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明白了。：”孟亮笑了笑，其他人則還是一頭霧水。

    苗文清繼續說道：“馬唯山認為是苗晨江干的，而苗晨江認為是馬唯山干的。所以，當兇手自認是某一方指使他來行刺葉展時，另一方必然會認為這是某一方的陰謀，從而造成他們兩方的爭斗，咱們就等著他們兩虎相爭、兩敗俱傷，從而坐收漁翁之利，一舉將他們拿下，這就是‘一箭雙雕、一石二鳥’的計劃?！?/br>
    阿九奇怪地問：“可是我們連兇手都找不到，怎么讓兇手自認是某一方派來的呢？”

    眾人都興奮異常，覺得這個計劃非?？尚?，唯有磚頭迷茫地說：“能再說一遍嗎？我怎么聽不懂呢？這個苗文清說的什么亂七八糟?！蔽覔еu頭的肩膀，笑著說：“磚頭哥，你不用聽懂，你只要保護好葉展就可以了?！贝u頭一挺胸膛說：“那沒問題！”

    接下來，我們就圍在葉展床邊，把整個計劃琢磨了一遍。一直到黃昏，才差不多了，我就讓苗文清去請榮老爺子，就說葉展已經醒了，交代出了真兇是誰。苗文清走了以后，我們又對了一遍口供。過了半個小時，苗文清來了，身后還跟著皇甫光。

    “浩哥你好?！被矢獾拇蠊忸^很顯眼，恭恭敬敬地和我打著招呼。

    “來，坐?！蔽医o他讓了個wèizhi，皇甫光坐在了葉展的床邊。

    “兄弟，怎么樣了？”皇甫光關切地看著葉展。

    “還好?！比~展的情況不用裝，確實受了很重的傷，連動一下都很困難。

    “能說說昨天晚上的事嗎？”

    葉展便一五一十道來，講到那人一槍刺捅過來的時候，難免就要添油加醋：“我就感覺后腰一涼，一個鋒利的槍頭從前面穿了出來，當時全身都沒有力氣了。接著，那個漢子就在我耳邊說：‘你太狂了，城西的馬大哥讓我來要你的命！’說完這句話，他便急匆匆地走了?！?/br>
    皇甫光皺著眉說：“和你在一起的女孩沒聽到這句話嗎？苗文清昨天去和榮老爺子匯報的時候為什么沒有提到？”

    葉展說：“那我不知道，你可以問問她?！?/br>
    皇甫光環顧四周。齊思雨站出來說：“我就是和葉展在一起的女孩。當時我坐在他旁邊，看到他被捅穿了胸膛，嚇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不停地尖叫。所以那個漢子說了什么，我也完全沒聽見。要不是葉展醒了說起，我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件事?！?/br>
    皇甫光又皺著眉說：“可是按理來說，如果是馬唯山派人刺殺葉展，斷斷不會主動自爆身份的吧？”

    葉展說：“我只是把當時的情況描述出來，至于中間有什么陰謀瓜葛就一概不qingchu了?！?/br>
    我也跟著說：“這事確實蹊蹺。但是皇甫大哥，我不會讓葉展白白挨這一槍刺，你能了解這一點嗎？如果不是尊重榮老爺子，我現在已經殺到馬唯山家里去了?！?/br>
    皇甫光點頭說：“我明白，謝謝浩哥給我們這個面子。你放心，我會如實稟報榮老爺子，他老人家見多識廣，一定有辦法處理這件事的?！?/br>
    “那就麻煩皇甫大哥了?！?/br>
    皇甫光又安慰了葉展幾句，然后就帶著他的人離開了。與此同時，我們也把葉展醒來的消息擴散出去，‘刺殺葉展的軍大衣自稱是城北馬大哥派來的’消息也隨之傳遍整個北園。

    當天晚上，馬唯山就派了人來，外號叫做“貍貓”的，是馬唯山看重的心腹之一。貍貓三十來歲，溫文爾雅，待人有禮，像個書生，舉手投足間甚至帶著一股女氣，完全看不出是在道上混跡的好漢。貍貓見到我，認認真真地說：“浩哥，我們大哥讓我來說一下，他絕對沒有派人刺殺葉展?！?/br>
    我搖著頭說：“和我說沒用，榮老爺子正在調查此事，我相信他會給我們一個公道?！?/br>
    貍貓又說了幾句，提出要進去看看葉展。眾人一陣謾罵，讓他趕緊滾蛋，但是貍貓執意要見見葉展。我便開了門，帶著貍貓進去看看。貍貓先是看了看葉展的傷，又問了葉展幾個關于昨天晚上的問題。葉展一一對答如流，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

