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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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想個法子先給千安王府制造一些麻煩,叫王府一時無暇顧及她,留給她充足的時間布置安排才行! 旖滟正垂眸想著,卻見站在她身旁的鳳帝修廣袖微動,掩在袖中的修韌玉指分明動了一下,食指和中指輕輕一彈,有一道無形的風襲向了沒入暗影中的沈璧。 他這小動作極快,極輕微,若非她剛巧垂著眸,視線落在他的這邊,只怕根本就發現不了。她眸光一瞇盯向沈璧,卻見沈璧安好無恙,依舊一步步沉沉地往街巷盡處走去。 她睫羽閃了下,這個妖孽,又在搞什么鬼! 她疑惑著,可卻并未瞧鳳帝修一眼,只靜靜地垂著眸好像什么都沒看見,也什么都沒發現。 此刻王喜已轉頭又面向了旖滟,道:“盛小姐這便隨灑家進宮吧,莫叫皇上和皇后娘娘久等了?!?/br> 旖滟也瞧向王公公,微微一笑,從容鎮定地道:“公公說的是,這便走吧?!?/br> 她心里卻在想著,這個王公公不簡單,過來沒問一句就猜出發生了何事,且三兩句話便勸走了沈璧,免卻了兩府間一場爭斗,果真是皇宮出來的老人精。 她言罷見王公公瞧著她神情微詫,也不放在心上,轉身便先往王公公帶來的馬車方向去。 王公公見旖滟這樣鎮定,竟一點都不怕進宮面圣,一時間倒被她這股從容沉穩給驚到了,有如此氣度的女子,委實少見,起碼他一把骨頭,自認見多識廣,活了這大半輩子也沒見過如斯淡定從容的女子,更何況,這盛二小姐如今才剛剛及笄,當真了得。 他這邊想著,原本挺直的腰也跟著彎了下去,多了幾分恭敬跟在旖滟身后。 而旖滟從紫兒身邊經過見紫兒緊緊盯著自己,急的都快哭出來了,便站定,沖紫兒道:“這位公子今日仗義相救,又因你而受了傷,你且快將公子帶回府中請大夫瞧瞧可曾傷到,我進宮面圣便回,皇上是明君圣主,皇后娘娘也深明大義,母儀天下,定都明白是非曲直,公正嚴明處理今日之事,萬不會為難于我的。我能面見皇上皇后是恩寵,你好生招待公子,等我回府便是?!?/br> 王喜只覺旖滟這些話分明都是說給大家和他聽的,她這話的另一重意思便是,皇上皇后難為她,便不是深明大義,公正嚴明了。 旖滟的聲音平緩,聲音并不大,語調并不高,卻如一縷清風,帶著莫名的安定人心,平復躁動心緒的魔力,瞬間便叫紫兒面上擔憂之情盡數消失。 紫兒點頭,心里卻懵懂,怎么小姐幾句平常的話便能安撫了她,然而一旁的王喜卻明白,在這世上有一種人,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語便能成為眾人的依靠,令人信服安心,這種人泰山壓頂毫不色變,他站著便是那擎天之柱,撐起整片天空來,沒想到如今這樣的氣質他竟然會在一個女子身上看到。 此女,以后絕非池中之物! 旖滟說罷又瞧向了鳳帝修,溫溫雅雅地福了福身,道:“公子今日相助,本該親自安排公子進府養傷,無奈皇上傳召,不敢違逆怠慢,我這丫鬟素來心思細膩,定會寸步不離,安排照顧好公子的?!?/br> 貴女進宮面圣,通常是不能帶著下人的。紫兒和本尊情同姐妹,便是沖著這點,她都不能不管紫兒。如今她又整飭了管家立了威,可到底大夫人在府中經營了十余年,那些人不能將她如何,保不齊便會對紫兒下手,旖滟不得不為此考慮。 