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李陵的故事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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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陸醒清晨走出步雨樓之時,已有弟子候在樓前。 昨夜魔界少君凌隨波已趕到,結束了眾位掌門與妬姬対持的局面,并將鎖住狁的那副焦黑骨架收入自己囊中。 各位掌門無視連夜疲乏,約定今晨在鳳陽會館議事,請丹青閣掌門盡快趕去。 陸醒聽完,忙快步往大門走,路過湖邊時,看見那里坐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人帶了一頂斗笠,瞧不見臉,即使坐著,也看得出身形很高大,他身穿一件灰色布袍,領口微敞著,露出一片古銅色肌膚,從衣著和隨意的坐姿來看,很像一個落拓的江湖客。 他身后的弟子奇道:“咦,這人什么時候來的?” 陸醒笑了笑,屏退弟子,撩袍到那人身前坐下。 “凌少君?” 那人“嗯”了一聲,摘下頭上的斗笠,打量了一下陸醒,“你就是陸醒?” 他的面容暴露在陽光下,瘦削的臉龐,高鼻深目,眉鋒上挑,淡色的眉尾幾乎延伸到鬢角處,眼珠像是褐色的琥珀,隱有暗光流動,他的頭發也是褐色的,用了一根破損的木簪束住,除了他本身所帶的這種異域之美引人側目外,似乎并沒有什么凌厲逼人的氣勢以昭示他的不凡身份。 陸醒點點頭,“怎不見蘇姑娘?” 他一提到蘇黛,便能明顯感到面前的人氣質有了變化,少了一份隨意不羈,多了一份警惕與戒備,褐色的眼珠里閃過一絲陰郁,整個人銳利起來,像一把危險的尖刀。 陸醒趕緊轉了話題,“凌少君打算如何處置妬姬與那只狁?” 凌隨波略放松下來,眉尖輕輕絞起,“我這就帶他們回魔界——妬姬的族人現正策劃叛亂,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我昨夜與妬姬已經談好了條件?!?/br> 他并不吝嗇語言,人界的語言也掌握得不錯,稍有些生澀,音色低沉渾厚,極有磁性。 這時有弟子上茶來。 陸醒起身替他斟茶,“凌少君這就出發么?” “本來是昨夜便要走的,”凌隨波笑了笑,“覺得那副骨架上的鎖魂陣很有意思,想過來請教一下大師姐?!?/br> 他一笑起來,嘴角上挑,深目微瞇,面容立刻生動起來,帶著一絲灼灼神采,即使身著半舊布衣,也掩蓋不了那種異樣的光華。 陸醒低頭喝茶,凌隨波口中的“大師姐”這會兒正埋在他的被窩里睡得昏天黑地,想必一時半會是無法出來見客了。 他輕咳一聲,抬起頭道:“鎖魂陣不在精深,而在量多,李陵在那副骨架上設了不下二十個鎖魂陣?!?/br> 凌隨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自腰上的包袱中摸出一樣東西遞過來。 “還有一事,這件東西,也該物歸原主了?!?/br> 陸醒接過一看,正是那支通身銀白的挽月晴嵐。 “這……”他訝異地望向凌隨波。 凌隨波已將斗笠拿在手上,站起身來。 他目光凌厲,說話很干脆,語氣里還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這支挽月晴嵐,當初是我從她身邊拿走的,蘇黛已經是我的人,我不會容許別的人再對她有什么妄想?!?/br> 陸醒愕然片刻,忍不住笑了,“凌少君放心,我對蘇姑娘沒有任何想法,何況——” 他起身行了一禮,“我得多謝凌少君?!?