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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荒郊野嶺,該不會撞臟東西了吧? 狗也不見了。 程樂平生從來沒這么埋怨過狗。 喂了那么長時間吃的,到頭來恩將仇報,簡直豈有此理。 可是不等他退出去,那哭聲漸漸大了。程樂一頓,突然加快了退出去的步伐,但草比人高,極易迷失方向,在慌張失措的時候猶是。 所以,他不但沒能退出去,還直直撞上了槍口。 他踩小孩身上去了。 隨著兩聲變調的尖叫,接著又是兩聲狗吠,田野霎時間回歸死寂,程樂看著眼前臟兮兮的小孩,大聲道:“你是人是鬼!” 小孩也叫:“你誰???” 程樂已經是個初中生,會做自我介紹了,他看著面前的小菜芽,平復著呼吸道:“我叫程樂,是文華中學七年級三班的學生,你呢?” 小菜芽:“哦?!?/br> 然后就沒有下文了。 按照程樂的交友原則,自我介紹該有來有往才行,不然就是不禮貌。 他不樂意地又重復一遍道:“你呢?” 小菜芽說:“我沒有名字?!?/br> “怎么可能!”程樂有點生氣,“是個人就有名字,算了,你不樂意說就不說吧,我上學都遲到了,不陪你耗著了?!?/br> 小菜芽身上很臟很狼狽,但是同時他也很拽,程樂要走了,他一句話都不說。 程樂喚了兩聲狗,準備出去。 都快走出去了,半道,他想了想這小破孩身上的衣服——當初家里再窮,程女士也從來沒讓他這么不干凈過。 最終同情與好奇戰勝了上學的心思,他折返回去。 “你沒名字,總該有家吧?”他問。 由于身高和姿勢問題,小菜芽坐著他站著,他問問題時,小菜芽只能看見他下巴,頗具有壓迫感。 小菜芽不說話。 程樂急了,蹲下去,與他平視,“你搞成這個樣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你家人呢?” 小菜芽直勾勾地盯著他,純黑的瞳孔中,有打量與戒備。 剛進入青春的程樂還算古道熱腸,拍了拍胸脯,道:“你不用怕,我又不是壞人,你遇上了什么事情?我可以幫你!” 實際上,他手無縛雞之力,能幫個空氣。 可小菜芽只知道看著他,半晌,程樂以為他不會說話時。 小菜芽說:“我有家?!?/br> 回答的是第一個問題。 程樂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下他的反射弧之長,繼續引導:“那你的家呢?在哪?” 小菜芽還是很警惕,冷聲道:“我爸媽很快就來接我了?!?/br> “行吧?!背虡氛酒鹌饋?,他沒有大人那么復雜的心思和責任感,別人不愿意接受幫助,那他努力過后就會放棄,“那等你爸爸mama來接你吧,我去上學啦,拜拜?!?/br> 他這次真的要走了。 直到走出田野,小孩也沒有追上來,程樂回頭看了幾次,最終作罷。 回到學校后,不出意外被老師訓斥了一番。 因為他不會扯謊,說謊也不能自圓其說,理由很快就被老師識破,老師痛心疾首,“你可是咱班的三好學生,有事遲到老師可以理解,但要是故意的就不行——明天叫你媽來一趟!” 說到叫家長,程樂一時慌神,忙把小菜芽供了出來。 萬萬沒想到,老師聽完后怒火更甚:“狗帶著你去找小孩?你寫作文怎么沒這么大的想象力?明天必須把你媽叫來!” 程樂:“……” 六月飛雪,老師冤枉??! 其實老師的做法不能說偏激,因為有些壞習慣一旦開頭,就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程樂如喪考妣地出了辦公室。 一個下午,他腦子里循環切換著兩件事,一個是小菜芽走了嗎?一個是怎么跟他媽委婉、隱晦地提這件事。 放學后,由于不太想面對殘酷的現實,他去了田野。 中午小菜芽待過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程樂放下心來,正要走人,忽然聽見旁邊幾聲孩子的悶咳。 這個聲音,只在他重感冒的時候有過。 程樂扒開草叢,發現小孩可憐兮兮地蜷縮成一團,臉色蠟黃,雙頰有不自然的紅暈,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他瞬間被驚住,忙上前把人抱起來往家跑。 狂奔的路上,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好沉! 他媽正在擇菜,甫一回頭,嚇一跳:“這孩子,你把誰家小孩抱來了?不像話!” 程樂氣喘吁吁:“撿的?!?/br> 程縈忙上前接住了小菜芽,打量片刻后,擦干凈手摸他的額頭,“這孩子發燒了,你從哪撿的?人父母該急死了,你快送回去?!?/br> 程樂擦擦汗:“地里撿的?!?/br> 程縈聞言,擰著眉:“挨千刀的東西,這么大孩子說扔就扔!” 當著程樂的面,她沒說更難聽的話,抱起小菜芽,還感嘆了句“這孩子真輕”,在程樂微妙的眼神中,揚聲道:“在家里守著,媽帶他去醫務室?!?/br> 當天,程縈拿了幾十塊錢的藥,又花錢給小孩打了針。村里也傳開了小程家撿到個孩子的消息。 小菜芽從醫務室里回來后,還沒睜眼。 程樂守著他,邊做作業邊時不時瞄一眼,程女士給了他一個腦瓜崩,“你學習就專心學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