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晏是自己開的車，沒看到程佑。

    “有個任務需要偵察兵，派他去了?！鳖欀贪l現她走路的姿勢不太對，“你腳怎么了？”

    “哦，沒什么，最近排練強度比較高，正常的?！?/br>
    顧之晏皺眉：“你不是過兩天就要演出了嗎？走路都這樣了，還怎么演出？”

    “顧團長，這您就不懂了吧？我們呢，在臺下怎么樣都可以，一到臺上，那保準觀眾什么都看不出來?！?/br>
    顧之晏聽她的語氣，心道，腳疼成這樣，這丫頭看起來還挺得意。

    手上的方向盤卻默默換了個方向：“離晚會還有點時間，先帶你去看看我奶奶吧?！?/br>
    “??？”沈嬌寧毫無心理準備，“我什么都沒拿，怎么去見你奶奶啊?！?/br>
    “不用帶，我奶奶一直挺想見你的?！?/br>
    沈嬌寧還在糾結：“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早知道我就換件衣服了?！彼f著，還在車上重新綁了一遍辮子。

    顧之晏不太懂小女孩們的心思，只說：“你就把我奶奶當成你親奶奶，不用這么見外，你見了就知道了?！?/br>
    人都在車上了，沈嬌寧還能怎么辦，只能過去見見。

    下了車，顧之晏看著她走路跟企鵝似的，有點看不下去：“你這樣演出真沒問題嗎？”

    “當然啊，要是有問題，我現在還能有心情跟你去看演出嗎？”

    顧之晏被她嗆得不知道說什么，在她面前蹲下：“行了，我背你上去吧?！?/br>
    “不用，我是為了省腳尖，用腳跟走路的，其實真沒什么問題?！?/br>
    “別廢話，在六樓呢?！鳖欀痰?，“你mama以前也背過我，我就當報答她了?！?/br>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沈嬌寧只好讓他背。

    雖然是打著報答的名號，可真等他背著自己走，還是有些臉熱。

    “她以前為什么背你??？”沈嬌寧悶悶地問。

    她現在對母親，倒沒有像對父親那么排斥，可“mama”這兩個字，還是無法輕易說出口。

    顧之晏聽懂了，語氣平緩，似乎在回憶那時的場景：“當時全國都很困難，沒什么吃的，春天所有女兵上山去挖野菜。我那會兒大概三歲吧，很不懂事，鬧著不肯爬山，童梅阿姨就背著我上山了?！?/br>
    他記憶中的童梅阿姨一直是很有力量的，可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的她還沒有結婚，更沒有生過孩子，其實也還是個小姑娘。

    “你好像對她感情很深?！?/br>
    “嗯，就像另一個mama一樣?！鳖欀痰偷偷?。

    到了六樓，顧之晏把她放下來，才敲了門。

    顧奶奶先看到寶貝大孫子回來了，心里一喜，緊接著又看到他旁邊居然站著個水靈靈的姑娘！

    難不成她孫子終于開竅了？不過很快她就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要說是他隨手救了個姑娘回來還更讓人相信些。

    “喲，這位是……”

    顧之晏扶著沈嬌寧進門，顧奶奶的眼睛就一直盯在他的手上。腰都摟上了，難不成是真的？

    “奶奶，你平時天天念叨人家，今天把人帶過來了，你仔細看看？”

    顧奶奶把她在鄉下的親戚們全想了個遍，哪個也不像是能出落的這么水靈的。她搖搖頭：“我認不出……”

    顧之晏指著墻上一張泛黃的黑白照：“你看看，像不像？”

    顧奶奶和沈嬌寧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照片里的人穿著列寧裝，短發上別了兩根發卡，看上去英氣又極具正義感。

    顧奶奶一下子眼眶都有些紅了，她大概是很激動，又極力壓下，怕情緒過于外露讓沈嬌寧不自在：“是童梅的孩子！好孩子，快讓奶奶好好看看，瞧瞧，長得真俊??！”

    她在圍兜上抹了抹手：“孩子，想吃點什么？之晏他爸和之晏都說今晚不在家吃飯，我都沒怎么準備，奶奶給你包餃子怎么樣??？”

    顧之晏道：“奶奶，你別忙了，我一會兒帶她去部隊吃年夜飯，你跟我們一起去吧，部隊也有餃子?！?/br>
    “不去不去，你們別喊我了，我就樂意自己在家吃?！?/br>
    顧之晏年年喊奶奶一起去部隊吃年夜飯，老太太年年不去，差不多也是他們家的慣例了。

    他只好作罷，把沈嬌寧帶到自己房間：“你等我一會兒，先把鞋脫了?！?/br>
    “??？干什么？”

    “我給你找點藥膏?！?/br>
    沈嬌寧想說她本來就每天往腳上抹雪花霜，但顧之晏已經出去了，只好脫下鞋子，露出有些慘烈的腳趾。

    這時候沒有專門的足霜，即便她已經很注意保養，效果還是堪憂。

    顧之晏很快回來，瞥了一眼她慘兮兮的腳丫子，遞給她一管藥膏：“你試試這個，也許有用?！?/br>
    第54章 《女兒》15   新的一年

    沈嬌寧前世一直跳芭蕾, 前前后后嘗試過很多款足霜，自然有些使用心得，好不好, 一用就能知道個大概。

    手里這一支，顯然不是普通藥膏。

    “這是哪里買的呀？”沈嬌寧問, “我也去買一支?！?/br>
    “找老中醫配的。我奶奶早年干農活, 傷了腳, 很受罪, 后來找了個中醫，現在還算能走點路?！鳖欀炭此┥闲?，忍不住說, “你這樣真能跳舞？你們指導老師就看著你這樣？”

