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皇帝低眉,落子:“真想到你說的那個世界去看看,親眼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世界,才讓一個個女子都如此雄才偉略……” 左樂之張嘴正要說什么,就聽到園外的公公那尖細的聲音倉惶拔高道:“奴才參見皇后娘娘?!?/br> 皇后一身金色鳳袍端莊而美麗,貴氣而威嚴,杏眼微瞇寒光橫了那高聲通報的公公一眼,而舉步入園時卻又已經滿面盈笑,舉步施施然優雅難以形容,卻無視起身給她行跪禮的左樂之,直接來到皇帝面前就福身行禮。 笑道:“臣妾聽說皇上和左丞相在這邊下棋,特地送些水果糕點過來?!?/br> “皇后有心了?!被实畚⑿χ鴮⑺銎?,瞥了左樂之一眼,道:“棋改日再下吧,左丞相今日就先回去吧?!?/br> “皇上,臣妾打擾您的雅興了嗎?”皇后惶恐道,卻又有那么點委屈的意味,即便已經三十有一,依舊美麗動人我見猶憐。 “說的什么傻話……”皇帝輕笑了聲,又道:“若真那么過意不去,就代左丞相跟我下完這局補償吧?!?/br> “這……”皇后遲疑了下,卻還是坐到了左樂之剛坐的位子上去,笑盈盈道:“臣妾棋藝不精,還望皇上手下留情了?!?/br> 兩人說話間,左樂之唇抿了抿才應諾起身,退去前轉眸間,卻看到皇后優雅大方的向他展示勝利,并道:“左丞相,慢走?!?/br> 心頭如同壓著大石般,左樂之卻還是深深欠身道:“是?!?/br> 皇帝墨眸有光一閃而過,卻似什么也沒瞧見…… 入夜時分,蕭如玥不但收到了塔娜見了第一個找上門的人的消息,還見到了許衡。 許衡如上次一樣跟著蕭如玥入院,卻忽然抬起頭來,一下就逮準了墻頭那排腦袋,道:“方老爺子被廉親王拖住了,其他幾個沒空,再加上這武王府墻頭有些高一般人進不來,迫不得已只好我來了?!?/br> 所以,他并不是想來才來的。 不管是許衡還是墻頭那一排,蕭如玥都懶得說,直接進了屋去,坐下就道:“關門關窗!” 本來她是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也知道那些師兄們是實在太無聊才那樣沒事找事,可皇甫煜也湊一腳……就讓她實在有些惱火! 隨后進門的許衡挑了下眉,還是乖乖的關門,關窗前雖墻頭已經不見那一排腦袋,卻還是揚高了聲道:“王爺恕罪,小人也是聽命而為?!闭f罷,啪一聲不多猶豫便利索關上了窗。 屋外墻后,數人幸災樂禍瞥著走也不算,留也不是的某王。 “不過話說回來,那家伙師父到底是誰?”上次他們合力圍追,竟然都讓他跑掉了,太丟他們顏面了。 “你們上次沒追上他?” 面色微妙的皇甫煜一聽,倒是稀奇了,卻也只是問了一句就沒等他們回答的先若有所思起來,不一會兒,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變得比剛才更微妙怪異起來。 “哈哈,該不會是你那岳父大人吧?”唐鏡明大笑著仰頭望天高呼一聲“老天爺您太開眼了”后,啪啪直拍皇甫煜的肩頭:“死孩子,恭喜你!” 那許衡可不簡單呀,倘若真是蕭大當家的親傳弟子,那么……就算許衡對小師弟妹真沒那個意思,也是會跟蕭大當家一個陣線,換言之,某個死孩子某種威脅又多了一層! “四師兄英明!” “四師兄威武!” 唐鏡明被皇甫煜拎住的瞬間,眾人鳥獸四散般退離的同時齊聲:“我們也恭喜你!” 隔壁院。 許衡報告最后一件事:“五小姐派人送了封加急信給大當家?!笨粗裆氖捜绔h一會兒,忍不住問:“跟她吵架了?” 柳眉輕挑,蕭如玥好笑的看著他:“你覺得我跟那種幼稚小鬼有什么好吵的?” 