鳳帝修聽旖滟這么說,又怎會不知她是將紫兒托付給了自己,恐她進宮期間,府中人會對紫兒不利,瞧著旖滟一副通情達理,知恩圖報的守禮謙和模樣,想著這女人方才在馬車中差點要了他的命,此刻又將他當免費的保鏢隨意使喚,還是要他去保護一個小奴婢,他便有些內傷。 只怕天下人知道了此事也會當訛傳笑話,無人會相信。也就這個女人,才會這樣不將他瞧在眼中! 鳳帝修心中苦笑,卻又因旖滟的相托,還有她不再趕自己走而高興,當下便點頭,目光若水地道:“放心,你去吧,我等你回來?!?/br> 他這話說地極度自然,又極度純樸,倒好像老婆出差交代老公記得給她養的花澆水,老公隨意應聲一般。旖滟因他的語氣微窒了下,隨后再不瞧鳳帝修一眼轉身便走向馬車,踩著腳凳,彎腰進了馬車,身影不見。 王喜也上了馬,沖楚青依點頭示意后,揚手道:“回宮?!?/br> 馬車滾滾而動,太監揚鞭,數騎簇擁著那馬車飛馳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方才王公公突然到來,楚青依想到今日旖滟的所作所為,又聽到皇后正在宮中等著傳喚旖滟,想到皇后得寵,又是個霸道跋扈,不容人反抗的性情,而翼王又是皇后愛子,歷來嬌寵,他便為旖滟捏了一把汗,他一直都在想著是不是該給宮中的表姐容貴妃遞個信兒,若是皇后為難旖滟,也好有個人能在皇上面前為旖滟說上兩句話。 他這邊想著,待回過神時旖滟卻已上了馬車,待馬車遙遙不見,楚青依依稀想起他方才愣神時,旖滟好似和鳳帝修說了不少話,可她從頭到尾似乎都把站在一邊的自己給徹底忽略了,登時便委屈又煩躁,嫉惱起來。 太可恨了,枉費他今兒好不容易對人這么好,又是將自己的馬車騰出來給她坐,又是幫她教訓惡奴,如今他連太傅府都替她燒了,還幫她對付平時連看見都嫌惡心的沈道學,最后一聽皇后要見她,更是急著為她想辦法。她倒是好,竟就這么無視他,就這么走了! 真是好??!還從沒人敢這么對待他沈魔星呢,等著瞧,他一定要找回場子來! 他想著抬頭見紫兒正恭敬含笑地請鳳帝修進府,而鳳帝修衣袂飄然,一派風流天成,悠然自得,面帶微笑,顯是心情極佳。楚青依莫名就覺著這男人瞧著刺眼的難受,重重地哼了一聲這才轉身。 他轉身就見之前那管家還躺在血泊中喘著粗氣兒,顯然方才沈璧走的狼狽,沒能顧得上他,將他丟在了這里。楚青依一身火氣,倒像是終于找到了發泄口,手中還沒來得及歸鞘的寒劍登時便提起向管家揮去,沉喝一聲,“敢嘴巴不干不凈辱罵小爺和盛meimei!爺叫你嘴巴不干凈!” 管家見他寒劍揮來,本能地瞪大眼睛,張大嘴想要呼喊,那劍光便一下子透進了他的口中,接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噴涌充斥了他的口鼻,一團血rou模糊的東西隨著寒光掉了出來,分明便是管家的舌頭,齊根而斷! 見管家疼的抽搐,楚青依瞇著眼面色邪厲,道:“別一時得意,就忘了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小爺平日最恨你這種眼高于頂,自命不凡的蠢貨!” 他這話雖是對管家說的,可分明就是在罵給鳳帝修聽的,也是借罵管家在罵著鳳帝修自命不凡。 鳳帝修豈能感受不到楚青依的目光,還有他這話的意思,聞言他正邁步進入太傅府,頭都未回一下,聲音卻清洌洌自府中蕩了出來,“他解脫了,想必到了閻王殿會稟明閻王爺為楚世子記上一份功德的?!?