這五個先機缺一不可?!?/br> “三年前,九五之尊?”蘭御謖詭笑,冷酷的瞳仁一點一滴地凝聚成針,“朕還沒死,哪來的九五之尊?” 義凈這才驚自已此言已經冒犯圣駕,忙起身,雙手合掌對著蘭御謖一拜,忙解釋道,“借命重生,借命之時,有可能是在五年或十年之后,甚至是百年之后,有九五之尊為此人逆天改命,讓她重生?!?/br> “百年之后?”蘭御謖冷然失笑,“朕著實想不出,百年之后會有哪個無聊的帝王以自已的九五之尊之軀為一個死去百年的人去逆天改命?大師,不要對朕信口開河!朕不吃你對先帝爺的那一套!” 義凈微不以為意地一笑,躬身一揖,“皇上圣明,貧僧也懷疑此重生女就在此時的京城之中!” “誰?”蘭御謖眸光清冷,尾聲清冷的大殿上拉出空曠的余音。 義凈思忖片刻,正聲道,“三年前,貧僧曾在京城的景華街瞧見一女子,頭發枯黃,面容蒼黃,兩頰處全是斑痕,極為丑顏??伤母菂s是鳳瞳鳳頸,極貴之身。貧僧本以為此乃天命之女,為母儀天下之容。后細想,此女眉宇間鎖著暗穢不明,尤其是眼角的浮痣,根本不應出現在這樣的面相上?!彼搜缘莱鱿葯C,也極擔心遭反噬。能夠借命重生之人,身邊必護有貴人。 “丑顏?”蘭御謖不問也猜多半是沈千染,冷笑,“是不是沈越山之女?” 義凈頜首道,“圣上英明!后來,貧僧確實打聽出,知道此女正是沈尚書之嫡女?!?/br> “你懷疑她就是異象?”蘭御謖冷漠雙眸瞬間斂聚著凜凜殺氣,早知道在她出生時就應該捏死!他就是顧慮太多,反而被那母女聯手擺了一道。 這口氣不出,他枉為一國帝王! 義凈沉思片刻,慎重道,“貧僧得親眼看到此人的生辰八字,并且要看她所居之所,方能確定!”他推算過寧常安的生辰八字,又去了沈家看到寧常安所居住的東院。合著流年及大運,寧常安根本不應該死于意外。 蘭御謖走到一旁,在案桌上寫下八個字,這是蘭悅儀出生時的庚貼,聽傾城說,蘭悅儀早了半刻鐘,“大師瞧瞧這個時辰,按提前半刻來看看?!?/br> 義凈接過,微微一瞧,抬眼時略帶著疲倦的神色搖首,“貧僧經過一夜的冥想,精力耗費過多,恐怕再批命也會有所誤差?;噬闲枰拇鸢傅玫壬先?,等貧僧元氣稍釋恢復后?!?/br> 蘭御謖知道這亂力神怪的東西欲速則不達,只能點點頭。 “異相之后,她還有幾年?”一提到她,蘭御謖的胸口就開始不舒服地怦怦亂鼓。 “娘娘壽元不短,方才貧僧冥思時,若不曾受異相所侵,娘娘尚有二十年的壽元。異相之后,恐怕只會更長!” 蘭御謖心血微沉淀,只要她活著,他便是傾一國之力也要將她挖出來。就算她逃到了東越,他也會將她縛到自已的足下,鎖住她的余生! 他會將她關起來,鎖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讓她與所有她在意的人隔絕,只能看到他! 不聽話時,他會活生生地剝了她尊嚴,凌遲她的心智,哪怕她變得不會思考,沒有情感,成為人偶,她也只能是他的! 他活著時,可以不分晝夜地品償她的美好。他死后,她是他唯一專屬的祭品,與他同棺而柩! 少頃,帝王緩緩抬起冷眸,寒聲問,“沈越山呢,朕想問,他的命相?” 蘭御謖之前將寧常安和沈越山的生辰八字都給義凈推算過。義凈疲倦地微微闔目,正在思索如何說時,察覺到帝王兩道森森目光,忙打起精神,續道,“皇上,沈大人在南書房一呆就是十一年,里面的擺設,風水無一不與他相沖,常年所坐之位又是五鬼之位。