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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越澤抬眼瞥她,小護士本來就緊張,被他看得越發忐忑,好不容易對準了血管,結果進針太深,只好又拔了針,磕磕巴巴地道歉:“對、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是剛來實習的……” 她也不敢再試下去了,“我去找我老師來,她很厲害的,一針見血……” 小護士逃一般地跑出病房。 睡夢中的陸夢溪微蹙起眉,由于高燒,兩頰暈著潮紅,唇色卻毫無血色,顯得蒼白而孱弱。 裴越澤捧起她扎了兩個針眼的手,合在自己的雙手掌心。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紀稍大的護士來給陸夢溪扎針。這回很順利,一次就成功了。 裴越澤輕聲問:“能不能安排一下,給我們換個單人病房?” 他們現在的病房是三人間,雖然剩下兩個床位現在是空的,但裴越澤怕一會兒還有人住進來,多多少少都會有點不方便。 護士問:“為什么要換?挪來挪去的不麻煩嗎? “我太太的睡眠不太好,最好能在一個相對安靜的病房休息?!?/br> 裴越澤的目光落在陸夢溪身上,就像在看自己妥帖收藏、悉心擦拭的珍器,眼底溫柔呵護的情意藏都藏不住。 護士尋思著這個家屬看上去挺溫和的啊,沒那個新來的實習生說得那么可怕。 “哦,可以,單人病房的費用是三倍,一會兒記得把錢付了?!?/br> 陸夢溪睡意昏沉,對外界發生的事一概不知。 夢中猶是凜冬。 那天她剛放學,父親來接她回家,她一上車就悶悶不樂,父親察覺到了,問她怎么了,她慢吞吞地說:“考試沒考好?!?/br> “哪一門???” “數學?!?/br> 父親不覺笑了,安慰道:“那沒辦法,你mama讀書時就數學不好,你遺傳的她,沒關系,不怪你?!?/br> “我們家隔壁剛搬來的那個哥哥你還記得嗎?是宋叔叔的外甥,你們小時候還經常在一起玩?!?/br> 她茫然地搖頭。 父親說:“他跟你一個學校,比你高兩屆,老宋說他成績很不錯,你有不會的題可以問問他?!?/br> 她可有可無地“嗯”了聲。 父親問:“到家想吃什么?” 她提起興致,“小籠包!小區對面那家老楊早餐館賣的小籠包!” 父親點點頭,先把她送到家,然后又折出去買她心心念念的小籠包。 她去樓上琴房找文藝匯演的舞蹈伴奏,琴架上忽然掉下一張化驗單,她撿起來看了眼。 陸其林。胃癌術前準備。 她大腦忽然一滯,像塞了一團棉花,失去了轉動思考的能力。許久,腳步虛浮地走出琴房,回房間開電腦,將檢查單上的化驗結果逐字輸入網頁搜索框。 搜索結果跳出來,她一頁一頁地往下翻,心臟像拴著一塊巨石,拉扯著她,把她拖進漆黑的深淵。 沒過多久,父親回來了,喊她下樓吃小籠包。 她跟牽線木偶一樣,神思不屬地下樓,最后幾級樓梯她沒踩穩,腳底一滑,整個人直接摔了出去。 父親聞聲過來,見她臉色奇差還當她是摔到哪兒了,連忙上前扶她,“怎么了溪溪?摔得疼不疼?” 她搖頭,目光空洞,微張了張嘴,鼓足了勇氣才把攥在手里的化驗單展開來。 “爸……” 父親微愕,旋即無奈地揉了揉她的臉,“你都知道了?本來不想告訴你的,怕耽誤你學習?!?/br> “mama還不知道,不要告訴她……別哭,溪溪別哭,爸爸會配合醫生接受手術,說不定可以痊愈?!?/br> 父親想拿紙巾給她擦眼淚,一翻紙巾盒,才發現里面的抽紙已經用完了。 他去儲物間拿新的抽紙來換,神色如常仿佛無事發生,“溪溪,小籠包趁熱吃。要不要蘸醋?” 她失神地點點頭,他就給她倒了一碟醋,坐在餐桌的另一側看她。許久,釋然一笑。 “幸好你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爸爸沒什么不放心的?!?/br> 凌晨一點四十分。 吊瓶見底,裴越澤喊護士來拔針,陸夢溪不安地掙了掙,他捉住她的手按壓止血。 陸夢溪半昏半醒,微微睜了眼,問了句:“這是哪兒???” “醫院。你暈倒了,高燒,剛掛完水。 ”裴越澤見她醒來還怔了一下,忘了松開她的手,只把起因經過解釋給她聽,聲線溫和,“餓不餓?想吃什么?” 陸夢溪似乎還沒清醒過來,喃喃道,“小籠包?!?/br> 裴越澤沒聽清,“嗯?” “我想吃老楊早餐館的小籠包了……”陸夢溪忽然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又閉眼昏睡了過去,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裴越澤的心輕輕一揪,想了想,走出病房撥通何叢的電話。 通話響了一會兒才接通,何叢的聲音迷迷糊糊的:“誰啊這么煩人,大晚上的還打電話來……欸?裴總?” 裴越澤說:“……耽誤你休息了?!?/br> 何叢剛剛那股迷糊勁兒已經過去了,現在完全進入了工作狀態,“沒事兒,不耽誤,我正好餓了,打算吃點夜宵。裴總您有什么事請說?!?/br> 裴越澤問:“你知道老楊早餐館在哪里嗎?” 何叢剛好有所耳聞,“知道啊,江州目前最火的網紅早餐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