/br> 那管家被挑斷渾身筋脈,本就只剩下茍延殘喘,又沒及時止血,原就虛弱,楚青依再來這一下他怎能承受地???他疼過之后倒在血泊中再沒了聲息,面上卻帶著解脫放松的神情,似在感謝楚青依終于辦了一件好事,他自己沒勇氣自殺,活著又是生不如死,這回總算是解脫了。 楚青依聽了鳳帝修的話再回頭見管家的模樣,直堵地一口氣不上不下,差點沒跟著吐出一口血來,見那邊鳳帝修身影已沒入了太傅府門口的假山石后,半響他才面露暴躁和憤怒地往馬車去,厲聲道:“回府!” 咕嚕本在蕭府時便覺主子丟人現眼,自蹲在樹梢不肯靠近鳳帝修,后來鳳帝修上了馬車,它才一路跟來,眼瞧著主子從馬車上下來頭也破了,脖子上一塊紅腫紫青,咕嚕當下便又去仰臉蹲樹,無語問天,直到主子大發神威,一掌拍死了銀霜馬,它才歡實地跳下樹梢,飛了兩圈,叫了幾聲。 此刻又見主子大搖大擺地進了太傅府,氣得那囂張的楚世子頭頂冒煙,咕嚕覺著還是主子最威武,當下一展翅膀鳴叫一聲跟著往太傅府中飛了過去。 片刻間方才還熱鬧非凡的太傅府便褪去了喧囂,只剩下依舊被大火余燼燒的噼啪作響的大門,還有那跪了一地,到此刻都不敢喘一口大氣兒的下人們。 卻說那邊君卿洌被東宮親衛送回東宮,蕭虎當眾謀刺太子一事已經傳進了宮中,隆帝聽聞愛子受傷,忙令太醫前往東宮為太子醫治,又派人傳喚了旖滟進宮見駕。 而一眾太醫到了東宮,卻見君卿洌躺在榻上,身上壓著厚厚的錦被,面色蒼白,雙目緊閉,眉眼間滿是疼痛之色,顯然是受了重傷。幾個太醫齊齊一驚,皆未想到蕭虎竟膽大至此,傷太子至廝。 其中官位最高,最擅長醫治刀傷等癥的吳太醫忙沖君卿洌的近身侍衛墨云低聲道:“可否容微臣給太子殿下瞧傷?” 墨云聞言同樣壓低了聲音,道:“殿下傷在人之脆弱要害的腹部,出血嚴重,故在下焦急之下先請了王安本為太子殿下包扎處理了傷口。殿下失血過多,加之疼痛難忍,這才剛剛歇下,倘使此刻再解開繃帶,只會加重傷勢。王安本一手包扎技藝還算不錯,只是問脈醫治內傷上總是不如幾位太醫,勞幾位太醫給殿下看看可曾受了內傷,再開些調理補血藥物?!?/br> 太子為人冷漠疏離,但卻并不傲慢,對臣子百姓一向寬厚有禮,東宮的太子近侍們也全然沒有倨傲之態,墨云是太子貼身侍衛,雖品級不高,但卻是儲君身邊心腹,豈是小小太醫能夠比得了的? 墨云對小小太醫說的這一番話,即拒絕了太醫給君卿??磦?,卻又給足了太醫臉面,太醫們心中感激,吳太醫忙帶頭道:“云侍衛說的是,王安本王軍醫乃我軍中最擅長醫治外傷之人,他給殿下處理傷口最是合適,微臣們這便給太子請脈?!?/br> 墨云這才點頭,親自上前輕手輕腳地掛起了金紗帳幔,三位太醫斂息上前,紛紛跪在腳踏上,待墨云上前將君卿洌的手拉出錦被,他們才動作輕緩地請了脈。 墨云給君卿洌壓好被子,又放下帳幔,這才出了內室,到了一旁的暖閣,暖閣中三位太醫正商議著方子,見他進來忙垂首見禮,吳太醫道:“太子傷勢極重,脈搏微弱,又失血過多,體虛之極,萬幸未曾傷及內臟,我等三人已為太子殿下開下藥方,微臣這便寫下,速為殿下調理養傷?!?/br> 吳太醫言罷,唰唰提筆寫下藥方交給墨云,墨云看了一眼這才揮手令東宮服侍的太監下去煎藥,又沖太醫道:“勞幾位太醫跑這一趟,太子殿下受傷,想必陛下還在宮中憂心忡忡,勞幾位速速回宮稟明陛下,太子殿下已然無礙,令陛下安心,以全太子殿下純孝之心?!?