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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玲瓏社稷在線閱讀 - 第12節

第12節

    這——?!

    衍成雙仍舊蹙著眉,在石將離和捧墨都看不到的角度里,他那闇沉的眼微瞇起,淡然的表情下藏了心機無數。盯了沈知寒半晌,他才緩緩道:“那么,陛下有何指示?”

    石將離站在捧墨的身后,見衍成雙一直盯著沈知寒,便暗地里不著痕跡地輕輕捏了捏捧墨的手臂,像是一種無聲的暗示。爾后,她揚起眉,聲音仍舊平板:“朕今日帶他來此,是希望衍伯伯能將他的膝蓋骨給接上?!?/br>
    “陛下,這——”衍成雙全然沒有料到她會有這樣的打算,一時錯愕地轉過頭來,滿臉的驚駭非常。

    石將離微微頷首,像是要確定所言非虛一般?!八缃襁@模樣,堪稱毫無用處?!逼沉似骋荒樐救坏纳蛑?,她在心里冷笑,可面上卻仍舊是一派平靜,與平素的模樣判若兩人:“接好了他的膝蓋骨倒也無妨,想來,他前次受了教訓,應是知道輕重緩急了?!?/br>
    后半句話,她說得極慢,像是故意要強調那“輕重緩急”四個字一般,眉梢帶著點陰郁。

    衍成雙盡管心中有著不解,微皺的眉間隱隱有著疑惑,可卻仍舊是恭恭敬敬:“既是陛下的意思,那么,草民自當從命?!?/br>
    石將離這才像是滿意了,正待轉身吩咐等在花園外頭的韓歆也差人準備需用的東西,突然又扭過頭來,聽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這接骨術須得耗時多久?”

    衍成雙遲疑了一下,低斂的眉目中淺淺地閃過一道異色,可嘴上卻是失去地答得極快:“陛下只管放寬心,應是趕得上早朝的!”

    “那就好?!笔瘜㈦x沖著捧墨微微使了個眼色,見他無聲無息地微闔了一下眼,以示明白之后,這才步履悠悠,順著來時的路往花園外走。

    走了幾步,她又頓了頓,微微蹙了蹙眉——

    腿根處那些傷,的確是疼得有些難忍,可最難忍的,卻還是等待中惶恐難測的煎熬!

    三日,還有三日!

    只不知,三日之后,又將會是怎樣的天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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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將離吩咐韓歆也命人備下需要的物什器具,韓歆也雖然心中有疑,但也知道自己今夜已是頗有逾矩的言語,多問多錯,實在不宜太早曝露自己的意圖。況且,依照石將離的脾性,她不愿說的,再怎么追問也是徒勞。

    低眉順目地按她的意思備好一切,他恭順地離開,沒有表露出一點點的好奇。

    自己的對手是誰,他心中自是一派清明。

    三日之后,只要那沈知寒醒不過來,那么,他便就大功告成了。至于這傅景玉,就如石將離所說的那般,不過是個棋子罷了。待得他得勢之日,他定會毫不客氣地慫恿石將離把傅景玉這顆棋子當眾扔還給宋泓弛,以作下馬威!

    捧墨將沈知寒背進了衍成雙所居的客房,回頭見石將離趁著這時間給了衍成雙一個盒子,似乎又說了幾句什么,而衍成雙瞇起老眼不斷地點頭稱是,似乎頗為贊同。

    “陛下真的如此放心為傅景玉接上膝蓋骨么?”直到衍成雙進了客房,捧墨才靠近石將離,將聲音壓得極低極低,確定除了他與她,不會再有第三個人能聽到。

    石將離看著捧墨那明明憂心卻恭順的模樣,黑眸愈顯幽黯?!芭跄?,你看朕像是開玩笑的么?”沉默片刻之后,她輕扯唇角,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陛下不像是在開玩笑?!迸跄〈骄o抿,瞥了她一眼,雙眼暗沉沉的,好像在壓抑著什么,好一會兒之后才低低地哼了一聲:“陛下根本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石將離依舊保持著要笑不笑的表情,明明知道捧墨在擔心什么,可她卻偏偏做出一副不甚在意地模樣,明知故問:“真的有這么嚴重么?”

