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度的天，連體力過人的宋疏都不禁默默地擦了一把汗，她看著身前穿著中跟鞋和一襲職業套裝的程經理，女性，有很多真的很強悍啊。

    這是一家日用品店，里面亂七八糟的日用品，多的堆積成了山。老板是末日前做日用品批發的，看得出來生意非常不好，很少有人光顧。

    見宋疏來看，就唉聲嘆氣的抱怨，自己為什么不做食品批發，不然早就發了。

    宋疏等人只笑著不說話，日用品其實也很緊俏的，但要看周圍的人群。留城小，土豪們本就不多，新開的交易場還沒正式成型，很多人都不知道，土豪們可能都沒聽說過。

    而其他人，飯都吃不飽，還買日用品？

    留城到目前為止，在華國大大小小近千個城市來說，絕對算不上頂級，但宋疏知道，這一次酷暑，才是留城發展的最佳時間。也是人數遷徙最多的一次。

    第一次寒潮，眾人以為撐過去就結束了，除了北方那塊極寒之地，被政府強行要求遷徙，其他的沒幾個人想著要背井離鄉。但這次……傻子都看出來，老天爺是不打算讓人類活下去了。

    土豪們估計已經在包機飛來的路上了。

    這老板根本不用愁，等再過段時間，他的這些不起眼的日用品，不比糧食差。

    這正是她們薅羊毛的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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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宋疏看了一圈,  倒還真有不少她家需要的東西。

    用簡直不可思議的價格，三斤蔬菜，換了十袋5kg包裝的洗衣粉,  還有二十塊末日前銷量很好的某牌香皂。

    防曬霜和各種這個霜那個霜,  有不少牌子貨,  都還沒到保質期。

    老板一看現在還有人愿意換這玩意兒，還是用現在天價的青菜換,  頓時就跟做夢一樣,  嘴角的笑容都快扯到耳朵邊,  直接丟出一個蛇皮袋,  讓宋疏撿，讓她隨便撿一袋。

    還有紙巾，這東西的消耗速度,  堪比恐怖。當初囤貨的時候,  感覺這些紙巾她們一輩子都用不完,  結果很快就打臉了。

    按照現在用完的量算，剩下堆放在她空間里的一堆衛生紙,  都有可能不夠十年消耗的。

    這段時間宋家已經很節約了，有宋媽監督,  上個廁所都要分大號小。即使是這般節約，囤貨還是rou眼可見的一天天的少了下去。

    不過衛生紙可就比其他日用品貴多了,  她們跟老板談了半天,  用宋疏登山包里的全部青菜，換了老板店里衛生紙的所有存貨。

    二十五提十二卷的卷紙,  還有某牌的抽紙十二提。省著點用用個幾年還是可以的。

    東西太多，宋疏打算晚點找個沒人的地方放進空間，先將這些抽紙用繩子綁到一起,  單手輕松提起紙山，去下一處地點。

    就這樣，宋疏花了一包蔬菜，換回了一麻袋都裝不下的日用品和山堆一般的衛生紙。臨走前老板還笑開了花，讓她以后再來。

    后來再跟著程經理逛來逛去，被她看到了她此行，最大的收獲——  一只母雞。

    說到母雞，這絕對是宋疏一家最后悔的一件事。

    末日回來后，從來沒有想過要去飼養牲畜，一是一家人完全不懂如何飼養，二是他們都不覺得自己能夠有能力養活牲畜。自己活著已經很難了，還養牲畜？吃喝拉撒，哪一樣不需要主人盡心盡力伺候？而且人連飯都吃不飽，你家還能養牲畜，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但現在他們非常為了這件事后悔，因為——他們怎么也沒想過，末日后，日子居然過得紅紅火火，跟上一世天差地別。

    宋爸當官的，避免不了有同事領導之類的人員來宋疏家做客，有時正趕上她家吃飯，她們還得將不符合適宜的吃的藏起來，為的就是看起來像一點末日。

    rou類還可以說是末日前存在冰箱里凍著的，青菜也可以說是自家種的，但雞蛋要怎么解釋？早就過了保質期了吧。偏偏她家的蛋制品不少，蛋糕蛋撻，甜點，冰激凌，還有各種鹵蛋，鹽焗蛋，虎皮煎蛋，茶葉蛋，蛋羹，簡直沒有一天不吃雞蛋的。