    “你確定那個軍大衣就是我們大哥派來的人？”貍貓已經隱隱有了些許憤怒。

    “我不知道?！比~展說：“他是這么說的。站在我的角度上，也只能這么信了?！?/br>
    “如果信了，你們就是愚蠢！”貍貓壓著自己的怒火說：“這么明顯的栽贓，你們看不出來？！”

    “我們看不出來！”我使勁推了貍貓一把，指著門口說道：“給我滾蛋！要不是看在榮老爺子的面上，我早就宣布和你們城西開戰了！”眾人也都罵著貍貓，貍貓只好狼狽而逃。

    接下來肯定會很忙，所以大家也不走了，在周圍開了幾間病房，都在里面休息。城北那邊有高琪照顧著生意，我讓孟亮調一隊人手過去保護她，這個時候高琪可不能再出事了。

    很快的，榮老爺子那邊就傳出消息，讓城南、城東、城西三方的霸主到他那里去一趟。我讓阿九開車送我過去，因為連下了幾天的雪，路上十分的擁堵，到的時候已經遲了十分鐘。我一進客廳，就發覺氣氛不太對，榮老爺子、苗晨江、馬唯山三人的臉都是陰沉沉的。雖然不知發生了什么，但我也陰沉著一張臉走了進去。

    榮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皇甫光站在他的身后，苗晨江和馬唯山站在榮老爺子的面前。我走過去，站在了苗晨江的身邊，刻意繞開了馬唯山，看上去顯得我們二人之間有隔閡。馬唯山目光一寒，說道：“王浩，你什么意思？連證據都沒有，就坐實了這事是我干的？”

    我冷冷地說：“兇手都親口承認是你了，難道你讓我懷疑是苗晨江么？”

    馬唯山提高音量：“你還真說對了，就是苗晨江干的！你就不想想，如果是我派人暗殺，會主動自報家門嗎？榮老爺子就坐在這，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么做啊?！?/br>
    苗晨江冷笑一聲：“或許你是賊喊捉賊呢？故意搞這么一幕好撇清責任？再說了，也有可能是你雇的那個兇手以為葉展死定了，想耍個酷就在葉展耳邊說了實話，哪里想到殺手技術不到家，葉展沒有死，反而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去你媽的，嘴都在你身上長著，你想怎么說就怎么說？明明就是你！”

    “馬唯山，男子漢大丈夫，做了就是做了，栽贓到別人身上做什么？”

    我冷眼看著他們，心里卻是高興的很。吵吧，趕緊吵吧，最好出去就火拼。這兩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都不知道該信誰了，榮老爺子估計就是再見多識廣也懵了?，F在，我算是知道為什么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了。我心中竊喜不已，面上卻是一片陰寒。

    在二人爭吵不休的時候，我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榮老爺子，如果您沒有疑義，我出去以后就要對城西宣戰了。葉展的這一槍刺不能白挨，我一定要為他討回公道?！?/br>
    “王浩！”馬唯山咆哮道：“我明白告訴你，這事就是苗晨江干的，他的目的就是離間咱們！”

    “做賊心虛?！泵绯拷闪怂谎郏骸澳愎偷臍⑹痔?，還埋怨到我身上來？”

    “我草！”馬唯山突然大怒，一拳砸在了苗晨江的臉上。苗晨江猝不及防，被打的一拳趴在地上。馬唯山怒氣未消，撲過去繼續廝打起來。苗晨江雖然身材瘦小，卻也不甘示弱，兩人在客廳中間就展開rou搏，很難想像兩個城區的霸主竟然如此失去風度。

    “住手，給我住手！”榮老爺子氣的咳嗽起來?；矢饷偷馗Z出，外面又進來幾個人，很費力地才把二人分開。饒是如此，二人也是互相罵著，畢竟都是草莽出身，罵街什么的也很擅長。我心里高興，面上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做出一副驚愕的樣子。

    榮老爺子說：“我不能判斷黑手是誰，但黑手肯定在你們之間，這一點有沒有疑義？”

    兩人都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疑義，但同時又看向對方，認為黑手肯定就是對方。榮老爺子繼續說：“殺手失去蹤跡，也就失去最重要的證人，再爭下去也是徒勞，誰也不會承認。不如息事寧人、各退一步，還好葉展沒有生命危險，你們二人就此退出城北，這塊地方就歸了王浩，就當是補償黑虎幫了，以后誰也不再提起此事，如何？”