/br> 墨云言罷,吳太醫便面露憤怒道:“微臣定秉公而報,那蕭虎亂臣賊子,當眾刺傷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縱然純孝,又豈能便宜了這等jian佞亂國之人!” 吳太醫言罷,幾個太醫紛紛表示贊同,墨云嘆了一聲,這才道:“罷了,雖則殿下醒來定不認同我這么做,但幾位太醫說的對,那邊據實以報吧,殿下醒來若怪責,云將一力承擔?!?/br> 聽墨云如此說,幾個太醫越發覺著太子仁孝兩全,都攥緊了拳頭,勢要面圣時將太子的傷再夸大兩分,一定要讓圣上滅了蕭府九族為他們的太子殿下報仇。 墨云送走太醫回到內室,君卿洌早起身,正站在窗前負手望著外頭的修竹出神。 那墨竹挺俊而生,被屋檐上的紅色宮燈一照,又映了月色,被染上了一層清冷的紅色光圈,風吹,枝葉隨風搖曳,婆娑作態,沙沙而響,疏朗中透出一股別樣的風情來。他瞧著竟有些移不開眼睛,驀然就想起了那個一襲紅衣,縱馬飛馳的身影,一樣灑然挺秀,一樣的旖旎嬌媚,別樣風情,惹人側目。 聽聞墨云進來他也不回頭,目光仍沉沉鎖著那竹林,卻沉聲道:“太傅府那邊如何?” 墨云見主子站在窗邊,羊角燈映照下的側臉竟有著溫和的弧線,少了平日的冷峻,多了幾絲隨意溫和,他一怔這才忙垂首,回道:“稟殿下,楚世子將盛小姐送回太傅府,太傅府的管家不肯給盛二小姐開門,楚世子一怒之下火燒太傅府,并拉出管家來,盛小姐欲處置管家,剛巧沈世子到了太傅府,阻止了盛小姐,可盛小姐卻在沈世子的眼皮子底下一劍挑斷了管家的手筋腳筋,后來那紅衣公子更是一掌打在銀霜馬的馬腹上,銀霜馬當場斃命,再之后王公公到了太傅府,勸走了沈世子,盛小姐隨著王公公進宮面圣去了,這會子馬車已經過了承德門,馬上就要進宮門?!?/br> 墨云說著,君卿洌神情凝然不動,像是早料想到了一切一般,唯在聽到旖滟在沈璧眼皮子底下傷了管家時唇角揚了一下。待墨云稟罷,他才道:“還沒查到那人身份,倘使明日一早還確認不了,風言堂的堂主便可以換人了,本宮不養廢物?!?/br> 風言堂乃是中紫國的一個江湖組織,以買賣消息,豢養殺手為生,極為神秘,因沒有風言堂打聽不到之事,沒有風言堂不敢殺的人,加之風言堂一旦接下生意,所要刺殺之人不管身份多高,又多少高手保護,也不管為此任務風言堂要付出多少代價,只要一接任務便是不死不休,故而中紫國中不少人聞風言堂而色變。 可卻無人知曉,風言堂這個可怕的江湖組織乃是太子殿下一手創下,只因風言堂崛起時太子不過八歲稚齡,無人能猜想到這兩者之間會有聯系,而太子殿下一般也不會動用風言堂的力量,只靠太子暗衛和暗中人脈便能解決平日問題。 今次在太傅府中,太子剛發現有人隱蔽在暗中卻又令人無從探究,便下令讓風言堂去查近來可有此等高手潛入中紫國,身份為何,然而此刻三個時辰多都過去了,風言堂那邊卻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查到,這怎能叫太子不生氣?! 更何況,墨云還覺出來太子殿下很重視此事,聽聞君卿洌的話,感受到主子的不悅和怒氣,墨云不敢多言,忙道:“是,屬下這便傳令風言堂?!?/br> 君卿洌這才轉過身來,墨云見主子分明有事吩咐忙垂首快行兩步靠近君卿洌,君卿洌這才低聲吩咐了兩句,墨云聞言卻又是一愣,道:“屬下這便進宮給賢妃娘娘傳信兒……” 他言罷,見君卿洌眉宇舒展,顯然方才的怒氣早已散去,這才忍不住問出心頭所想表述出來,道,“只是屬下不明,翼王厭惡盛小姐舉世皆知,如今兩人婚約已解,盛小姐又當眾掌了翼王的臉,以翼王心高氣傲,他和盛小姐必定已永世無緣,主子緣何還要屬下如此吩咐賢妃娘娘?