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你再說?” “我……我就是不愛……” “你放屁!” “……” 梁紫蘇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她快要被施特雷洛氣暈了。她坐在了椅子上,粗暴地打開了鐵盒子。里面裝滿了現金,還有銀行的存款單,還有兩塊手表。 “這是什么?你給我這些干什么?分手費?”梁紫蘇被氣糊涂了,她認為施特雷洛的大腦溝回簡直可以和火星人媲美。 “……就算是吧?!笔┨乩茁逭f道。她若這樣想,也未嘗不可。 “滾你的!”梁紫蘇使勁把鐵盒子扔到了地板上。巨大的聲響引來了施特雷洛的母親,她敲了敲施特雷洛的房門 “發生什么事了,漢索爾?埃拉?你們怎么了?” “沒怎么?!笔┨乩茁搴土鹤咸K異口同聲地說道。施特雷洛的母親在門外搖了搖頭,疑惑地走開了。 “漢斯·施特雷洛!”梁紫蘇高聲喊著施特雷洛的名字,隨即又像意識到了什么,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澳憬裉毂仨毥o我解釋清楚這一切,別想隨便糊弄我!” “……”施特雷洛又開始沉默了,梁紫蘇看到這幅樣子的施特雷洛,心頓時像坍塌了一塊。淚水奪眶而出。 “埃拉……”施特雷洛看到滿臉淚水的梁紫蘇,頓時慌了手腳?!澳銊e哭……”他笨拙地想要擦去梁紫蘇臉上的淚水,卻被梁紫蘇一把推開了。 “埃拉……”施特雷洛看不得心愛姑娘的眼淚,他決定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今天莫爾德斯上校的葬禮,讓我想到了我自己。你知道嗎,他兩個月前剛剛結婚……說不定,某一天我就會像他一樣……” 梁紫蘇停止了抽泣,抬起眼看著施特雷洛,等待著他的下文。 “我不能讓你陪著我虛度青春。這些東西……是給你的。你拿著它們,再去尋找一位優秀的男士,托付終身。如果我不幸陣亡,也不會……拖累你成為寡婦?!?/br> “這就是你的狗屁理由?”梁紫蘇擦了擦眼淚,皺著眉頭問道。 “……這不是狗屁理由,我是深思熟慮之后才……” “漢斯·施特雷洛,你這個混蛋!”梁紫蘇怒不可遏地說道,她猛地站了起來,逼視著施特雷洛。 “你以為我是第一天知道你是個軍人嗎?你以為我是第一天意識到戰爭的殘酷嗎?如果我不想虛耗青春,害怕成為寡婦,我又何必與你糾纏?從我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會遠遠的躲開你。根本不會和你有任何瓜葛?!?/br> “但是……” “沒有但是!施特雷洛,你是懦夫嗎?你懼怕承擔責任嗎?你想就這樣不管我了嗎?” “我沒有!我沒有……” “我告訴你,漢斯·施特雷洛?!绷鹤咸K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脖領子。絲毫沒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有多粗魯?!澳?,生是我梁紫…埃莉諾舍恩曼的人,死是我埃莉諾舍恩曼的死人。你休想用這種蹩腳的理由擺脫我!你就算是死了……”她的眼眶又迅速聚結了晶瑩的淚花,但仍然堅持說了下去。 “就算是死了,我也絕不再找別的男人。這一生,如果我無法冠上你的姓氏,那么也絕不會再有其他男人的姓氏?!?/br> “埃莉諾·施特雷洛?!笔┨乩茁遴畹?。他的心被欣喜之情充盈著,慢慢放大、放大,直至蔓延到全身。每一處汗毛都在歡快地跳動著,因為莫爾德斯的死而帶來的沉痛情緒被這種難以言說的喜悅驅趕開來。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那種因為對信仰的懷疑而造成的搖擺心情,也隨之消散了。 “埃莉諾·施特雷洛?!笔┨乩茁逵种貜土艘槐?,隨即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真難聽……還是不隨你姓了?!绷鹤咸K抽了抽鼻子,笑嘻嘻地說道。 “那你想隨誰的姓?”施特雷洛突然間緊張了起來。 “我隨我自己的姓。埃莉諾·舍恩曼!這樣不管有多老,人人都叫我‘美人’?!绷鹤咸K得意地說道。 “你高興就好?!笔┨乩茁遢p輕吻了吻梁紫蘇的臉。