許衡眉頭也夸張的跳高,又看了她一會兒,撇嘴:“你不也是小鬼么?”雖然,能力完全不像! 蕭如玥懶得跟他多費口水,直接起身就往外,不想經過他時腦袋竟被他落手輕拍了拍:“傻丫頭啊傻丫頭,你以為你能扛多重……” 怔住,停下,不及回頭看他,他已轉身先走一步,頭也不回的沖她擺手道別:“顧好你自己就行?!?/br> 蕭如玥回過神來,許衡已經走了,曉雨和白易私人空間去了,門外只有常喜常樂,兩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 回房,皇甫煜已經躺在了軟榻里裝模作樣的看著書,聞聲看過來,就沖她招招手。 “許大哥拍了我的頭?!笔捜绔h邊說著,邊在錯愕的武王大人腦袋上演示著:“好奇怪,我竟然并不討厭……” 皇甫煜嘴角才勾起的淺笑頓時又一僵,一瞬不瞬的看著蕭如玥,只見她眉宇舒暢,眸光隱隱閃動,連嘴角都飛揚著愉快的笑容…… 唇角緩緩又勾起,笑更深,皇甫煜拉過她抱在懷,大手輕舉輕落拍著她的頭:“一樣嗎?” 蕭如玥肯定的搖搖頭,嘴角的笑卻沒淺過。 皇甫煜笑更深了,卻又忽的一嘆,低頭就靠上了她的肩:“雖說那么精干的人真心像哥哥一樣護著你我也很高興,可……那好像也意味著我更沒有用武之地了!”蹭啊蹭:“我傷心,我難過,趕緊安慰安慰我!” 可,蕭如玥還沒從那股子愉悅中退出來,揪著他道:“對吧對吧,我沒搞錯吧?這就是哥哥的感覺!” 哥哥,對于總是獨來獨往的她而言,只不過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她可以按照大腦的知識程序般的立即回應各種對象各種狀況,完美的飾演各種角色,卻其實并不懂那些回應之后的情感的真意,但剛才那一瞬間卻…… 皇甫煜側眼瞥著她,勾唇淺笑,抬手捧她精神奕奕的小臉輕輕摩挲:“雖然不是很樂意,但既然我只能教你男女之情,那么別的,也只能拜托他人了?!?/br> 蕭如玥一聽,頓時不悅抿唇瞪他。他說得她好像情感白癡一樣!她其實什么都懂的好不好?只不過是一直沒有機會沒有對象確實而已…… 皇甫煜卻是笑容不減,撥轉她的臉輕吻她的唇:“恭喜,我的小王妃?!?/br> 莫名其妙的,蕭如玥俏麗一熱就艷紅起來,努努嘴想說話,卻發覺好像說什么都有點不對勁,最后干脆什么也不說,卻逗得皇甫煜呵呵直笑,親了又親。 *分啊分啊* 潘瑾瑜一回府,就聽說了蕭如雪白天背著他去了武王府的事,難得沒在書房呆到半夜的先回了房。 房里難得的竟然一片漆黑,房外的王翠錦還眼有血絲,潘瑾瑜不禁蹙眉:“這是怎么了?” 王翠錦想了想,覺得有些事還是瞞不過去,便道:“回世子爺,世子妃今日去了武王府,因為一些事而跟武王妃……(低聲)吵架了……世子妃回來后已經鎖在房里不吃不喝哭了一天了,奴婢怎么勸也……” “知道了?!迸髓ご驍嗨脑?,抬手推了推門確實沒動,扭頭對王翠錦道:“什么都好,去弄些吃的來吧?!闭f罷,按著門的手微用巧勁,啪嚓一聲門閂便斷了,他也順利的推開了門。 王翠錦應諾,退下前給玉錦玉帛和福月福華打了眼色,讓她們機靈點。倘若武王妃當真那么絕情不再管世子妃,那么,她們就只能靠自己了! 看著潘瑾瑜進門后,福月福華就跟著進去點燈,王翠錦才稍微放了些心的退下。 蕭如雪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里,似乎根本沒發覺有人進來的發著呆,一雙漂亮的鳳眸生生哭腫成了大紅核桃,還時不時的滾著淚珠,直到燈光亮起才一顫瞇起了眼。 再睜開,潘瑾瑜已經在面前,居高臨下的睨著她。 “對……” “怎么了?” 