就算沈大人是踩著祥云出生的人,也會掉落人間?!绷x凈臉上淡然一笑,頗為自信點破,“若貧僧猜得不錯,皇上曾請教高明吧!” 蘭御謖冷然一笑不置與否,他原是不信這些鬼神,但當年被義凈一語道出時,不得不信了五分。 繼承大統后,他查閱了先帝留下帝王史記,尤其是有關義凈的避六災,所載冊比后來應驗的有些整整早了十年,這讓他不得不信,天地間確實有人力不可能探及地神秘所在。 所以,他請了西凌的一個風水師,針對沈越山的生辰八字布下了南書房的大兇之格局,將他半囚其中。當年那布陣之人,說常人困于這樣的五鬼之地,不過三年必殞命,誰知沈越山性情異于常人,無論身處何地,都能靜心對待,竟撐了十一年之久。 “沈越山還有幾年可活?”蘭御謖直擊要害。 “不好說,若是他的命局不曾被改變,只有兩年半,確切說是說他過不了兩年后的嚴冬,他會死于非命。如果命局被改,他還有五年的時光,死于燈枯油盡!”義凈方才用了一夜的冥思,只能看到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段,但沈越山的命運他卻瞧出了七八分。他的元神幾乎被南書房那五鬼之地耗盡,身體已近破??! “五年?”蘭御謖雙眸中熾盛凌厲兇狠的光,頻頻詭笑,他一天都等不得,一想到那兩人逃出升天,隱在一個角落中卿卿我我,他恨不得挖地三尺,將他們揪出來,“告訴朕,如何才能找到他們?” “皇上,貧僧雖能善卜,但這天下太大,百姓之眾,貧僧并非神仙,焉斷出普通之人的下落?!绷x凈苦笑,見蘭御謖一臉寒霜,便道,“或許,皇上若能讓被逆轉的命運回歸正軌,那皇上與娘娘之間的緣分就能再續,只要有緣分,上天就會安排兩人見面!” “大師,若此重生女當真是沈千染,那有可能為其逆天改命的便是朕的兩個好兒子?!碧m亭可能性很大,但蘭錦也不能排除在外,必竟兩人是同母兄妹。 “皇上的意思是?”義凈神色一凜,心想,就算帝王再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再斷言那個皇子可能是繼承大統。 蘭御謖竟象能猜到他的心思一樣,仔細想了想,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算了,朕不知也罷!”當年,若非是義凈輕易斷言,也不會出現那一場宮變,以至皇家血脈流盡,他也差點死在江南。 如果這一次重蹈復轍,死的那可都是他的兒子! 突然,蘭御謖有被蛇盯上的感覺,他陰側側一笑,“大師躲在方外十多年,這一次倒巧,朕一請,大師就立即出世為朕解憂?” 躊躇之間,義凈略為苦笑開口,“那逆天改命的一局,所借的鸞鳳之命很可能就是貧僧的俗家弟子,本是該鸞鳳之命,卻因命被改,很可能福源被占,反而有早夭之相!” 蘭御謖眉峰一挑,“大師說的是趙家的幺女?”這話他倒是信了十分,永恩候的小女是他瞧中,極有可能是未來皇后。 他將此女許配給了蘭錦,按此推算,蘭錦就是西凌的下一任帝王。 他的心一下子輕松下來,因為蘭錦不負他所望!可同時,變得空蕩,因為,他無法接受,自已最心愛的兒子竟違背他的意愿逆天改命,間接成全了沈越山和寧常安! “是!” “看來大師此番也是另有所圖!” “不敢欺瞞皇上,貧僧也希望一切回到原軌。本不該在這世上的人,怎可奪她人之福貴得以復生?” 