屬下跟隨主子十五年,從不曾見主子為任何人花此心思,盛小姐不過不再口吃,人也通透了起來,但到底也不過是個閨閣女子,屬下不認為她值得主子如此費心?!?/br> 君卿洌對手下之人要求嚴格,但也從不吝惜提點他們,更不約束他們動腦筋,表意見,聞言他并不生氣,只淡淡瞧了墨云一眼,轉頭又瞧向外頭的那片修竹林,道:“不過是通透了一些嗎?本宮問你,蕭虎何許人也?” 墨云忙道:“蕭虎本不過微末之輩,因救駕有功得皇上恩寵,位尊一品將軍,手握十萬大軍?!?/br> “你既知道蕭虎原不過微末之輩,卻區區數年官升一品,便不該小瞧此人,只以為他不過憑借救駕有功,運道好些而已。這世上本宮從不相信有運道二字,世間萬事眾生,能成功皆有其中道理,皆有其能耐,豈是運道二字能夠囊括?好的運道也從不會降臨到庸才身上,蕭虎能有此運道便足以說明他非等閑之輩,然而堂堂一品將軍府,非庸才的蕭虎,她不過頃刻間便能將之傾覆,這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女子,本宮問你,放眼八國可曾還有第二人否?” 君卿洌言罷,驀然伸手,一片翠綠的竹葉隨風飄落于他的指端,他指尖細細撫過葉片纖細的脈絡,目光映了窗外燈火,于幽深間光影跳動。 那個女子,她在太傅府時便算好了下頭的一步又一步,在太傅府時,她便算計到了他的頭上,要利用他這個太子,風風光光地報仇退親。她到了蕭府更是有目的地一點點逼急蕭家人,要他們在羞惱喪失理智之下按照她設計好的死路往下走,這樣的女子,有智謀有膽識,怎能不叫人身不由己地去念著她,關注她。 本宮從不相信運道二字,君卿洌這話敲在墨云心頭,令他聞言身子一震,他原本只當蕭虎不過庸才,憑借有救駕之功,舔居一品,如今卻再不敢如此想,他原本想著盛旖滟不過運道好,這才令蕭家今日吃了大虧,又恰好被楚世子送回太傅府這才在太傅府門前得以立威,如今他被敲醒,再不敢如此想。 倘若那盛小姐當真并不是憑借運氣二字便令蕭府頃刻傾覆,那豈不是……豈不是連自家主子都在盛小姐的算計之中?有如此膽識和智慧的女子,世上確實少見,難怪主子對她這般不同。 墨云神色一震,君卿洌這才將那枚竹葉籠在了袖中,轉身道:“本宮那四皇弟也并非蠢人,更非迂腐之輩,既然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你以為他會任由進了懷的寶貝再被人搶走嗎?為她,費多少心思都將是值得的!” 倘若真如主子所猜想,翼王殿下已經后悔,意識到了盛小姐的與眾不同,若他再改變初衷迎娶于盛小姐,豈不是如虎添翼?那樣的女子毫不輸男子半分,必將成為主子最棘手的敵人,確實不能容翼王有反悔的機會! 墨云聽之,又是一震,忙道:“屬下明白了,謝殿下賜教,屬下這便往宮中傳殿下命令?!?/br> 墨云離開,君卿洌將指間把玩著的兩片竹葉一籠收進了袖間,這才轉身坐在了桌旁,目光一轉落在了放置在桌上的青鋒劍上,他手指撫過青鋒劍柄,眼前晃過今日在蕭府門前旖滟幾次奪他這劍的情景,唇角不由輕輕一勾,目光忽而一閃,道:“墨玉?!?/br> 一道光影閃過,已有一個身穿黑衣身材矮小的男子站在了屋中背光處,他和墨云皆武功高強,皆是君卿洌的貼身護衛,只不過一明一暗罷了。 