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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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視線凝望的方向,元悅正蠶蛹一樣從地上轱蛹起來。 她身上被縛神索捆著,行動不便,受到九天玄狐魅惑術的影響,渾身上下比剛才還要軟,簡直快化成一灘水了! 元悅暗自咒罵了好幾聲“臭狐貍、死狐貍”,往前一蹦,結果力不從心,身體又要軟綿下去。 這時候,一道清風忽然吹到她的身邊。她腰上被人穩穩一托,綿軟的身體靠上一片胸膛,并沒有倒下去。 她似乎能聽見胸膛里傳來的沉穩的心臟跳動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腦袋抵著胸膛輕蹭兩下的時候,胸膛里的心跳驀地快了兩拍。 元悅:……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是使不出力氣。 元悅抵著江陵的胸膛努力抬起腦袋:“江陵,我沒事,你快去……去追……” 她說不出來了,九天玄狐的魅惑之術比她想得還要厲害,余威更加厲害。 元悅意識朦朧,眼皮墜下去的最后一刻,她的腦海里只有兩個念頭—— 第一,臭狐貍的魅惑之術實在厲害,以后可不能盯著他的眼睛了! 以及—— 江陵身上的味道……有點好聞…… 第31章 他愿意。 “呃??!”一聲痛呼聲在幽林中響起, 驚起枝頭雀鳥。 幻憐喘息了幾聲,拔除掉身上的劍芒,然后慢慢催動妖氣愈合傷口。 可是該死……這些傷口上的劍痕時而發冷, 時而guntang, 他的妖氣根本無法化解上面殘留的劍氣, 以至于凝神半天還是無法使傷口愈合。 這就是劍閣第一弟子的實力嗎?幻憐冷笑一聲, 心想下次再見面時,一定不會讓江陵好過。 他咳了兩聲, 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渾身上下都是傷, 每走一步都讓幻憐有著鉆心的疼痛。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盡快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調養傷勢, 否則…… 否則后面的想法還沒想出來, 鋪天蓋地的寒冷氣息壓了下來。 林間的空氣仿佛被凍住了,山風停止了流轉, 蟲鳥停止了鳴啼。世界安靜得如同靜止了一般,幻憐立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主上!”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伏地的動作干脆又利落。哪怕這樣劇烈的拉扯讓他疼得衣衫都被冷汗浸濕了。 “嗯?!?/br> 空中緩緩降下一個人來。那人披著黑色的斗篷, 斗篷帽檐壓得極低, 遮住了他的眉眼, 只露出下半截面容。 冷白的皮膚,精致的下巴, 那人緩緩開口道:“事情都辦完了?怎么不來找我?” 幻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用最虔誠的聲音伏在地上道:“回主上,我只是……只是一時被耽擱了,還沒來得及——呃??!” 幻憐瞳孔驟縮,那位剛剛還在他十尺之外的斗篷男人忽然瞬移到他的面前,冰冷的左手扼住他的脖子, 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 “主、主上!” 哪怕看不見那人的眼睛,也能猜出他此刻的神情應該是多么的鄙夷與不屑。 “被耽擱?你們狐族擅長的是魅惑之術,現在卻是連謊話也說得越來越順口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討厭別人騙我?!?/br> 他聲音緩緩的,陰沉又莫測,幻憐張了張口,想要辯解什么,但他的咽喉被對方死死握住,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幻憐瞳孔一顫,只見一只十分細小的紙人從他腦后跳了下來,然后飄到斗篷男人的手背上,順著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頭。 他是什么時候把紙人放到他身上的?為什么他一點都沒有察覺?所以……他其實什么都知道了?! 斗篷男人慢條斯理的聲音響起:“我警告過你,叫你注意分寸,可你偏要做出過分的事情……” 強大的威壓從對方指尖蔓延過來,幻憐再顧不得其他,立刻釋放出所有妖氣,只希望能夠殊死一搏,從對方手上逃脫! 紅棕色的狐尾再一次涌起,斗篷男人不得不暫時地抽開手。 幻憐當然不寄希望于狐尾能夠打傷那人,他只是希望狐尾的攻擊可以幫他爭取到一點時間!他是抱著可以將九條狐尾全都舍棄的決心逃跑的! 紫光乍起,將幻憐包裹起來。然而就在紫光即將帶他逃離開這里的時候,那只抽開的冷白的手,忽然又死死掐住他的咽喉,將他從紫光中扯了出來! 斗篷男人的身后是九條血淋淋的狐尾,幻憐掙扎著求饒:“主上!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過——” 幻憐的聲音忽然斷了。燃起的火光吞噬掉他的面容,連同他的聲音一起燒得灰飛煙滅…… 空中只留下了細碎的飄散的灰,斗篷男人盯著面前的虛無,聲音冰冷地不帶一絲感情:“你不該起了想要動她的念頭?!?/br> “你不配?!?/br> 他抬起手,在空中驀地抓了一把,一團縈繞著微弱紫光的光團就這樣出現在他的手上。 