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是啊,活著真好?!?/br> 傍晚時分,巡視營地的埃文斯走到了麥考恩的帳篷前。他很想再問問麥考恩有關派普戰斗群的情況,從而對德國部隊更加深了解。他在帳篷外喊了幾聲,卻無人應答。埃文斯干脆直接走了進去,帳篷內空無一人,只有幾件衣物散落在行軍床上??雌饋睇溈级鲬撌窍丛枞チ?。 埃文斯坐在了麥考恩的床邊,隨意地環視著帳篷中的物什。從他遵循父親的意愿,放棄熱愛的機械,選擇從軍之后。埃文斯就開始慢慢學著收斂自己的真情實感了。他的家庭,他的父親,需要的是一個一絲不茍的軍人,而不是自由散漫的加州青年。他只有在最親近的朋友面前才能偶爾釋放真實的自己。自從父親陣亡后,埃文斯更加的不茍言笑,用一種類似苦行僧的方式逼迫自己完成父親的夙愿。連他的妻子都無法忍受他的嚴肅。兩人為此經常吵架。而當他終于如愿以償地走上戰場后,他變成了一名冷酷,甚至殘忍的指揮官,他從來不憚以最極端最激烈地手段對付敵人。這讓他逐漸聲名在外。不少德國軍官對他頗為忌憚。但這些還不夠,遠遠不夠??傆幸惶?,他要踏入侵略者的家園,讓他們每一個人得到應有的審判和懲罰。 突然間,埃文斯無意中看到麥考恩的衣服下面有一封信。這個信封不是美軍常用的那種。出于好奇,他拿起信來仔細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卻讓他僵在當場。 奧利維亞·齊默爾曼。 奧利維亞·齊默爾曼…… 如果說埃文斯的記憶中還留有什么美好的話,那便是曾經在德國的大學校園里,和奧利維亞·齊默爾曼在一起的日子。他曾經愛過她,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向她表達,這是他今生最為遺憾的事情。如今時過境遷,對她的愛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褪。但當初那份悸動和留戀卻一直存于心底。 奧利維亞。埃文斯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舊時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女孩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悉數浮現在心頭。他沉溺于美好的回憶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我這是怎么了?一個名字就讓我失控了。埃文斯猛然間清醒過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也許只是同名同姓而已。齊默爾曼是大姓,奧利維亞也不是什么罕見名。正當他糾結之際,麥考恩走了進來。他顯然剛剛洗過澡,頭發還有些濕,發梢在寒冷的戶外被凝結在了一起。 “長官!”麥考恩驚見埃文斯出現在自己的帳篷里,連忙行了個軍禮。 “很抱歉我未經你允許就進入了你的帳篷?!痹S是剛剛涌起的柔情還未完全消散,埃文斯一改平日冷冰冰的樣子,和顏悅色地說道。 “我不會介意的?!丙溈级饕谎劬涂吹搅税N乃故种械男?,他不禁有些緊張。 “這是什么?”埃文斯舉起信問道。 “約阿希姆·派普寫給他妻子的遺書。在突圍前,他把它交給了我。說如果他陣亡的話,請我把信寄給他的妻子?!丙溈级鳑Q定實話實說。 “約阿希姆·派普是哪里人?”埃文斯的心不知道為什么狂跳了起來。 “柏林人,我猜。這封信是要寄到柏林去的?!丙溈级髦噶酥感欧獾牧硪幻?。埃文斯把信封翻了過來,看到了地址。 柏林。奧利維亞也在柏林。難道真的是她? “他妻子的名字很熟悉?!丙溈级饔^察著埃文斯的表情,試探性地說道,“我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了?!?