梁紫蘇還想說什么,便感覺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未盡的語聲淹沒在滿是情意的吻中。他貪婪地攫取著屬于她的氣息,用力探索每一個角落。這一瞬間的悸動,使彼此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許久過后,他們放開了彼此,梁紫蘇淚痕未干,輕喘著笑罵道:“你這個呆瓜?!闭f罷,重又埋進了施特雷洛的懷中。 第二天一早,梁紫蘇便“綁架”施特雷洛到一家首飾店。用鐵盒子里面的錢買了一對戒指,并強迫他戴在了左手無名指上。 “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绷鹤咸K心滿意足地說道?!斑€有,這錢以后就歸我保管了。省得你偷偷攢私房錢?!?/br> “都是你的?!笔┨乩茁鍝狭藫项^皮,喜笑顏開地說道,“可是埃拉,我還沒寫結婚申請呢……咱們這樣不算結婚……” “誰說跟你結婚了?這是訂婚!這是對你的約束,不許看別的姑娘,不許動不動就說分手,不許動不動就提死……聽到沒有?” “遵命,我的長官?!?/br> chapter 116 拆遷辦重出江湖 十二月的柏林,寒風凜烈地咆哮著,蠻橫地抓亂了行人的頭發,針一般地刺著行人的肌膚。街道兩旁光禿禿的樹木,像一個個禿頂的老人,受不住寒風的侵襲,不住地擺動搖曳著。這樣寒冷的節氣絲毫沒有對奧利維亞產生影響。她每天都沉浸在如同春天般溫暖宜人的心情里。因為她日思夜想的愛人,她的丈夫,約阿希姆·派普就要回家了。 在派普的上一封信中,他告訴妻子自己會在圣誕節前回家,如果順利的話,可以一直待到一月中。這對于奧利維亞來說無疑于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剛剛進入十二月份,她就開始在日歷上做記號了。當某一日海蓮娜來家中做客,看到日歷上的倒計時的時候,還著實取笑了奧利維亞一番。不過,除了滿懷喜悅地等待即將歸來的丈夫之外,奧利維亞還有另一件煩心事。 隨著蘇德雙方陷入膠著狀態,戰爭的局勢越來越不明朗。雖然宣傳部仍然大肆宣揚帝國軍隊的神勇無敵,但弗里德里?!R默爾曼似乎已經預見到了德國將會戰敗的未來。離開這里的念頭也越來越堅定了。他從11月份就開始著手準備移民。委托使館的朋友疏通關系,并陸續備齊了各類資料。奧利維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止一次地試探父親的用意,父親卻總是讓她碰個不軟不硬地釘子。讓她沒辦法再繼續問下去。終于有一天,奧利維亞決定和父母開誠布公地談一談移民的問題。父親卻輕描淡寫地對她說道:“移民手續我已經基本辦妥了,到時候你和我們一起去瑞士?!?/br> “但是,約亨是沒辦法離開德國的?!备赣H的話讓奧利維亞有些發懵。她去了瑞士,派普怎么辦? “我當然知道他沒辦法離開。我說的就是我們一家三人。和他沒關系?!备ダ锏吕锵!R默爾曼說道。 “我決不會離開約亨的!”奧利維亞堅定地說道。 “麗薇,我是為你好?,F在的局勢這么混亂,你跟著他早晚有吃苦頭的一天?!备赣H不悅地擺擺手,“你和我們到了瑞士,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找一個比他更優秀的男人?!?/br> “我不!我只要和他在一起?!眾W利維亞的眼圈紅了,她倔強地拒絕了父親的好意。 “你不要任性!” “爸爸!我們不能走!約亨是軍人,如果他的家屬私自移民的話,他會被處以叛國罪的!他會死的!”奧利維亞哭了起來。一邊是把她視為掌上明珠的父母,一邊是她深愛的丈夫。心中矛盾交織,令她異常痛苦。 “他……”弗里德里?!R默爾曼很想說,他死不死和我沒關系。但想到派普是女兒深愛的人,這句話終是沒有說出口。 “弗雷德,我們再考慮考慮吧。我們總不能害了約亨?!眾W利維亞的母親說道。她深知丈夫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接受派普,只是為了女兒一時妥協而已。但她卻十分喜歡這個女婿。聽到奧利維亞說移民也許會危及到派普的性命,這讓她猶豫了起來。 “我們留在這里,就等于送死!”弗里德里?!R默爾曼硬聲硬氣地說道。他點燃了一支煙,狠狠地抽了一大口。仿佛和這支煙有深仇大恨似的。 “爸爸……哦,爸爸……您再想想吧。求您了……約亨要是有什么不測,我也會活不下去的……”奧利維亞抽抽嗒嗒地說。 “麗薇,我的乖女兒??靹e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碎了?!饼R默爾曼太太看到女兒傷心的樣子,心疼極了。她把她摟到了懷里,像她小時候那樣輕聲哄著她。 “算了。我再認真考慮一下?!饼R默爾曼先生終于有了一絲松動,但口氣仍然是強硬的?!安贿^我不保證一定會改變主意?!?/br> “爸爸,謝謝您?!眾W利維亞胡亂地抹著淚水,含糊不清地說道。 弗里德里?!R默爾曼掐滅了煙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一早,奧利維亞剛剛回到她和派普的家。一輛軍用梅賽德斯便停在了門口。一位軍人按響了奧利維亞家的門鈴。 “您好,齊默爾曼小姐。請您和我走一趟?!边@是一名中尉,一頭金發梳理的整整齊齊,一臉陰郁的氣質令奧利維亞感到渾身不舒服。 “您是誰?您想讓我去哪里?”奧利維亞警覺地問道。 “您不需要知道我是誰?!蹦敲形境閯恿艘幌伦旖?,輕聲笑了一下,“您只需要上車就夠了?!?/br> “不,我不和你走?!眾W利維亞冷冷說道。 “太遺憾了,我這就去向全國領袖報告?!敝形咀鲃菀?,卻被奧利維亞攔住了。 “等等。你是說,全國領袖?希姆萊先生?” “那么齊默爾曼小姐,您是否改變主意了呢?” “我跟你走?!?/br> 奧利維亞跟隨那名中尉上了車,一路上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希姆萊找她會有什么事,但本能告訴她,一定不是好事。正如父親從未真正接受過派普一樣,希姆萊也從未接受過她。這一點從那名中尉對她的稱呼上就不難看出來。若不是派普的堅持,恐怕那所公寓的女主人根本就不會是她。奧利維亞一路猜測著希姆萊的用意,車子很快到達了目的地——黨衛軍指揮總部。中尉帶著奧利維亞來到了希姆萊的辦公室。此時還沒有到辦公時間,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奧利維亞和中尉兩個人的腳步聲。 中尉把奧利維亞送到希姆萊的辦公室里就離開了。室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陡然間緊張了起來。希姆萊站在窗邊,淡淡地掃了奧利維亞一眼。奧利維亞依舊能感受到,那副圓眼鏡后面不滿和不屑的眼神。她的手心微微沁出了汗,下意識地雙手交握。 “早上好,齊默爾曼小姐?!毕D啡R轉過身,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早上好,希姆萊先生?!眾W利維亞心中不斷地在為自己打氣,以使自己在氣勢上不被壓倒。 “很抱歉這么早就打擾您??煺堊??!毕D啡R的語氣完全沒有一絲歉意,“您想喝點什么?咖啡?” “謝謝,不用麻煩了?!眾W利維亞說道。她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上身保持直立,雙腿并攏,下意識地做出了一副隨時要離開的姿勢。 “今天找您來到這里,是有一件事情想和您私下談一談?!毕D啡R拿起了一支筆,在桌面上敲了敲。發出了一陣不太悅耳的聲音。 “您請說?!?/br> “我希望您,哦不,我建議您,和約阿希姆·派普上尉離婚?!毕D啡R笑瞇瞇地說出了這句讓奧利維亞的心一瞬間跌入冰窖的話。 chapter 117 對峙 “我希望您,哦不,我建議您,和約阿希姆·派普上尉離婚?!毕D啡R笑瞇瞇地說出了這句讓奧利維亞的心一瞬間跌入冰窖的話。 “不!”奧利維亞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拒絕了。她忍不住開始發抖,但她也在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應對希姆萊的刁難。 希姆萊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澳槐丶庇诰芙^。據我所知,您的父親正在積極準備移民到瑞士。我相信您很清楚,這對于約阿希姆·派普上尉來說意味著什么?!?/br> “是的。所以我在勸說父親不要移民?!