他現身后,君卿洌卻遲遲未言語,緩步走到桌前,他手指撫上那柄青鋒劍,似留戀又似不舍,半響才道:“將青鋒劍帶去太傅府,等她從宮中回來便交給她,倘使她不收……你便將此物的來歷告之,別的皆無必多言?!?/br> 墨玉聞言也是一怔,只覺主子今日當真是像變了個人,以前何曾瞧見過主子多看哪個女子一眼,今日非但為那盛小姐費盡心思,如今竟還送起東西來了,竟還怕人家不收,要他好生道明此劍的好處。 主子這莫不是看上那盛小姐了吧,可是這看上姑娘不該送些花啊珠寶啊之類的東西嘛,哪有送人姑娘劍的道理,何況這把青鋒劍可是先皇賜給主子的,主子自小帶著從不離身,如今明明不舍,何故竟要將這樣重要的東西送給盛小姐。 墨玉心中甚是不解,但他是暗衛,暗衛首要的不是功夫多高,而是以主子之念,為自己之念,主子的命令,對與錯無條件服從,故而他即便不解也二話不說,身影一閃,恭敬地雙手捧起青鋒劍沖君卿洌一禮,縱身一躍沒了身影。 皇宮,承恩殿中,吳太醫已和另外兩個太醫回到宮中,正面圣回稟太子傷勢。 “太子殿下受了極為嚴重的外傷,失血嚴重已經昏迷了過去,雖是萬幸沒有傷及內臟,可是那傷口位在腹部,創面又極大,倘若感染,傷勢復發,必將危及性命,太子殿下如今又發起了高燒,情形極為不好,微臣等人商議后給殿下開了補血養傷之藥,太子殿下得上蒼庇佑定能逢兇化吉,只是那蕭虎jian臣賊子,重傷儲君,微臣等叩請皇上重懲!” 吳太醫言罷,另兩個太醫忙也附和,隆帝如今不過四十不惑,雖是有些發福,但卻眉目俊朗,一身明黃龍袍加身,自有一番威儀,他坐在殿中龍椅上,聽聞愛子竟果真傷勢極重,面色登時便震怒起來,抄起龍案上的茶盞便砸在了地上。 茶盞四分五裂,天子之怒,無人能抗,下頭隨侍太監,一眾太醫莫不噤若寒蟬。隆帝砸了杯盞,尤嫌不夠,又一掌拍在龍案上,這才道:“亂臣賊子,實在可恨,枉朕寵信有佳,竟敢當眾劍刺儲君,來人!” 顧皇后就坐在皇帝下首的椅子上,她比隆帝小了八歲,十四歲嫁人便懷上了翼王,如今她也不過三十出頭,又保養得當,正是女子風韻成熟之時,她面若凝脂,額頭飽滿光潔,新月眉下一雙翦水瞳眸秋水汪汪,瓊鼻玲瓏卻俊秀挺直,櫻桃檀口,貝齒香腮,五官竟是頗為出眾,是個難見的美人。 此刻一身的明黃鳳凰歸巢的袍服更是映襯的她鬢發如云,將她眼梢眉角自帶的那股倨傲之色耀地更加明顯了幾分,整個人雍容華貴中卻有股盛氣凌人的冷傲尖刻之態。 盛旖滟和君卿睿的婚事本就是先太后所定,翼王是她唯一的愛子,她怎能忍受兒子迎娶個結巴草包為妃,不僅如此,在她看來,兒子將來應君臨天下,他的妃子必須對他的帝業有所助力才行,可盛旖滟卻是太子太傅之女,娶回去也不能拉攏到盛易陽,反倒成為兒子的拖累,平白占了兒子正妻的名分。 故而她是縱容翼王去搶蕭靨兒的,誰知道在如此重要的時刻,盛旖滟那草包竟突然正常了,還跑去壞兒子的好事。如今兒子去蕭府搶親一事世人皆知,可接著就發生了蕭虎謀刺太子一事來,若真坐實了蕭虎亂臣賊子的罪名,世人將如何評論兒子,那是可想而知的。 世人一定會說蕭虎如此作為都是翼王指使,是要殺太子為翼王清出帝王之路來,這樣的話,將會讓兒子陷入怎樣的被動地位??! 故而見皇帝大怒,皇后再也坐不住了,忙道:“皇上息怒啊,興許這里面還有什么誤會也未可知,蕭虎早年救駕有功,一直忠心耿耿,又怎么會做出謀刺太子這樣的事兒來,更何況還是當眾謀刺,他這不是自取滅亡嘛!” 