/br> “她很可能是我曾經愛過的那個德國姑娘?!卑N乃箾]有隱瞞,坦率地說了出來。 “啊,我想起來了!你回國后還和她通信,結果被你父親發現,他大發雷霆……” “沒錯?!卑N乃归]了閉眼睛。他永遠忘不了父親怒不可遏的樣子,他親手結束了他與她最后的聯系。 “約阿希姆·派普是個怎樣的人?”埃文斯問道。即使他們不愿意承認,但是每個男人心里總是有些小小的虛榮心和攀比心的。 “聰明、果敢、堅毅、正直,是一個真正的騎士……”麥考恩原本還想再多說幾個褒義詞,不過看到埃文斯的臉色,他決定就此打住。 “他帥么?” “什么?” “沒什么。我先走了?!卑N乃钩D瓴蛔兊膿淇四樈K于有了一絲松動。麥考恩暗自偷笑了一陣。 “喂,你難道不想看看這封信么?”麥考恩循循善誘道。 “不想!”埃文斯幾乎逃也似的離開了。 奧利維亞。等到我的部隊攻入柏林的時候,說不定我們就會見面了。 chapter 241 來客 “麗薇,我親愛的。明天會有兩個朋友來家里做客,你準備一下?!迸善諏W利維亞說這句話的時候,奧利維亞正在哄埃爾克玩。她抱著女兒坐到了丈夫身邊,把她放到了他的懷里。派普一抱起埃爾克,她便咯咯笑了起來。這讓派普高興的不得了,連親了她好幾下。 “是哪兩位朋友?”奧利維亞問道。 “有一位你見過,威斯特哈根少校。還有一位是維爾納·波舍克少校,他兩年前才轉入我的部隊?!迸善沼H完閨女,又親了妻子一下,“他們要來探望我?!?/br> 自從帶著戰斗群的殘部突圍成功之后,派普就因極度虛弱被送回了后方休養。在阿登的九天九夜不眠不休令他元氣大傷,恢復了好久才有所起色。一月下旬,在阿登戰役中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警衛旗隊師回到德國科隆休整。在忙完了自己的私事后,派普的戰友們自然有了機會去探望自己的長官。 “哦,威斯特哈根和波舍克?!眾W利維亞喃喃地念著兩個人的名字,心思卻飄遠了。 前幾天,原本和她有說有笑地聊閑天的派普再接了一個電話之后,臉上便晴轉多云了。他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悶聲悶氣地問道:“麗薇,羅森是誰?” “羅森?”奧利維亞暗暗吃了一驚,這家伙偏偏在這個時候來電話。剛剛聽派普接電話的語氣就不太好,肯定又吃飛醋了。 “羅森是我高中同學?!眾W利維亞這樣解釋道。 “哼,還‘我的’奧利維亞!簡直豈有此理!”派普憤憤不平的樣子把奧利維亞逗笑了,她主動蹭到了他懷里。 “他說笑的,不算數。不要生氣嘛?!闭f罷,還親了親氣鼓鼓的丈夫,以示撫慰。 “你和他關系不錯?他居然有家里的電話。你給他的?”派普這次沒有吞下奧利維亞的糖衣炮彈,依舊不依不饒地問道。那個家伙一副和奧利維亞很熟的樣子,吊兒郎當的聲調令他非常不爽。而且最令他氣憤的是,在得知他是奧利維亞的丈夫之后,竟然換上了一副遺憾萬分的聲調。著實令人憎惡。 “高中的時候,我們倆的關系還算好吧。之后有很多年沒聯系了。上次在街上無意中碰到,便留了聯系方式?!眾W利維亞小心翼翼地說道,她又摸了摸派普長出青色胡茬的下巴,“他是個熱心腸的人,對每個人都很好。對我沒什么其他的心思。你不要放在心上嘛?!闭f到最后,奧利維亞撒嬌似的搖了搖派普的胳膊。 “對你沒別的心思?那‘我的奧利維亞’是怎么回事?”派普非常糾結于羅森的這個稱呼。 “他對每個女孩子都這么稱呼!那是他的個人習慣!真的!”奧利維亞睜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派普,表示自己非常清白。 “哼?!迸善找а狼旋X了一陣,決定不再追究這件事。不過羅森,我記住你了。下回讓我見到你,一定要你好看。 “麗薇?”派普碰了碰突然間出神的妻子。 “???什么?”奧利維亞的思緒又飄了回來。她不明所以地看著派普。 “威斯特哈根和波舍克都是我的好朋友,希望你們能相處的愉快?!?