眾W利維亞沒想到父親移民的事情還是走漏了風聲,現在希姆萊拿它做要挾,她完全處于被動。 “您認為您足以說服您的父親嗎?” “我可以努力嘗試?!?/br> “好吧,齊默爾曼小姐。我們暫且不提這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1939年6月您和約阿希姆·派普上尉結婚,到現在已經兩年零五個月了?!毕D啡R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又開始了新的話題。 “……您想說什么?”奧利維亞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地板,雙手握得更緊了。 “您一直沒能為帝國孕育下一代,這著實令人遺憾?!毕D啡R的話又在奧利維亞的心中投下了一顆炸彈。長久以來,她最不愿意觸碰的問題,被希姆萊直白地抬上了桌面。 “那是因為……約亨經常在外作戰。我們沒有很多時間相處……”奧利維亞艱難地說道。這個理由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更不用提希姆萊了。 “這個理由可不怎么美好,齊默爾曼小姐?!惫?,希姆萊嗤笑了一聲,繼續發難?!拔也榭戳艘幌潞湍畈欢鄷r間結婚的幾位軍人。他們全部都有了孩子,有的還即將迎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這些軍人無一例外地上了戰場,相比較之下,您實在是……” 奧利維亞一陣陣脊背生涼。她拼命睜大雙眼,以使自己不在希姆萊面前哭出來。從進入這間辦公室開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直指要害。每一個理由都足以迫使她不得不和派普離婚。她感到自己的一切被完全暴露在希姆萊的眼皮底下,使她無所遁形。一瞬間,她有了天塌地陷的感覺。 “齊默爾曼小姐。您和約阿希姆·派普上尉根本不合適,離婚是最好的選擇?!毕D啡R做出了結論性發言。他滿意地看到奧利維亞已瀕臨崩潰了。 “不……我絕不……”奧利維亞顫抖著說出了這句話。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拼命克服內心的無助與恐懼。最初的恐慌過去,她漸漸恢復了平靜。也許在外人看來,奧利維亞是柔弱的,但實際上,她同樣擁有著德國女性所特有的堅韌。特別是在對待派普的問題上,她就像一顆忍冬草,即使被踩下去,也會頑強地爬起來。 “您曾經愛過什么人嗎?希姆萊先生?”奧利維亞的問題讓希姆萊愣了一下。 “您可曾嘗過愛情的滋味?您知道愛情意味著什么嗎?愛是亙古長明的燈塔,是指引迷舟的恒星。它無堅不摧。不論是天使還是魔鬼,都不能令它屈服。相互深愛的人,具有同神明相匹敵的力量。我和約亨早已融為一體,不分彼此。請別再說讓我們分開的話了,這是不可能的!”奧利維亞一口氣說出了這么多,激動處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也許會激怒希姆萊。 “您的演講非常精彩,但我必須要提醒您。您和您的家人不能離開帝國。否則,連我也保不住約阿希姆·派普上尉?!毕D啡R沉默了半晌,又對奧利維亞說道。 “我會想辦法的?!眾W利維亞堅定地說道。 “我等待您的好消息,齊默爾曼小姐?!边@句話一語雙關,希姆萊聳了聳肩膀,站起身來擺出了一個送客的姿勢?!敖裉斓恼勗?,我不希望約阿希姆·派普上尉知道?!?/br> “再見,希姆萊先生?!眾W利維亞高傲地仰起頭,優雅地轉身離去。 “再見,齊默爾曼小姐?!毕D啡R說道?!皩α?,我還有必要提醒您,約阿希姆·派普上尉應該不會高興聽到您和漢斯·菲利普上尉在醫院見面的事?!?/br> 奧利維亞的后背僵直了一下,她的心跳停頓了幾拍。希姆萊建立的無孔不入的情報網令她不寒而栗。突然間,一些間斷的片段在她腦海里漸漸成型。她一下子意識到,當初寄到家中的那些差點引發家庭戰爭的照片的始作俑者是誰。原來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拆散他們,奧利維亞著實氣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