    總不能一家三口都不出門不交際吧。

    時間久了，三人都非常不耐煩。

    干脆買一只母雞得了，管它能不能下得了雞蛋。把它當祖宗一樣供著，天熱了就接到房間，空調吹著，吃東西就喂點小麥，碎玉米，蔬菜，總不至于養不活。

    宋媽和宋疏兩人一看見老母雞，不，據說是剛剛成年的小母雞，眼睛都貼了上去。當即一拍即合，買下來！

    小母雞瘦瘦的一只，但精氣神不錯，它身邊圍著四個人，兩男兩女，一對中老年夫妻，和一對十分年輕的夫妻，看起來是一大家子。

    四人將小母雞護在里面，現在的雞，比黃金還貴，可不得看好了嗎。

    來來往往的買賣人，見了這只母雞，反應都和她兩一樣，眼睛都黏上去了，不舍得移開。

    他們主要是饞的，多久沒吃過rou了？還是新鮮的雞rou？這段時間人人每天能吃半飽都是祖宗積德。

    “你家的雞怎么賣？”程經理見母女兩想買下來的樣子，上前跟人搭話。

    四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周圍圍觀的人頓時七嘴八舌。這雞擺在這里好多天了也沒賣出去，誰都想要，但都沒東西換啊，這倆人是誰??？口氣這么大？

    宋疏頓時察覺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被她直接無視。

    年老的男人開口：“不二價，四十斤白面?！?/br>
    這句話一開口，圍觀的所有人都齊齊吸了一口涼氣。這老頭，是瘋了吧？！四十斤白面？！不是大米，是磨好的白面？真敢開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白面比大米更耐飽，保存制作也更容易，所以現在即使是在南方，白面的價格也遠遠大于大米，這老頭一開口就是四十斤？！

    那只雞才幾斤??？最多三斤吧，還不知道能不能下蛋。就真的會下蛋，又拿什么喂它？有哪個人家能養得起？

    現在牲畜幾乎絕種，還不是因為養不起嗎。

    程經理聽了也倒吸一口涼氣，四十斤白面？她有多久沒吃過大米和白面了？

    “你這價格也太高了，誰能買得起？要不再降點兒？”程經理開始往下壓價。

    “不二價，這價格已經是最低了?！崩先搜燮ざ紱]抬。

    “你…”程經理氣的倒仰，心里吐槽這人不識趣。

    轉眼看見后面的那個女人，她面黃肌瘦，雙手跟兩根柴火一樣，活脫脫的一個火柴人，可肚子卻微微隆起。

    這是？…懷孕了？

    程經理自己也有孩子，乍一見到火柴人一樣的孕婦，心得滋味也不好受。但這世道，人家自己都吃不飽還有空造人，絲毫不給自己留后路，她又何必替人家心酸？

    程經理心里有了主意：“你看你的雞瘦的，估計你家也沒有吃的喂雞了吧？再不脫手，這雞還能活幾天？到頭來別一場空了，什么都沒了?！?/br>
    這句話說的十分不客氣，可又讓人反駁不得。眾人眼里看著，心里的亮澄澄的，這不僅是在說雞，還在說那個懷孕了的女人。

    宋疏也是聽了才注意到，年輕的女人居然懷孕了？

    這也……她微微驚訝，自己又沒懷過孕，當然不會感同身受。

    看那女人的樣子，懷孕估計四五個月了吧，那個時候，天都冷成那樣，又沒吃的，居然還有時間造人？這也太令人無語了……

    但她又不能說什么，畢竟這個社會的主流思想就是這樣。你父母在艱難環境中還堅持生下了你，給了你生命，你欠你父母多少……

    也不想想，這種環境，生個孩子出來能不能養得活？讓一個無辜的生命來人世間受苦，這就是所謂的大愛嗎？

    程經理的話大約是說到了那四人的痛處，四人相互眼神詢問，仿佛是被說動了。

    四人又開始說著不知道哪里的方言，應該是孕婦的丈夫，伸手激動地比劃著，最后，孕婦的丈夫發言：“最低價格，給你們三十五斤白面?！?/br>
    “好吧。那就三十五斤?！?/br>
    能便宜五斤已經很不錯了，宋疏放下身上的物資，將左手一直拉著的行李箱拉了過來。行李箱里其實只有一點青菜，裝一點青菜是為了讓它拉起來不會那么空，不然別人豈不是一看就露餡兒了嗎。