    “陛下那日也見到了,傅景玉內力修為深不可測,若他一旦發難,別說捧墨不是他的對手,只怕大內影衛群起而攻,也不一定能制得住他!”雖然捧墨不管做什么事都慣于一絲不茍,可如今,他的表情極為嚴肅,認真到幾乎是一字一頓:“若是一個不慎傷了陛下——”末了,他驟然頓住,雖然沒有言明后半截,可話語中看不出任何敷衍的成分,尤其顯示出了事情的嚴重。

    石將離應了一聲,臉上反倒是染上了笑意,翕動的長長睫毛下,黝黑的眼睛里帶著異樣的光亮,突然說了句極莫名的話:“天牢里不是還關著個滿嘴污言穢語的刺客么?”

    捧墨愣了一愣,好一會兒之后,他輕輕地開口,像是詢問,可又像是喃喃自語的迷惑:“陛下,你真信傅景玉會因那刺客而投鼠忌器?”

    若他沒有記錯,那名刺客應該是當初墨蘭冢的管家路禾風的養子路與非,是跟在沈知寒身邊負責煎藥的小醫仆。

    這傅景玉既然對沈知寒恨得咬牙切齒,可卻為何因著個毫不相干的人,將自己陷入更加被動地桎梏中???

    這一點,的確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信不信是其次,有的事,只需試一試便就知道了?!苯廾⒅毭艿兔缘奈⒐?,她略略垂下頭,思慮了一剎,爾后復又抬起,聲音雖輕,眼角眉梢不見一絲戾氣,可卻分明有些冰冷的東西從那黯沉的眼眸中隱隱刺出來,令人膽寒:“派影衛將路禾風給抓起來,隨意安個什么罪名都好,一并關進天牢,聽候朕的指示?!?/br>
    捧墨微微頷首,以示得令。正打算轉身離開,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直勾勾地盯著那掩上的客房門,以眼神詢問石將離。

    “老狐貍總有一天會露出尾巴的?!笔瘜㈦x并不出聲,只是以口型一字一字對捧墨示意著,臉上的笑意已是驟減,僅剩的一點也化作了刺目的嘲諷。

    沒錯,她指的老狐貍正是衍成雙。

    別看她人前對這老狐貍甚為尊重,一口一個“衍伯伯”叫得又脆又甜,可她的那雙眼,未嘗沒看穿這老狐貍藏在心里的魍魎魑魅。

    當初,沈重霜歿了,先帝征伐南蠻歸來,因愛屋及烏,念及沈知寒無人照應,便暗中招了衍成雙前去,要他對沈知寒好生照料,需要什么只管開口。后來,她得知了此事,便就更是借衍成雙的名義,將沈知寒需要的東西給一一送去。若這衍成雙循規蹈矩,她念在沈知寒的面子上,自是不會待薄了他,可是,他竟自以為有功,居然敢和她耍心機——

    當初沈知寒突然有自封地墓之舉,她便一直懷疑是這老狐貍在背后搗鬼教唆,而后來,這老狐貍一有機會便就不斷在她耳邊煽風點火,挑撥她與相父的關系——雖然相父一直對沈家人恨之入骨,否則,儒雅如他,斷不會失儀到破口辱罵沈家男子是“妖物”,只不過,她并不相信相父有謀朝篡位的企圖。若真有,當初她母皇去世之時,便就是千載難逢之機,又何必等到現在???

    要誘狐貍露出尾巴,她從來都有足夠的耐性!

    見捧墨領命前去吩咐影衛暗中執行她交代的事,她唇邊又兀自凝起隱隱冷笑,黑眸中閃過一絲微乎其微的陰霾,這才極慢地走到那客房門口。

    “我要將你的膝蓋骨接上去,你且先飲了這麻沸散?!?/br>
    一門之隔,房內傳來了衍成雙的聲音。

    石將離估摸著衍成雙即將要為傅景玉接骨了,正準備推門而入,可沒由來的,突然有一只手掌從后方極快地繞過來,一把捂住她的唇,瞬間便將她給挾持到了墻角,那速度和力道令她驚駭非常!

    “女帝陛下真是讓在下一通好找呵!”

    耳邊傳來了陌生的聲音,突如其來的氣息如此灼熱guntang,癢癢地蘊貼在耳根那最為敏感之處,繼而燒在頸后的肌膚上,讓毫無防備的石將離有些微顫栗,手臂上浮起了數不清的雞皮疙瘩。

    而那捂住她嘴唇的手掌微微有些薄繭,還帶著淡淡的花草清香——

    下一瞬,感覺下頜的某處地方被那人輕輕一捏,舌頭立刻就麻痹了。感覺那人分明已是松開了捂住她嘴唇的手,可她卻是張著嘴,怎么也發不出半分的聲音!