/br> “哦,哦?!眾W利維亞茫然地點了點頭。波舍克,該不該告訴派普她其實也見過波舍克呢?要是派普知道波舍克曾經在巴黎試圖勾引她,鼻子不氣歪了才怪。算了,還是什么都不說了。明天見機行事。 其實,擔心的不止奧利維亞一個人,還有波舍克。去探望派普就必然會見到他的妻子。弄不好就會讓派普知道當年他在法國對奧利維亞“圖謀不軌”的事。事實上,當他剛剛聽說自己要被調入派普的部隊時,就感慨了一陣造物弄人。調戲長官的夫人,喔喲喲,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事。他波舍克風流一世,沒想到險些在陰溝里翻船。事到如今,也只能見機行事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過十分的時候,威斯特哈根和波舍克便來到了派普家。派普出門迎接了他們,三個親如兄弟的戰友相互擁抱著對方,傳遞著彼此的信念與力量。奧利維亞抱著埃爾克,和放假在家的海因里希在一旁禮貌地向兩人問好。 海因里希見過威斯特哈根,他對這位溫文爾雅的叔叔印象非常好,湊到了他的身邊。派普則拉著兩個戰友,把他們鄭重地介紹給了自己的家人。 “這位是海因茨·馮·威斯特哈根少校,這位是維爾納·波舍克少校?!迸善照f道,“這是我的妻子奧利維亞·齊默爾曼,這是我的兒子海因里?!づ善?,還有我的女兒埃爾克·派普?!闭f罷,他舉起女兒的小手,沖兩位叔叔揮了揮。 “威斯特哈根你見過的,波舍克……” “我沒見過!” “我沒見過派普夫人!” 奧利維亞和波舍克不約而同地說了同樣的話,像是急于證明什么,反倒引起了派普的懷疑。 “你們見過?” “沒有!”異口同聲的否認,可惜奧利維亞的眼神出賣了她。 “嗯?” “那完全是個誤會,對,美麗的誤會?!币幌蚩邶X伶俐的波舍克變得笨嘴拙舌了起來。 “到底什么情況?”派普瞇起眼睛看了看波舍克,又看了看奧利維亞。 “長官,我承認錯誤。40年在法國的時候,在街上偶遇了派普夫人,以為她是單身,便向她搭訕?!辈ㄉ峥诵闹@下是躲不過了,只好和盤托出,“不過當我知道她已婚后,就和她告別了。后來在柏林又遇見過她一次,那時候她懷著孩子,我們簡單的聊了幾句。就是這樣。在法國的時候我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 “原來是這樣,你們不需要緊張。我不會放在心上的?!迸善张牧伺牟ㄉ峥说募绨?,笑著說道。他太了解這位部下風流的毛病了,不過居然能撞到自己人,也實在太巧合了??吹脚善站谷煌耆唤橐膺@件事,奧利維亞和波舍克同時長舒了一口氣。 波舍克和在一旁笑到不行的威斯特哈根一同走進了客廳,奧利維亞在他們身后踮起腳尖親了丈夫一下,派普使勁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奧利維亞又還給了他一個鬼臉。 當眾人落座后,奧利維亞端來了準備好的茶點。和客人們寒暄了一陣便帶著埃爾克和海因里希離開了。男人們則在客廳里聊起了戰局。 “有一個最新的好消息?!辈ㄉ峥它c燃了一支煙,臉上掛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威廉·蒙克昨天受傷了,聽說還挺嚴重的?!?/br> “哦?他受傷?”派普奇道。警衛旗隊師現在沒有作戰任務,他去哪兒受的傷? “他去多特蒙德探望和他分居的妻子,結果遇上了盟軍轟炸?!辈ㄉ峥送铝艘豢跓熑?,眉頭卻皺了起來。 “新任師長是誰?”威斯特哈根問道。 “或許是奧托·庫姆?!迸善照f道。他的眉頭也蹙到了一起,多特蒙德被轟炸的消息他一早就聽說了。如今的德國根本沒有實力阻擋盟軍的轟炸機了。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不過……”威斯特哈根沒有繼續說下去。派普和波舍克都很明白,他想說的是,我們還能撐多久。 “我們可能要隨警衛旗隊師去匈牙利。