    …

    正文 第828章、冷汗涔涔

    兩人本就為這事煩心不已，聽到榮老爺子這么處理，立刻齊齊點頭說好?！?/br>
    那我肯定就不樂意了，直接說道：“榮老爺子，葉展差點死了，我咽不下這口氣啊。而且倚著現在的情況，就算不用他們兩個讓步，城北遲早也是屬于我的?！倍?，我還指望這個事能挑起城東、城西的戰火，榮老爺子這么一和稀泥，顯然這個計劃就是要泡湯啊。

    我說的句句在理，馬唯山和苗晨江也不好說什么  。榮老爺子輕輕摸了摸拐杖，說道：“那你想怎么樣？”我說：“我要和馬唯山開戰，不然手下的兄弟會瞧不起我?！?/br>
    馬唯山怒氣沖沖地說：“王浩，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了那事不是我干的！”

    我抬頭反問：“那是誰干的？”

    馬唯山直接指著苗晨江：“還用說嗎，肯定是他！”

    苗晨江又罵了起來：“馬唯山，你他娘的別血口噴人，小心老子和王浩聯合起來干你！”

    “你他娘的敢！”馬唯山瞪著眼：“老子先把你弄死信不信？”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我拼命在旁邊煽風點火：“到底是誰干的？我越來越糊涂了?！?/br>
    “是他！”兩人都指著對方，同時滿面怒容，看樣子還想在客廳干上一架。

    “咳咳?！睒s老爺子又清了清嗓子，兩個人便安靜下來。榮老爺子說：“你們倆先出去吧，我單獨和王浩聊一下?！瘪R唯山和苗晨江便乖乖出去了，客廳里只剩下我和榮老爺子，還有在旁邊負責照明的皇甫光。還真別說，屋子本來昏暗，有他站著就顯得亮堂許多。

    榮老爺子把我留下，很顯然是勸我息事寧人的。我已經打好主意，無論他說什么，我都不會同意，一定不能放過這個挑起他們二人戰火的機會。這么想著，我便抬起了頭。

    “王浩，夠了?！睒s老爺子開口說道。

    “榮老爺子，不夠?！蔽艺J真地說：“我一定要討個公道，您可能不知道葉展對我的重要性?！?/br>
    “怎么不知道呢？”榮老爺子輕輕咳嗽著說：“在外面混的，誰還沒有個生死兄弟。只是我說啊，王浩，真的夠了。我受人之托，出來解決城北的事情，希望能安安穩穩的完成，別讓老朽晚年不保啊。王浩，你能不能給我這個面子，拿下城北，然后算了？”

    “這……”剛才還堅定的我一下就心軟了。一個百歲老人開口，確實不好意思拒絕。

    “好吧?！蔽尹c點頭說：“榮老爺子，我給您這個面子?！?/br>
    榮老爺子松了口氣：“謝謝。既然如此，我也送你一個禮物?！比缓?，他擺了擺手。

    皇甫光走向旁邊一間臥室，隨后又走出來，手里已經多了一個五花大綁的漢子。那漢子身穿綠色軍大衣，儼然就是之前行刺葉展的那個家伙！我張大嘴巴，完全沒想到會是如此?；矢鈱⒛菨h子丟在地上，那漢子嘴巴里塞著一塊抹布，而且也被打的奄奄一息。

    “別忘了我說過，我會派人在城北守著，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睒s老爺子說：“他刺完葉展之后，就被我們的人抓住了。之后我們對他審問，他根本沒說他是誰派來的，刺了一槍之后就匆匆離開了。至于他行刺葉展的原因，則是……哦，還需要我說下去嗎？”

    我頓覺冷汗涔涔，說道：“不用了?！痹瓉順s老爺子都知道了。還好他剛才沒有對馬唯山和苗晨江說出實情，否則……他們兩個勢必會聯合起來干我一個啊，到時候黑虎幫腹背受敵就會非常難捱了。我心中既是慚愧又是感動，也不知和榮老爺子說些什么。

    “知道嗎？騙一個百歲老人是不明智的?！睒s老爺子的聲音很冷，冷的讓我有些發起抖來。

    這老頭好可怕，怪不得馬唯山和苗晨江這么怕他。我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然敢在這個老人面前?；?。想到這，我越發臉紅了，簡直不知自己該往哪站。

    “別慚愧?！睒s老爺子說：“混黑道的，用詭計多正常。而且你這計用的不錯，可以達到‘一箭雙雕、借刀殺人’的地步。只可惜碰上了我，才被拆穿罷了。你看馬唯山和苗晨江，完完全全的鉆進了你的圈套里，如果沒有我的調解，出去以后八成會火并一場?！?/br>
    我聽出榮老爺子的語氣里沒有諷刺，而是真的夸贊，才松了口氣說：“這個計策是我手下一個白紙扇想的。不過再好的計策都沒用，在榮老爺子面前純粹不堪一擊，我以后再也不敢班門弄斧了。謝謝榮老爺子這次幫我維護面子，否則以后就混不下去了?！?/br>
    “這事并不怪你?！睒s老爺子說：“如果是往常，我不會戳穿你的。只是現在，是我負責城北的事情，就一定要讓這事完美的解決，決不允許中間出任何的婁子?！?/br>
    “我明白?！蔽尹c頭，背后已經濕答答的，好在外面套著棉衣看不出來。