那居高臨下的人在自己面前蹲下,還出聲那么輕柔,蕭如雪怔了一下,轉眸,就看到福月福華忙著點亮房里的燈,房門敞著,玉錦玉帛在門外探著頭…… 原來如此…… 回過神來,淚瞬間落得更兇了:“怎么辦,六妹生氣了,我從沒見過她生那么大的氣……” 潘槿瑜一聽杏眸便微微瞇了瞇,卻拉住她膝上那雙攪得發白的小手:“她為什么生氣?你說了什么?還是做了什么惹到她了?” “我……”蕭如雪張嘴,險些就要說出來了。使勁搖頭。 “好了,別哭了?!迸髓ぬ帜四ㄋ劢菨L落的淚,扭頭吩咐福月打盆溫水來,又安撫蕭如雪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明天我早些回來陪你去一趟武王府,若是說錯了做錯了,道歉就是了,若只是誤會,早些說清楚也好,我相信你meimei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一夜過去,什么氣都該過去了?!?/br> “嗯?!笔捜缪┯昧c頭。 不一會兒,福月打了水來,潘瑾瑜親自擰了帕子給她洗,待王翠錦把吃食端來,又陪著她一起吃,任誰看著都瞧不出半點端倪來,只覺得他很溫柔是真心待蕭如雪,也正是如此…… 被哄上床的蕭如雪忽然拽住床邊起身的潘瑾瑜的袍角:“我知道你很忙,但是……但是……能不能……能不能陪陪我?” 面向床而背對著門的潘瑾瑜瞇眼看著她,冷冰冰的,卻又坐回了床沿,溫柔出聲:“好?!?/br> 正文 138 接踵上門 半夜,住進京都與通城之間的驛站的蕭云軒便收到了蕭如雪派人送來的加急信件。 本蕭如雪給蕭云軒送加急信就很奇怪,何況蕭云軒自收到信后便一語不發,沉默坐到了天亮…… 早上見蕭云軒出來,卻半點吩咐都沒有,夜三實在忍不住出聲:“爺……” 蕭云軒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竟嘆了聲:“那兩孩子吵架了,似乎如玥把話放得有些狠……”說罷,直直看著夜三。 那么看著他,難道是想讓他給點意見?夜三一愕,頓時后悔開這個口了,他一個婚都沒結的人自然沒有孩子,又哪來的教育孩子的經驗可以提供給主子?這種事,就算問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兩個男人在房門口面面相識,沉默不語許久,夜三最終還是先敗下陣來,剛毅冷酷的臉呈現狼狽的扭曲,摸著鼻梁左顧右盼支支吾吾:“六小姐做事向來有分寸,也不會胡亂發脾氣……應該過段時間就好了……吧……” 就像六小姐嘴上說著恨老夫人,卻也沒見她對老夫人怎么樣,嘴上恨爺,卻又接下了蕭家那么大個擔子……何況,不是他貶低五小姐,以五小姐來說又能做什么來?還能比之前還在家時做的那些更過分?那些六小姐不也都沒放在心上主動跟她冰釋前嫌嗎?想來想起,他還是覺得就算姐妹兩當真一時吵架了,六小姐也還是不會讓事情惡化下去…… 似乎看出夜三所想,蕭云軒沉默許久,忽的道:“以前一直以為,那孩子就此脫離蕭家會過得更好,卻沒想到一大圈下來,她竟然又走上跟我一樣的路……”驀地勾唇,很淺很輕,卻是半點笑意沒有的極致的嘲諷:“能者多勞么,呵,能者多勞……” 夜三張嘴,卻無言以對,默默看著蕭云軒低下頭去。 “算了,由著她們去吧,如雪確實該吃些苦頭……”蕭云軒說罷,轉開話題:“那個鐵面人查得如何?” 夜三應道:“臨鳳城單家茶莊莊主,父母早逝無兄弟姐妹,今年二十四歲,名下產業田地居多,養了不少茶農,經營的就是茶葉買賣,算是祖業,大九個月前一場意外大火焚身,倒是保住了小命,卻毀了容貌,自此就少與人交往,茶莊生意也一落千丈……照理來說,他不太可能認識爺您?!?