蘇聯人想要我們的油田,那里的部隊根本支持不住了?!辈ㄉ峥苏f道。 從去年冬天,蘇聯人就開始圍攻布達佩斯。經歷了慘重的傷亡之后,除了希特勒本人,沒人認為布達佩斯還守得住。希特勒再一次拼上了老底,準備在匈牙利與蘇聯人做最后一搏。 “這一次爭取拿個橡葉?!辈ㄉ峥溯p快地說道。派普和威斯特哈根都咧了咧嘴角。 “加油吧,伙計?!蓖固毓χf道。 “我們大概什么時候動身?” “最遲三月份?!?/br> “三月……”派普把雙手背在了腦后,眼望著天花板說道,“希望那時候,西線的部隊還守得住萊茵河?!?/br> “durch huausend zuckt es sell . und aller augen blitzen hell. der deutsche jungling, fromm und stark . beschirmt die heil'ge landesmark……lieb' vaterland, magst ruhig sei steht und treu die wacht am rhein......”一陣沉默過后,波舍克輕聲卻有力地唱起了一首歌。(注)這首歌幾乎每一個德國軍人都會唱,慷慨激昂的曲調唱出了德國軍人鋼鐵般的意志。派普和威斯特哈根也情不自禁的跟著輕聲和起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德軍將士的每一次出征,都是為了保衛祖國和親人。當他們終于開始品嘗發動戰爭的苦果之時,祖國已經變成了他們最后的守望。 注:《誓死保衛萊茵河》,有興趣的童鞋可以聽聽看?!犊ㄋ_布蘭卡》中也曾出現過這首歌。 chapter 242 金蟬脫殼 1945年2月,德軍在意大利的處境愈發艱難。凱塞林元帥奉命取代失寵的倫德施泰特擔任西線總司令。赴任時,他對他的參謀部成員說:“好吧,先生們,我們就是新式武器v3?!痹谶@種絕望的形勢下,凱塞林依然能保持樂觀的態度,為他的部下們增添了不少繼續戰斗的勇氣。 這天凱塞林照例帶著施特雷洛在后方區域巡視。他對施特雷洛及另外兩名參謀分析著現下的局勢。 “帝國的軍隊馬上就要在東線展開一次大規模的進攻,那時候我們能夠將蘇軍一舉擊敗。然后我們會乘勝來到西線,一鼓作氣把盟軍趕出歐洲大陸?!眲P塞林說得很大聲,故意讓道路兩旁的士兵們聽到。說到激動處還揮舞著他的元帥權杖?!八晕覀円獔允刈∥骶€的陣地,直到東線的結果確定下來!” 施特雷洛聽著凱塞林的高談闊論,一時間感到無言以對。他和車上的其他人對視了一陣,眾人皆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而凱塞林今天似乎心情不錯,還在繼續著他的言論。 “我完全贊同元首臨陣逃脫者就要被絞死的命令。對待逃兵,我們決不能留情!” “但是,長官。恕我直言……”終于有一位參謀忍不住了,他輕聲提醒道,“盟軍已經攻打到萊茵河畔了。而東線那邊……匈牙利隨時都可能被攻陷?!?/br> “我們有戰無不勝的第六裝甲集團軍!”凱塞林又揚起了大嗓門,這和他一貫溫和的作風非常不符,“它擁有有帝國最精銳的部隊——警衛旗隊師、青年師、帝國師……” “可是,長官?!笔┨乩茁逡踩滩蛔¢_口了,他憂心忡忡地看著凱塞林說道,“它們已經不是當年的王牌部隊了?!?/br> 隨著更多人員的傷亡,新補充人員素質的江河日下是眾人皆心知肚明的事。就以警衛旗隊師為例,最初的成員都是經過層層選拔和嚴格訓練后方能上任的軍人。而現在,很多人從根本不會拿槍到走上戰場只經過短短一周的時間。他們中的一些人來自空軍和海軍,毫無陸地作戰經驗。還有很多人是志愿者,缺乏訓練,僅剩下對希特勒的狂熱??梢韵胍?,這樣的隊伍又能有什么資本與愈發強大的蘇軍抗衡。 “請不要懷疑帝國軍人的質素!”凱塞林說道。他一邊說一邊向駐地的軍人頻頻揮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