/br> 凌隨波見他笑如春風,神色真誠,略一點頭,將斗笠帶回頭上,“如此,我便告辭了——父尊早年曾來過人界,他很尊崇人界,若有機會,歡迎你們來魔界做客?!?/br> “一定?!标懶言傩幸欢Y,目送他離開。 花府事變后,附近的整片區域都成了一片廢墟,所幸天淵派弟子事前就將附近的百姓轉移,因此沒有牽連到什么無辜的人。 不過花家一朝傾覆,鳳陽城的大局,也只得數位掌門暫時出面來主持。 陸醒仍很低調地坐在末座,聽幾位掌門激烈地爭論不休,發現討論來討論去,好像沒有丹青閣什么事,干脆找了個借口提前退席。 他回了逐月堂,去看了重傷未愈的花漁。 花澤守在他身邊,細心地照顧著大哥,兄弟倆都顯得很平靜,對這樣的一個結果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 “你們……今后有什么打算?”陸醒躬身檢查了一下花漁的傷勢,在他床頭坐下。 花漁沉默不語,花澤笑嘻嘻道:“名利來的快也去得快,不過都是身外之物,我已與大哥說了,等他傷好,便送他們一家去南鶴洲,大哥也是偃師,手藝不錯,養活一家不成問題,至于我嘛……” 他臉上露出向往的表情,“云游四海,走到哪兒說到哪兒?!?/br> 陸醒不由莞爾,“嫂子和蓁兒呢?” “瑾娘自是隨我,”花澤道,“蓁兒想學制偃之術,已與李偃師說好,會隨她去青宴山?!?/br> “是嗎?”陸醒頷首,“如此也好,今后若有需要,隨時找我?!?/br> 他回了步雨樓,看見李陵穿戴整齊,正坐在門口的青石凳上等他。 “你什么時候起床的?”他笑道,想起昨晚說過的話,上前將她抱起來,準備抱她進門。 她笑意盈盈地圈住他的肩膀,“放我下來,我是來告別的?!?/br> “告別?”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舍地放她下來,“怎么說走就走?” “今晨收到師父的信,她已回了青宴山,讓我盡快回去,說有事要交代,”她笑道,“何況此間事已了,我也在外玩了兩個月,再不回去不像話了?!?/br> 他很懊惱地說:“可是我在這里還有些沒處理完的事?!?/br> “我知道,”她抱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懷里,“我在青宴山等你?!?/br> “不能遲兩天再走么?”他摟緊她,“就當陪我,我舍不得讓你走?!?/br> 她只笑著沒說話,他再做一次努力,“昨晚咱們說的雙修功法……” “我已經去藏書樓拓印了一份,”她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滿含笑意的如水雙眸注視著他,“我會好好研究的?!?/br> 陸醒無可奈何,只得放她離去。 半個月后,已是初夏季節。 青宴山上的櫻花梨花已謝,遍山郁郁蔥蔥,峰巒迭翠,削壁間藤蘿懸繞,清晨的陽光灑落在山頂的宴亭一側,耀在迭壑間的清流瀑帶上,似萬點金光傾泄飛舞。 亭中坐了四人,李陵和陸醒坐在一起,對面則是兩人的師父秦惜晚和拂云叟。 窩在亭角上曬太陽的鸚鵡大刀突地展翅,落到亭欄上,撲騰兩下,張口吐出一段話語。 “喜歡我用哪種姿勢?” “隨便……” “那先這樣吧,我喜歡你在我上面……” 陸醒和李陵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昨晚陸醒上了青宴山,夜探香閨,多日不見的兩人自是激情四溢,難舍難分地纏綿了很久,一時情熱,忘了關窗,只沒想到枕間私語,竟被這只鳥聽去了大半。 大刀說得高興,抖抖翅膀,飛到亭角上,繼續嘰哩哇啦地學著一女一男說話。 “我不行了?!?/br> “那換我在上面吧?!?/br> “我真不行了,我不要雙修了!” “再堅持一下,就快好了,這才剛剛開始雙修,不適應適應,往后怎么成?” “第一次雙修,就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當然……” …… 陸醒尷尬地扶額低頭,李陵漲紅了臉,跺腳嗔道:“陸醒,你去把那只壞鳥給我捉下來?!?/br> “這不好吧……”他面有難色,低聲道。 對面的秦惜晚饒有興趣地看著兩個年輕人恨不得鉆到地縫里去的表情,覺得心情非常愉快。 拂云叟很詫異地對他這位大弟子說:“你挺樂在其中嘛?!?/br> 李陵霍然起身,準備親自去捉這只壞鳥,大刀翅膀一撲,迅速飛走,還不忘甩下兩句。 “不是已經雙修過了嗎?” “剛剛只是雙修,是練功,做不得數的……” 李陵悻悻回來坐下,陸醒面紅耳赤,強作鎮定。 佛云叟嘖嘖有聲,“很猛??!” 秦惜晚撲哧一聲笑出來,“好了,別理那只鸚鵡,繼續說正事?!?/br> 她面容一肅,看向如坐針氈的陸醒:“我們雖不講求什么俗世凡禮,但你們倆既要結為伴侶,該有的誠意還是要有?!?/br> 陸醒連忙點頭,“晚輩明白?!?/br> 他從懷里摸出一個卷抽,雙手奉上,“這是我準備的聘禮?!?/br> 秦惜晚接過展開,是他畫的一副女子畫像。 畫中人自然是李陵。 她一襲青衣,翩然坐于亭中,旁邊櫻樹芳菲如云,花雨紛紛,如夢如幻,畫面中有無數櫻花花瓣飄飛不止,竟然還有幾片從畫中飛出,落于秦惜晚指間。 秦惜晚挑眉一笑, 正準備收好畫卷,卻見角度變化間方才畫面倏然隱去,畫中人慵懶側臥于桃樹之下,玩著一支竹笛。麗陽似金,撒在她裙裾之上,光影在她裙下赤裸的足踝間閃動不休。 再一換角度,畫面又成了她斜倚窗前,手持一桿竹枝,身后滿園青竹隨風而蕩,沙沙細雨斜飛如簾,濕意撲面而來。 也許這副畫沒有之前的挽月晴嵐那般貴重,但蘊含了無價的情思,更為難得,也更真誠。 秦惜晚滿意地收好這幀畫,與拂云叟對看一眼,一時有點唏噓。 其實當初在商議青宴山與丹青閣的聯姻之事時,是想讓兩個大弟子締約的,只是秦惜晚考慮到李陵的身體狀況,換成了二弟子蘇黛。 沒想到姻緣天定,各有各的緣分,最終還是這兩人走到了一起。 “阿陵的身體,想必你也知道是個什么情況,”秦惜晚嘆了一聲,“其實我這次外出游歷,就是為了多方尋求能替她延命的法子,中洲大地廣闊無涯,或許在碧云洲之外,還有奇人奇地,能賦予她一線生機?!?/br> 陸醒略微有點詫異,不由看了眼李陵。 李陵眼眶微紅,感激地瞧著師父,十多天前她回青宴山見到久違的師父后,就知道了這事。 “奇人是沒找到,畢竟錦烜大師的醫術和針灸之術已是登峰造極,無人可比,”秦惜晚安撫地看了大弟子一眼,笑道,“不過奇地倒是找到了一處,此處位于秋梧洲,是狐族聚居之所,寶山靈水,如果長居于那處,或許能滋養體脈?!?/br> 陸醒大喜,“真的?” 秦惜晚點頭,“我已與狐族長老說好,讓我這大弟子在那兒借住,不過究竟能起到多少效用,卻是說不準的,先試一試再說?!?/br> 她停了一停,繼續道:“還有就是你們的雙修,我看過阿陵拿來的丹青閣雙修功法,此功法與尋常雙修功法有所不同,或許真能起到效果?!?/br> “是?!标懶颜?,“晚輩會督促她,勤勉修習?!?/br> 旁邊的拂云叟哈哈笑了兩聲,秦惜晚黛眉微凝,斥道:“笑什么笑?這是正事,敢情不是你大弟子?” 拂云叟趕緊收了臉上笑容, 不是他想笑,實在是方才鸚鵡學舌,把這氣氛弄偏了。 “對,一定要勤勉?!彼鄙碜?,語重心長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