    這就是那些武林人士所謂的點xue功夫么?

    看來,她十有□是被人點了啞xue罷!

    只是,這里分明是韓歆也的府邸,有誰會在明知她的身份地位的情況之下,還敢對她有這般以下犯上的舉動?

    本能地立刻轉過頭去,她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可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雙與眾不同的異色瞳眸——

    那人竟然是一雙被稱為“妖瞳”的紫眸!

    作者有話要說:最后一個男配也在這一章上場了,如果說小沈是冰山,小韓是腹黑,捧墨是忠犬,那么,這一位就是不折不扣的妖孽了。至于妖孽是誰,有什么身份來歷,且聽下回分解。當然,大家也可以猜一猜,我前面有提示的!猜對了獎河蟹牌干黃瓜兩條……哈哈,2010年的最后一更,祝大家新年快樂!希望2011年,葷菜吃光光,河蟹燉成湯,追文的個個留言,后媽則日更不斷……呃……其實,我的狀態全都取決于你們的熱情……頂鍋蓋繼續碼字……或許,我的確應該啟動自己的日更模式了………………

    ☆、攝魂

    那的確是一雙妖瞳。

    澄亮璀璨猶若晨星,溫潤中帶著晶瑩,深邃更顯悠遠,其間熠熠生輝的是無盡幽暗中僅有的一縷微光,即便是她,也無法從中窺伺出什么端倪。就在與那瞳眸對視的瞬間,一股極淡的清香縈繞在鼻端,仿佛無孔不入地從皮膚直接滲入,那種感覺就仿似是有一雙柔情溫暖的手從他的眼眸里伸出來,極盡纏綿之能事地輕輕撫觸她的面頰,從她的眼眸直入她的魂魄深處,將她潛藏在心中的所思所想全都看了個通透……

    模模糊糊的記憶中,這樣的眼眸,她并不是第一次見到,可是,前一次見到究竟是幾時,她卻為何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有著這樣的一雙眼眸,眼前的這張臉,想來也應該難看不到哪里去了,只不過,那人的面容卻像是被一層薄紗遮掩著一般,朦朦朧朧的,怎么也看不分明,那一剎那,石將離仿佛是被什么控制了心神一般,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碰觸那近在咫尺的面容。

    她的手指碰觸到了他的臉頰,夏夜里,指腹感覺到的卻是微微的涼,沒有一點暑熱與汗氣。而那一瞬,那張本就不分明的臉竟然驟然變了個模樣——

    桀驁飛揚的眉,寒星般凌厲的眼眸,高挺而輪廓分明的鼻,不見半分笑紋卻弧度優美的唇……

    那分明是沈知寒的面容!

    石將離的心驀地一顫,所有的感覺神經都在那一刻繃得死緊了,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那人卻已是主動湊了上來,微涼的唇似有若無地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這才讓她感覺到了一絲灼熱的氣息。

    那人伸手握住她纖柔的掌,指尖的薄繭來回反復地輕揉著那柔嫩的掌心,帶來一陣細碎的癢?!氨菹孪矚g我么?”壓得極低極低的聲音,仿若情人間的耳語,詢問之時,他的氣息已經移到了她的耳畔,灼熱的呼吸撫著她敏感的耳廓。

    她像是被蠱惑了一般,腦子一片空白,被他的氣息和言語撩得仿佛是有一股熱氣沿著脊椎由下而上,全身無可抑制地一陣緊張,如同當年見到沈知寒時初次情動的感覺,只能屏住呼吸,頷首以對。

    那人輕笑了一聲,似乎眨了眨眼,長而軟的睫毛掃過她的面頰,令她心癢難耐?!氨菹驴次蚁裆蛑??”他微微退開了一些,繼續發問,曖昧地將她的手湊到唇邊,舌尖輕緩地滑過她手心的每一絲紋路,輾轉咂品,仿似咀嚼著彼此宿命的聯系。

    石將離到底身份特殊,平素里雖然暗自讀過那些民間流傳的yin艷書詞,也懂得其間的涵義,可卻還未曾有人這般地撩撥過她,頓時心怦怦跳得極厲害,咽了口唾沫,只能微微闔上眼,下意識地再點了點頭。