斗篷男人伸出另一只手極快速地一震,那些附著在光團上的紫光倏地消散了,像是蒸騰的煙氣,被風吹開了。 而與此同時,遠在淮興城的元悅忽然感覺到殘魂氣息跳了一下,好像有什么東西燒了她一把,燒得她渾身發燙。 她皺著眉頭咕噥了一聲,嗓音里發出含混不清的音節,右手一抓,抓住了什么東西。 那東西觸感微涼,帶著微微的彈性,手感極好。元悅迷迷糊糊的,正想用什么東西降降溫,于是毫不在意地將那東西拿過來,放在臉上,盡可能地貼服著臉頰,蹭了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個用來降溫的寶貝好像動了一下,但隨即又安定下來。 腦袋里開始閃現奇奇怪怪的畫面,那些影像與聲音像是走馬燈一樣的從她眼前滑過—— “喂,你怎么這么弱,還會被人欺負呀?”……“吶,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來罩著你吧!” 才被同門圍堵著欺侮過的男孩扯了扯衣角,將頭垂得很低,聲如細蚊:“……我……我叫江陵?!?/br> “哦,江陵啊,我叫元悅!元氣的元,喜悅的悅!你放心吧,那幾個菜雞已經被我打跑了,不會再來欺負你了!”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江陵,替他解圍時的情景。 “誰讓你跳出來的?我用的著你多此一舉?!” 昏暗的洞xue里,少年倒在地上,努力捂住自己受傷的傷口,聲音有些艱難地道:“你……你不必管我,我能處理自己的傷?!?/br> “廢什么話!上來!我背你去找地方休養!” ——是江陵跳出來幫她,結果被蛇尾掃斷腿腳時的情景。 “喂,江小陵,你不叫我碰你,我怎么給你療傷?你的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 少年沉默著縮在角落,在看不見的陰影里,悄悄紅了耳廓。 “好好好,我不碰你行了吧?喏,我用紙人幫你把碎骨清理干凈,這總行了吧?” ——是她在小別村里替江陵療傷時的情景。 “江小陵?你這就醉了?真的假的啊哈哈哈哈哈!” “我……唔……” “嗯?你說什么?我聽不清,大聲點兒!” “我喜歡……” “咚!”一聲砸到桌子的聲響。 “喂!江小陵,江小陵???真就醉了??你這酒量也太差了吧哈哈哈哈!” ——是她故意使壞、哄騙江陵喝酒的情景。 …… 一樁樁、一件件,往事歷歷在目,就這么從她眼前滑了過去。 她抬起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口中輕輕地呢喃:“江小陵……唔,江陵……” “咦?師兄,她是不是在喊你的名字?” 冥冥中傳來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元悅不高興地皺了皺眉頭。 那聲音隔了一層水膜似的,嗡嗡的,她聽不真切。更重要的是,她感覺到貼著她的降溫寶貝忽然動了一下。 “凌悅,醒醒……” “阿悅,醒一醒……” 元悅的眉心忽地跳了一下:阿悅?這個名字她好像在哪兒聽過,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 又一道女聲響起:“這應該是魅惑之術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除,我去向何城主要些清心靜氣的草藥,調一副藥劑給凌前輩服下。林師弟,你跟我來?!?/br> “哎哎?我也要去嗎?好吧?!?/br> 嗡嗡作響的聲音終于停止了,元悅擰起的眉心舒展開來。只是還沒舒心一會兒,她的降溫寶貝就不安分地想要從她的臉上離開。 “別動……不許動……”元悅捉住“它”,牢牢按住“它”警告性地咕噥道。 那寶貝還算通靈,聽到她的話立刻不動了,順從地貼在她的臉色,微微涼,恰到好處。 元悅滿意地點了點頭。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她腦海里的畫面開始朝著詭異的方向突變開去,如同脫韁的野馬,一發而不可收拾—— “別怕,你是我的,只要聽從我的指示就好了?!?/br> 這是那只九天玄狐對她說過的話,元悅心里一突,下意識地就想要向后避開。 然而在她抬起眸子的一瞬間,眼前的人卻忽然換了張面容——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她,讓她的心跳在不經意之間漏了一拍。 “江……” 名字尚未喚出口,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落在她的唇上。 微涼的觸感,羽毛一樣輕盈柔軟,元悅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腦袋里炸開了,心臟怦怦地跳得厲害,恨不得從胸口里跳出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向她靠得更近了一些。一只手撫上她的后頸,慢慢地托著她靠近、再靠近…… 元悅的眼睫輕輕跳動兩下。 她與江陵實在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看見對方幽深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了她的影子,近到她能感覺的對方的鼻息,溫柔又克制地落在她的鼻尖…… 這樣近的距離,若換做是其他人,她一定不肯。一定會立刻、馬上、百分百地避開! 可是看到是江陵,元悅忽然猶豫了。這猶豫的時間還很長,遠遠超出了她平時考慮事情所需要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