/br> 蕭云軒淡淡:“他認得我,還恨我!” 臉裹得再嚴實毀得再徹底,有些東西還是只要那雙眼不壞,就絕對藏不住,他那天很清楚的看到單影那雙眼中針對他的洶涌的恨意…… “九個月前……”蕭云軒若有所思的重復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道:“看來有些事,我得問問云卿……” 五爺?這跟五爺什么關系?等等…… 夜三驚愕一瞬,猛然想到了什么而面色大變,但很快又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沒多問的直接頷首應諾,利落的轉身去通知大家啟程。 而此時,京都,武王府。 蕭勤鑫走南闖北也有個幾年,早已練得隨遇而安沒認床睡不著那種嬌生慣養的壞毛病,卻也實在受不了武王府后院這看似無人卻其實四處藏著人,到處都是貓狗鳥的氣氛! 試想一下,剛要睡著就聽到衣袂掠動的聲音,剛要睡著就又聽到夜鳥撲翅的聲音,誰睡得安穩?何況大清早的,武王養的那群雞啊鳥啊鴨啊就生怕人不知道已經天亮的爭著叫,后來連狗都跟著叫了一片…… 反正睡不著,就干脆的起了,看了一眼卷著被子捂緊腦袋也繼續要睡的蕭勤政,失笑搖搖頭,獨自出了房。 閑著無事想到后山走走,可畢竟寄人籬下,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蕭勤鑫便找了個侍衛問:“我能去后山走走嗎?” 那侍衛點點頭,卻想了想,又道:“武王妃平常也挺喜歡上后山走動,也向來起得很早,不知道這時候在不在……”他是想提醒蕭勤鑫,不要沖撞了說不定這會兒在山上走動的武王妃,兩人雖說是兄妹,可終究還是男女有別,何況那個meimei如今的身份已不一般。 蕭勤鑫聽罷暗喜,也明白那侍衛補充的話什么意思,不露心思微微一笑:“我明白了?!?/br> 既然他明白了,那侍衛自然也沒多想,便給蕭勤鑫指了路。 蕭如玥還真在后山,蕭勤鑫卻還沒來得及喜就先驚到了——他那柔弱的堂妹,正舉著根三指來寬的干樹枝跟只大雕打架! 那雕灰羽白爪,同類而言個頭僅算一般不是很大,卻異常的兇猛,速度也快得驚人,有些功夫底子的人恐怕都要傷在它爪下,可他那六妹卻竟然不在下風,神情自若棍起棍落,半個多余的動作都沒有,雖然一次也沒有打中那雕,卻也讓那氣勢兇猛的大雕近不得身,旁邊的曉雨和常喜常樂竟只看熱鬧半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蕭勤鑫看呆住了,而白爪大雕實在少見,不禁恍惚覺得那雕有些眼熟,可究竟在哪里見過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就在這時,那雕忽的一轉,竟向他撲了過來! 回神一凜,柳葉飛刀已落指尖,就要沖那白爪大雕飛射而去,卻猛然想起武王酷愛飛禽走獸,家里后院養了黑壓壓一群什么都有,這雕兇猛野性,卻毛色光亮漂亮,與一般野生明顯不同……莫不是也是武王眾寵之一? 如此一想,指尖的柳葉飛刀不禁收了,瞧準時機掠身往一邊閃開,分明很快,卻竟然還是差點被它那利爪給抓了,暗暗驚心,便見那雕頭也不回的掠下了山去…… 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測! “還這么早,大堂哥怎么就到這兒來了?”蕭如玥淡問。 她棍已脫手,神色也寧靜如常,半點沒有被撞見秘密的慌色,恍若剛才什么也沒發生,倒是讓識趣人不好追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