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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果排除水土不服, 那就只有一個理由:下毒。 可是,誰要下毒,為什么下毒, 又是怎么下毒才能避開皇帝和他身邊貼身伺候的奴才, 給近二十萬的人都下了毒?且軍醫完全查不出來! 武不催剛從訓練營出來,尚且只有理論經驗,心性不夠很辣,一時間竟然沒有想到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眼睜睜看著兄弟不明不白的病死, 武不催急得走圈圈,突然, 他想到了宣似說的話。 ——朕催促你們本是為了救你們。 ——呵, 別怪朕沒有提醒他們。 那時宣似離他近在咫尺, 他清楚看到小皇帝臉色漆黑, 胸膛起伏, 是一副怒發沖冠的模樣。 這時吐出的話,想必是情緒上頭的失言,但眼前出現的狀況, 真的只是氣話? 什么叫催促行軍是為了救人? 宣似行軍不是為了救那個女人嗎?怎么撐了救軍隊的性命? 況且, 宣似沒有中毒。 仔細把前后的事串聯起來, 武不催心臟都窒息了。 他想到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傳言中的宣似, 沉迷美色,不學無術,脾氣暴躁,喜愛抶打奴才, 是個實打實的昏君暴君。 但真的是這樣嗎? 即使攝政王是出名的端方如玉,德行高尚,但對多疑又無權無勢的帝王來說,仍然是一個大威脅。 假如,迫于某種原因,宣似不得已裝作昏君,但其實這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然后這位帝王,一早就發現這二十萬大軍中了毒。 為了引人耳目,又為了救軍隊,于是宣似假借救花小棠的名義,實際上是為了給他們解毒。 是啊,行軍途中確實沒有下毒的機會,但行軍前要下毒不是很簡單? 要說一個宣國,他們這次行軍全軍覆沒能得到利益的,雖然不可能,但確實是攝政王。 ——那位清心寡欲的仙君。 而且這次荒唐的行程,如果不是得了這位的許可,差不多被架空了的宣似真的能組織起來? 細細想來,武不催驚出一身冷汗。 說到打仗用兵他還能說幾句道理,可政治上的勾心斗角,他們武家大抵是沒有辨認的天賦。 武不催一番推理,自己信了七八分,但他自己多少有點腦子,沒有熱血上頭,直接跑到小皇帝那里求證。 他猛喝幾大碗水,待心情平復起來,偷摸摸溜出了帳篷。 現在是晚上,本來是軍隊最活躍的時候,可苦于這次的“水土不服”,士兵們早就收拾著睡覺了。 武不催偷摸摸的行為也沒有被發現。 他用了點內力跑到皇帳頂棚,兩手輕輕撕開帳布,眼睛探了進去。 里面燈火通明,一身華貴衣裳的小皇帝正臥在小榻上,手里捏著支筆在畫紙上作畫。 他應該是剛沐浴完,頭發和衣裳兜帶著濕意。 只有一個人的小皇帝看上去安靜極了,面容寧和,眉眼舒展,不像是暴君,當然這幅柔和的模樣,也不像皇帝。 武不催心里想,這宣似城府真夠深的,要不是他留了個心眼,也法線不了他有兩幅面孔。 足智多謀的皇帝當然比昏君好,武不催心中狂跳,正想著要不要下去表一下忠心,突然,目光一頓 ——他看到了宣似畫紙上的人。 一頭鴉黑色的發,彎彎柳葉眉,細長的眼睛,小巧玲瓏的鼻子和嘴唇,撲面而來的女子嫻靜溫雅的氣質。 呵,可不就是宣似朝思暮想的花小棠嗎? 武不催當即黑下了臉,正欲離開,突然見宣似像是沒了力氣一般,趴伏在畫上。 畫上名貴的礦石顏料還沒有干,粘在他雪白的衣襟,他的頭發,他的皮膚上。 這澡算是白洗了,然而宣似不在意。他的眼睛是帶著琥珀色的,此時婉轉著水光。他面露癡態,目光也是癡狂的望著畫,手指輕輕點在畫中花小棠的眉毛,鼻子,嘴唇。 “棠棠,不要怕啊,阿宣來救你了?!?/br> 說著他把畫揉進懷里,臉湊了過去,猛的吸氣。 “抱歉,棠棠,你再等一下,再等阿宣一下,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原諒阿宣吧……” 他說著,竟是留下淚來,眼睫毛濕濕得,下巴上掛著淚珠,呆次的眸光偏偏又像是永遠跳動的火花。 “棠棠,等阿宣不是皇帝了,阿宣全身心得愛你?!?/br> 武不催心頭一跳,差點從帳篷頂掉了下來。 他捂著幾乎跳出胸腔的心臟,反復問自己: 什么叫等阿宣不是皇帝。 宣似到底想做什么。 武不催落荒而逃,卻沒看到,伏在畫上哭泣的少年,這時已經挺起身,面無表情的擦掉眼角的淚水。 系統在一旁瑟瑟發抖。 不是,如今的宿主每一步都符合劇情,為什么這么讓人害怕。 * 武不催回來后冥思苦想,最后困意襲來,做了個小時候的夢。 說起來,武不催和宣似差不多同歲。他見到宣似的時候才七八歲。 那時的宣似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太子,一雙圓鈍的杏眼,白白嫩嫩的皮膚,比女孩子還好看。 那時的宣似就已經跟在花小棠身后跑了。 那時的花小棠十二歲,已經被譽為宣國第一美人。她和太子走的近,很多長輩都說她是太子的童養媳,在宴會上可把人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