    “跳芭蕾都得經歷這一遭，我不是中途改學這個的嗎，所以現在反應嚴重一些, 有的人從小學, 小時候腳就習慣了?！弊慵馕?，是獨屬于芭蕾舞者的痛苦, 也是獨屬于他們的驕傲。

    她指指顧之晏的右手，“伸出來看看?！?/br>
    顧之晏不明所以, 在她面前伸開右手。

    沈嬌寧在他虎口處用食指輕輕戳了戳：“還說我呢，你不也全是老繭？”

    他這是練槍練出來的。

    顧之晏笑了：“行，你說得對?！?/br>
    正說著，顧奶奶端著兩碗麥乳精進來了, 給他們一人一碗：“部隊要統一開飯, 你們先喝一點，墊墊肚子?！?/br>
    沈嬌寧接過碗，和顧之晏一起喝了, 不知道沖調手法的問題，還是什么原因，總覺得比她自己沖泡的更好喝。

    喝完麥乳精，顧奶奶也沒多留，只是囑咐沈嬌寧在部隊多吃點好吃的，讓顧之晏照顧好她。

    “知道了，奶奶，這個藥膏我先帶走了?！?/br>
    “你等等，我那還有一支沒開封過的，去拿那個?！鳖櫮棠陶页鲂滤幐嘟o他，“行了，吃年夜飯去吧?！?/br>
    下樓顧之晏干脆也背了她下去，按他的說法，背沈嬌寧比部隊的負重訓練輕松多了。

    “你奶奶每年都一個人在家過年嗎？”她本來還想問顧首長去哪了，不過想到過年前后，顧首長應該是去京市了，便只問了顧奶奶。

    “她跟我爺爺一起過?！?/br>
    “你爺爺？他等會兒回家嗎？”

    “給我爺爺上柱香，然后一邊跟他嘮嘮嗑，一邊吃年夜飯?！?/br>
    沈嬌寧懂了。

    到了部隊，差不多已經到了開席的時間，擺了很多張大圓桌，旁邊也有平時食堂用的小方桌。

    沈嬌寧本來還挺擔心，他們要是按著在部隊的職位安排座位，自己跟顧之晏過去，他勢必跟人介紹自己是沈首長女兒，可是她又并不想頂著這個名頭。

    好在顧之晏直接找了個角落的小方桌讓她坐下：“等我一會兒，今天來的軍屬很多，你放松點就行?！?/br>
    然后她就看著顧之晏，正了正帽子，直接走上臺去講話了。講得很簡短，也很樸實，說完，臺下的人就開始齊聲鼓掌。

    接著就是開始吃年夜飯。

    沈嬌寧在部隊吃了好幾頓午餐，發現今晚的飯其實也就比平時多了一盤餃子和一碗紅豆湯。

    餃子每人一盤，軟糯香甜的紅豆湯每人一碗。

    顧之晏講完話下來，路過好幾桌都喊他去他們那邊一起吃，顧之晏都拒絕了，一路走到沈嬌寧面前，引得好些人都看過來。

    “他們都看著我呢?！鄙驄蓪幷f。

    顧之晏沒回答，只問她：“以后考不考部隊文工團？”

    “考啊?！?/br>
    “那不就行了，以后的年三十，他們所有人都得看著你，提前習慣一下吧?！?/br>
    沈嬌寧哭笑不得，這能一樣嗎？以后那是看她跳舞，現在看她的這些人，明顯是看熱鬧啊。

    顧之晏看她的表情，笑道：“看你第一回 來，我就不為難你了?！?/br>
    他本來坐在沈嬌寧對面，說完，端著碗坐到了小方桌的側邊，擋住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這樣就看不到你了?！?/br>
    是看不到了，但沈嬌寧清楚聽見了那群人的起哄聲。虧她還以為坐角落的小桌子就能低調。

    她小聲道：“我才不是第一次來呢?！?/br>
    “什么？”顧之晏沒聽清。

    沈嬌寧問他：“你初二真不來看我演出??？”

    “真不行，明天早上五點就要出發。你好好表演，以后還有很多機會看你?！?/br>
    “好吧?！?/br>
    沈嬌寧夾了個餃子，一口咬下去，白菜豬rou餡兒的，里面居然還有guntang的汁水，味道極為鮮美。

    一開始吃，她的注意力就全到了食物上面，蘸點醋，兩口一個餃子，吃得很快，且汁水半點都不漏出去。

    顧之晏剛想提醒她慢點吃，就見她突然停下動作，捂住半邊臉。

    “怎么了？”

    沈嬌寧默了默，一手擋著臉，另一只手拿出來一枚銅錢。

    顧之晏看著她委委屈屈的樣子有點好笑，又擔心她牙齒真被銅錢磕著了：“沒事兒吧？”

    她根本沒心理準備，咬得又急又快，好在牙齒就疼了一下，沒出什么事兒：“里面怎么會有銅錢?！彼溩映缘谜纯炷?。

    “說明你明年要發財啊。后面的餃子放心吃，那么多餃子，就包一個銅錢，被你吃到了，你運氣得多好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