是,只要他讓一切回到原軌,寧常安會回到他的身邊,他們還有二十年的時光。 蘭御謖很快地平復自已的心思,轉首看到窗紗外清淺的晨光,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只見天空落雨,敲打在青石臺階上。水聲清幽,水滴破碎如雪珠,點點滴滴如開出一朵朵細細的水蓮花,他微微蹙眉,不禁轉首問,“這一場雨是福還是災?” 義凈睜開眼,復閉上,輕輕道,“無福無災,皇上請放寬心!” “天亮了,大師就留在宮里與朕一同用素齋。朕在偏殿之中僻處一方靜地,大師可安心修行!” “謝皇上圣恩!”義凈起身,朝帝王微一躬身。 “先別謝,把你的本事拿出來,朕與你當年的宿怨就當是一筆勾消!”帝王負袖前行,義凈在身后謹笑,“皇上,貧僧避了二十多年的了,皇上這口氣還沒出完!貧僧真是該死!” 蘭御謖不語,其實這些年,他倒真沒多大計較。如果,沒有那一場變化,他不會遇上寧常安。 否則,他若想追究,義凈想避世能避得開?他再大的本事,在他帝王眼里,也不過是勢單力薄的和尚,在皇權面前依然只是個螻蟻。 御膳房很快的擺上一桌的素齋,一道道菜拼出龍、鳳、鶴、龜等吉祥之物,色澤五彩繽紛,讓人一看就胃口大開。 扶香站在帝王的身側,目不斜視,很熟練的為帝王布菜。 蘭御謖胃口一般,每一道只淺嘗一口。義凈因為一夜冥思,也沒什么胃口,只粗粗挑了幾樣喜愛的吃。 他雖是僧侶出生,但二十多年前,他因受先帝爺的賞識,游走于京城仕紳之間,吃穿用度絲毫不比一品大員差??梢驗榈米锪颂m御謖,只能退擊鄉野避禍,如今,他推算出自已的背運已盡,是時候出世了,所以,在接到蘭御謖的圣旨時,馬上入宮晉覲帝王。 趙公公眼勁強,一看到有些菜涼了,馬上命人撤去,重新擺上新式的菜。 扶香一直低首不著痕跡地觀察著蘭御謖有臉色,她感到蘭御謖今日心情不錯,便小心翼翼地倒了半杯的極品九花釀,端到帝王身前,輕輕道,“皇上,今兒又下雨了,這九花釀有去濕的功效,皇上是否要小飲一杯?!?/br> 蘭御謖看了一眼正坐對面的義凈,手指輕彈著紅木桌面,淡淡道,“這是三十年的九花釀,賞給大師嘗一嘗!” 扶香心跳漏了一拍,心想,義凈不是高僧么?怎么不禁酒? 義凈聽了,臉上露出微微的詫異,酒在僧侶中是嚴戒,他格守好名聲,所以,知道他犯酒戒的人屈指可數。 他也不再避嫌,朗聲笑道,“想不到此生還能重新回味九花釀,多謝皇上圣恩!”這酒當年他也曾托了先帝的洪??谶^一次,到現在記憶猶深。 扶香臉上平靜,心卻驚濤駭浪。她是略聽過義凈的大名,今日皇上請宴,她不敢在菜中下藥,只能在酒中,只是一賭這和尚有酒戒。 秦之遙曾再三提醒,初時給帝王用這藥時要連服七日,一日都不能停,若停了一日,那第二日開始,又得重新連服七日。這一陣,帝王心情不佳,常常沒有胃口,她好不容易順利下了五天了。 她害怕極了,若讓義凈喝出酒被動了手腳,那她焉有命在? 可現在,她連退一步的余地也沒有,只能端著酒,含著恭恭敬敬的笑緩緩走向義凈。 就在一步間,福至心靈般,她故意被自已的裙裾絆了一下,“哎喲”一聲,摔倒在地,酒壺整個傾倒了出來,杯子掉在青玉石板上碎成了幾瓣。 “怎么如此不小心!”趙公公嚇得神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