    那人似乎極為滿意,在她看不見的角度下顎一抽,眼中厲芒一閃,旋又消逝,唇上勾著笑,眸光卻復雜至極?!凹热蝗绱?,那就請陛下記住我的名諱——”他刻意地低吟,那溫熱的呼吸有意無意撩撥著她敏感的頸窩,一字一字道出:“我叫思云卿?!?/br>
    石將離完全沉浸在了他的撩撥與蠱惑之中,闔著眼,微微仰起頭,蹙起的眉尖似乎凝著難以言喻的陶醉。他瞇起眼,看著懷中女子全然迷失情焰中如同即將化成一灘水的模樣,突然揚眉一笑,在她的唇間輕輕烙上了一吻——

    “記住我的名諱,我叫思云卿!”在她的耳邊再次重復著這話,他驀地松開她,任由她手腳發軟險些癱倒,轉身提氣,輕輕一躍便就沒了蹤影。

    石將離在墻角目眩腿軟了良久,舌頭仍舊麻痹非常。待得她睜開眼四下里尋找,周遭只余蛙叫蟲鳴,方才的一切如同是夢境一般虛無縹緲,可印象極深的就是那雙紫色的瞳眸和“思云卿”三個字。

    **************************************************************************

    捧著衍成雙遞過來的那碗麻沸散,沈知寒并不急著飲下,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衍成雙將薄如蟬翼的刀片湊到火上去炙烤,自然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么,而一旁的案上,那紫玉盒子里放置著的,不用說,定然是從“傅景玉”膝蓋上挖下來的那兩塊骨頭。

    前一夜,石將離還說,這傅景玉的膝蓋骨已經恰如其分地用在了沈知寒的身上,不會輕易歸還,可如今看來——

    這怪癖無數的瘋女人,嘴里確是沒一句話信得的!

    不僅如此,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眼前這個他深信不疑十數年的長者,竟然在一瞬間便就顛覆了他所有的信任與敬意!

    “你——”沈知寒看著衍成雙那凜冽如刃一般的眉眼,思及當初那亦師亦父一般的親切和慈愛祥和的有求必應,怎么也不愿相信這一切俱非真情,而是源于幕后cao縱者有心授意?!澳憔谷皇鞘业您椚彼南铱嚨镁o緊得,雙手死死抓住輪椅的木把手,力道大得連指甲都快陷進去了。

    “傅景玉,你父親傅云昇跟在宋泓弛身側如狗一般涎皮巴結搖尾乞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你縱使自命清高,也別在我跟前端架子!”衍成雙并不知道眼前這傅景玉其實就是沈知寒,誤以為這是一種冷嘲熱諷,眉眼稍稍一抬,猶如一尾狡猾的魚,看似不在意地微笑,可眼神里的冷漠卻漸漸似冰雪一般蔓延開,寒意浸人:“再者,你也別忘了,當初若不是傅晚晴下藥勾引沈重霜,成了好事,了卻了宋泓弛的心愿,只怕,你們傅家還脫不了奴籍,哪里能有如今天下第一莊的家業?”

    突然聽聞這樣的話語,沈知寒頓時只覺怒意橫生,抑制不住滿腔的怒焰。傅晚晴,正是他母親的名諱。一直以來,即便是自己的母親對自己百般虐待,使盡各種令人發指的手段泄憤,可他卻從沒有懷疑過他母親對他說的每一個字,可而今,這衍成雙卻說,他母親當初是對他父親下藥勾引才成了好事,為的是了卻宋泓弛的心愿——

    這樣的言語,無異于是一道炸雷,瞬間劈垮了他記憶中本就已是搖搖欲墜的樓宇。那些他本以為已經了解的愛恨情仇,剎那便就被全然地顛覆,如同滿地狼藉的碎紙片,拼湊不出真相。

    “你胡說!”沈知寒喝了一聲,手里的碗砸翻砸地上,麻沸散撒了一地,而他那雋秀的眉打了無數個死結,微微瞇起的雙眸顯示他正在努力隱忍的怒氣。

    衍成雙感覺到了沈知寒身上異乎尋常的怒意勃發,突然覺得有些奇怪,頓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頭來?!拔液f?”他將沈知寒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嗤笑一聲:“身為云霄九天莊的少莊主,傅云昇的獨子,這些年來,你們傅家仗恃著宋泓弛的默許,做了些什么欺世盜名的勾當,你又怎么會不知道?何必在我面前裝出這么一副無辜的模樣!”

    面對著這樣的譏諷,沈知寒張了張嘴,卻感到即將脫口而出的言辭在舌頭上不停打轉,史無前例的艱澀。

    他根本就不是傅景玉呵,似乎再怎么辯駁都是疲軟無力的??墒?,這不也正是一個機會么?