    她拉著行李箱一路，偽裝的很好，至少眼睛毒辣的程經理都沒發現不對勁。

    背對著眾人，拉開了行李箱靠近她那邊的拉鏈，將手伸了進去，看似是在里面摸東西，其實意識已經進入了靈玉空間。

    宋媽一看女兒的動作，立刻明白過來，也若有若無的擋在行李箱旁邊，這種行為實則再正常不過，沒看見一個三斤重點小母雞，都一家老小圍在里面嘛。

    宋疏來到了空間里最靠近外邊的那堆白面處，伸手抱過一袋封面上寫著25kg的白面，瞬間將白面轉移到了行李箱里。

    這個行李箱是她家最大的一個行李箱，買的時候忘了尺寸是多少，反正買的是最大的，一下子多出一大袋面粉，外表完全看不出了。

    做完這一切，她慢吞吞打開行李箱，搬出那袋面粉。

    問程經理借了一個秤，將多余的十五斤白面拿出來，一手交面，一手拿雞。

    從上午逛到下午，再沒見到她們需要的東西。兩人外加一旁幫忙的程經理手上提著的東西太惹眼，盡管宋疏已經偷偷摸摸的將很多東西扔進了空間，再扔數量上相差太大，很容易就惹人懷疑了。

    宋媽和宋疏也不打算再逛下去了。

    眼看外面太陽下山，氣溫沒來時那般高，宋疏和宋媽打算回家了。

    臨走前，宋媽猶豫了一下，送給了程經理她包里裝著的一大把沒換掉的青菜，又給她裝了兩斤面粉，算是給她的報酬。

    給報酬也有講究的，給的太多人家以為你人傻錢多，好拿捏，以后說不定會串通起商戶，賺你的錢；給的少，人家心里也難免會不開心。

    今天的程經理，可是幫宋家省下了五斤白面，給她兩斤，正正好。

    程經理那邊自然是千恩萬謝，她跟著宋媽好幾次了，從宋媽手里拿了不少好東西，對著這個顧客，程經理的感謝是發自內心的。

    她老公死在了前面那場寒潮，她一個人帶著個孩子，過得有多不容易，只有自己知道。有時候晚上睡覺時怎么也睡不著，想著要不然燒點兒碳，跟著孩子一起去下面得了。

    她自己是死是活無所謂，但又不忍心自己才十二歲的女兒，人生還什么都沒開始呢，就沒了。

    好在日子都是要慢慢過起來的，她看準了新開的交易市場的未來，憑借著出色的履歷，進入交易市場上班。又憑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漸漸地在交易市場站穩了腳跟，她也有了些人脈，日子總算沒剛開始那么難過了。

    程經理深夜等到交易市場的客人都走光了，她才最后一個下班。白面和青菜，這種好東西她是舍不得吃的，她留下了約三兩的白面和幾根青菜，剩下的全都換了便宜廉價的吃食。

    現在普通人吃的都是這種，一點點雜七雜八的干粉，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一小勺就能沖一碗，飽腹感挺強的，就是味道難吃。

    她提心吊膽的將換好的東西裹進自己腰上，疲憊的回了她的家，老城區一處陰暗的地下室。

    她的女兒很懂事，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馬上從睡夢中醒過來，扒到門邊，朝貓眼處往外看。

    “媽——你回來啦?！?/br>
    程經理擰開門把手，走進房間，立刻反手關上了門。又將幾個沉重的椅子搬到門后，堵住門縫，這才敢和女兒說話。

    她看了一眼桌子，果然看到，早上出門留下來的小半包方便面，還留在桌子上。

    “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能不吃東西，你怎么還是不聽話？”

    十二歲的姑娘干干瘦瘦的，狗啃的短發如同枯草垂落在耳邊，她低頭，不敢跟她們對視，小聲囁嚅道：“一覺睡到現在，還不餓?！?/br>
    剛說完，回應她的就是一聲不算小的肚子叫的聲音。

    程經理悶著頭不發一語，好半天才出聲：“過了十二點就是你生日，今天得了好多東西，待會兒給你做一碗手搟面?！?/br>
    昏黃的燈光下，程經理拿出剩下的白面，又往里面混了一點一直舍不得吃的玉米粉，這才湊夠量。加入水，用筷子攪拌成面絮狀，開始揉搓起來，經過無數次的揉搓，面團表面光潔可見，一點兒面都沒有浪費。

    將揉好的面團放置一會兒，再搟成長條，用刀切成細長條。

    等面條切好，鍋里燒著的水也開了。

    放入面條，面條一入鍋，馬上在沸騰的水里翻滾起來，再往里丟進一小把青菜，不一會兒清新的蔬菜香味面香，隨著上升的蒸汽涌入了狹小的房間。

    今晚，注定是一個讓母女二人記憶深刻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