    “為了補償你，我會送你一個禮物?！睒s老爺子說：“等這件事情過去以后，我會讓馬唯山那邊出一個人去殺苗晨江那邊的人，造成‘馬唯山還對苗晨江懷恨在心’的假象，重新挑起他們二人之間的戰火，你看如何？”

    我驚了一下，看著榮老爺子面不改色的樣子，顫顫巍巍地說：“您，您……”

    “是的?！睒s老爺子說：“馬唯山那邊有我的人，我讓他做什么他就會做什么?！?/br>
    聽了這句話，我沒有覺得欣喜，反而額頭上沁出冷汗。榮老爺子說他已經退出江湖，實際上還在各個勢力之間安插人手，暗中仍舊統一著北園黑道我可以這么理解嗎？

    榮老爺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說道：“你想的不錯，我就是這么干的。包括你們黑虎幫的高層，也有我的人?！彼耘f面不改色，語氣和緩地說：“你信嗎？”

    這個時候，我敢說一個“不信”嗎？我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了，那些朝夕相處的兄弟里，竟然有榮老爺子的人？會是誰？會是誰？一個個人影在我面前閃過，我完全猜不出是誰。

    我將每一個人都當作可以交付生命的好兄弟！

    “別瞎猜了?！睒s老爺子淡淡地說：“他忠于我，也忠于你。我不會害你，他也不會害你。我說過了，我看好你，把你當作接班人，你一定要好好干下去，別辜負我對你的期望?！?/br>
    “是?！睍r至此刻，我也只能點點頭了。我發覺自己在榮老爺子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擊。

    榮老爺子擺擺手，皇甫光便把那個身穿軍大衣的漢子又拎回臥室，接著又把馬唯山和苗晨江重新叫了回來。我低著頭，仍舊在想著剛才的問題，到底誰才是榮老爺子的人？

    榮老爺子做了一些總結陳詞，大意是說只要他們倆退出城北，我就不再計較葉展的事了。兩人連連點頭，表示愿意接受這個結果。最后榮老爺子又問我：“王浩，你接受嗎？”

    我點點頭：“接受?！?/br>
    “好，那你們就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提起此事了，謝謝各位城主肯給老朽這個面子?！?/br>
    馬唯山和苗晨江先告退了，我依然留在榮老爺子家里。過了十幾分鐘，確定那倆人已經遠遠離開之后，皇甫光又把那個身穿軍大衣的漢子拎出來交給了我。漢子被綁的嚴嚴實實，匍匐在我的身邊。我鼓起勇氣說：“榮老爺子，能告訴我是誰嗎？”

    “不能?！睒s老爺子很干脆地說：“等我臨死以前，我會告訴你的?！?/br>
    我無話可說，只好躬身提了那個漢子，對榮老爺子說了告別，然后便出了客廳和院子。阿九還開著車在外面等我，看見我拎了個人便跳下來說：“天啊，這是……”

    我抬頭看看阿九，心想難道是他？應該不會吧，他以前只是個黑虎幫的小頭領，榮老爺子應該不會看上他的。這么說來，有可能是黑虎幫以前的老堂主？他們在城南混了很多年，大有和榮老爺子接觸的機會。我倒不是怕他們害我，就是覺得他們同時還效忠別人，心里就莫名堵得慌。我淡淡地說：“榮老爺子幫咱們把兇手抓到了?！比缓蟀涯莻€漢子丟進車子后排。

    阿九一路上問東問西，我也心不在焉，老是想著是誰呢，是誰呢？

    回到醫院，眾人都在等著，大家都很關心晚上談判的結果。我把兇手拎出來的時候，眾人都吃了一驚，紛紛問這是怎么回事。我一個個看過去，心想如果是榮老爺子的人，應該以前就知道此事了吧？那他現在驚訝的面容總該有所破綻的?？墒俏乙粋€都沒發現，所有人都驚訝的非常真，不像作偽的樣子。我仍是什么也沒說，讓眾人抬著兇手，一起來到葉展病房。

    兇手突然出現，葉展也嚇了一跳。我說：“兄弟，是他么？”

    “就是他！”葉展說：“差點把我捅死，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