    這一刻,他突然對真相有了無法言喻的執著!

    “那你倒是說說,傅家這些年做過了什么欺世盜名之事?!”似乎是打算穩定一下情緒,沈知寒深吸一口氣,那極其緩慢的字眼這才從他的牙縫中一個一個擠出來:“我倒想看看,我究竟疏漏了些什么?!”

    雖然這么說的目的是想要從衍成雙的嘴里再知悉多一些內情,可是,沈知寒卻也明白,衍成雙能夠在他面前將那仁慈長輩的面皮裝得數年如一日,便就不可能是那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的。

    果不其然,衍成雙聽了這話,竟是冷笑了數聲,這才陰陽怪氣地反詰道:“傅景玉,難不成,你這個馳名江湖的少俠一直被你父親蒙在鼓里?”他嘖嘖地嘆了好長一口氣,這才稍稍湊近了一些,目光深處閃爍著幾分陰惻惻的影子:“難怪了,傅云昇殫精竭慮,煞費苦心,不惜為你削頜磨骨,換了張同知寒相似的面容,才稱了宋泓弛的意愿,為你爭取了這鳳君的位子,你竟是視若敝履,全然不知珍惜,也難怪他會一怒之下挖了你的膝蓋骨!”

    沈知寒確定,若是真正的傅景玉聽了這話,只怕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惡氣的。他記得,末約十五歲時他就曾與傅景玉見過面,那時的傅景玉便就與他驚人地相像。如果傅景玉那張臉真的被削頜磨骨過,那么,傅云昇倒的確是甚有迎合的頭腦,也不知傅景玉早在幼年幾歲時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換過了臉!

    只是,得知了真情,他也未嘗不因傅景玉的遭遇而感到悲哀。

    畢竟,這世上,任誰都愿意做堂堂正正地自己,有誰愿意由里到外去扮演另一個人?

    “珍惜與否,與你無關?!睓M眉冷目的看著自以為占了上風的衍成雙,沈知寒的眼眸中盡是寒光,略略轉頭,瞥了一眼虛掩著的門扉,他那冷峻的側臉上帶著些閑淡,口氣有些涼涼的:“不過,我倒聽得你滿嘴都是惋惜的醋酸味,怎么,惋惜自己沒有兒子換臉一搏么?”

    這樣的一句話,無疑是戳中了衍成雙的痛處。他狠狠地一瞇眼,瞪著沈知寒,只恨不能一掌從其天靈蓋劈下去!

    他猜想,石將離此刻十有八九在外頭,眼前這小子又不斷地拿話激他,若是一個不慎說錯了什么,那可不妙。忍下怒氣,他斟酌著字眼,眼里閃爍著冰冷寒光:“若是知寒——哼,哪里輪得到你?”

    聽他一口一個“知寒”叫得恁地惡心,沈知寒心中頗為膩味。往昔不知內情,只道這衍成雙真是重情重義之人,可而今卻才明了,所謂的仁慈長輩不過是一個披著偽君子面具的勢力小人罷了,心中又怎能不憋屈?

    不著痕跡地哂然一笑,沈知寒冷哼一聲,就連語氣里,也是一股濃重的挖苦味道:“衍世伯,你也莫要故意一口一個知寒,在我跟前惺惺作態,你當初在墨蘭冢待沈知寒如親生子一般的舉動,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不用我說,你心中也是有數的?!?/br>
    乍然被眼前這小子稱為“世伯”,衍成雙愣了愣,一時沒有回過神來。聽出了那話語中挖苦譏諷的味道,他也沒有多想,只管把話給接了下去:“先帝對重霜堪稱情深意重,當初若不是宋泓弛從中作梗,指使你們傅家在背地里下陰招,重霜只怕早就是大夏的鳳君了!”他嘴里將沈重霜喚得十分親近,話也說得仿若真情流露,可心里卻譏嘲嗤然,暗笑其福微祚薄天生短命:“我與重霜自是有數年結義兄弟的情分,代其照顧幼子,本就責無旁貸,這自然便是真情,而先帝愛屋及烏,命我為義弟照顧遺腹子,但凡有求,必然有應,我又怎能不識抬舉,辜負了如此美意……”

    也真虧得他面皮甚厚,對著個知情人,也能將這rou麻的話越說越是大義凜然,頗有義士的風度與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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