隆帝聞言卻怒目盯向皇后,道:“倘若今日受傷之人是睿兒,皇后可還會如此說?” 皇后嫁給隆帝時,隆帝還沒有登上皇位,她一直極為得寵,何曾被皇帝如此嚴厲對待過,她怔了一下,卻嚇得忙起身跪下,道:“臣妾自嫁給皇上,自問相夫教子,無愧于心,洌兒雖非臣妾親生,可臣妾憐惜他自幼失母,待他之心和待睿兒是一樣的,臣妾身為一國之母,有勸諫皇上的責任,臣妾即便因此被皇上所疑,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皇上失察之下冤枉了朝廷忠臣,寒了天下人的心?!?/br> 皇后說罷垂著淚,深深叩首,隆帝瞧著她,面色漸緩,可卻也并不像平日一般親自去扶她,只是淡聲道:“洌兒是朕的嫡長子,正統規矩不可亂,朕最喜歡的便是你的懂事知足,人也貴在本分,你能明白此點,朕自會一直疼寵于你,可你若是學那貪得無厭之輩,因朕寵愛于你,便妄圖亂這江山社稷,朕必不會容情,睿兒一樣是朕的愛子,從小聰穎伶俐,甚得朕心,朕雖不能將這江山給他,但是卻愿意寵溺于他,給他平常百姓之家的那種父愛,洌兒雖瞧著冷漠,可他本性卻純善寬厚,相信只要睿兒能懂得尊敬兄長,即便有一日朕不在了,洌兒也會善待弟弟,允睿兒一世榮華的?!?/br> 君卿洌和君卿睿分庭抗爭,隆帝又怎會不知,只是一個是嫡長子,是原配發妻留下的唯一血脈,他雖和原配感情一般,可那卻是他的糟糠之妻,又侍奉過他的先父先母,代他盡孝多年,他不會做出忘恩負義,破壞規矩之事,更何況,嫡長子性情沉穩,智謀過人,確乃帝王之選。 可另一邊卻也是他的心頭rou,翼王從小聰明伶俐,嘴甜討喜,得他疼愛,顧皇后自嫁給他,*,倍受寵愛,手心手背都是rou,他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做不知。 朝中大臣,見他不表態,也都見風使舵,在此事上個個都裝啞巴聾子,可沒想到此事今日竟會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捅破,是那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呢,還是那丫頭別有心機,更或是那丫頭當真膽大包天,他一會子倒要睜大了眼睛好好看看。 只是不管盛旖滟為何就敢捅破翼王和太子相爭這層窗戶紙,如今此事既擺上了臺面,隆帝便不能再睜只眼閉只眼,只能表態,不然黨爭只會愈演愈烈,出現亂國之兆! 所以隆帝此刻第一次沖皇后說了這樣一番嚴厲的話,而皇后這些年一直得寵,又見皇帝一直不表態,她心中自然是有幻想的,覺著皇上心中對儲君的人選早已傾斜,故而此刻她聽了這樣的話簡直就如晴天打下一個霹靂來。 她面色一白,險些沒癱倒在地上,她不能甘心,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她的兒子本便該是皇位的繼承人,憑什么要靠別人要恩賜一世的榮華富貴,她無法接受隆帝的安排。 可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她卻不敢反駁,只咬著牙,一時未答,就在此刻,外頭傳來了王喜的通稟聲。 “皇上,盛二小姐奴才已經帶到,就在殿外等候面圣,可是現在便傳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