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陳司直哂笑:“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一個利字,案件本就不算復雜,兇手又因為急于得到東西留下了不少破綻。對藺評事而言,當然不算難辦,他可是破過無數撲朔迷離的大案的?!?/br> 滕玉意淡淡瞅陳司直一眼,先前他可是很嫌藺承佑礙事的。 盲了眼又如何,心比他們亮就行。 “無為?!碧A承佑開口道。 “是?!彪褚獍菏渍f,“師兄有什么吩咐?!?/br> “那東西多半還在劉翁的宅子里,趁日頭好,我們進去找一找?!?/br> “好?!彪褚鉅恐A承佑往宅內走,一邊走一邊主動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藺承佑。 陳司直也趕忙帶著衙役們入內搜尋。 藺承佑邊走邊指點滕玉意如何搜尋證物,滕玉意依言做了,她比絕圣棄智更為護短,入內后一雙眼睛基本不離藺承佑腳下,護著這護著那,唯恐那幫同僚嫌藺承佑礙事。 或許是心境不同,又或許是覺得滕玉意護短的樣子實在可愛,藺承佑非但不再像昨晚那樣郁結,轉悠到最后反倒笑了。 在陳司直一票人忙得氣喘吁吁的時候,藺承佑和滕玉意到外院坐下。 藺承佑問滕玉意:“如果你是劉翁,你會把這樣重要的物件藏在自家宅子里嗎?” 滕玉意幫藺承佑重新系穩眼上的布條,坐回原處托腮想了想:“如果沒人來搶,我自是會放在自己身邊,如果知道有人覬覦,我就得找個更妥當的地方藏起來?!?/br> 藺承佑半倚著身后的廊柱,手里轉動著一根枯草:“一個賣炭翁……如何避人耳目藏東西……” 默了一會,兩人異口同聲:“賣炭!” 滕玉意語氣那樣興奮,藺承佑簡直能看見滕玉意那亮亮的眼睛,他不由笑道:“快讓嚴司直——”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臉上笑容一滯。 滕玉意忙對屋里的陳司直說:“陳司直,我師兄大約知道那東西藏在何處了。事不宜遲,我們得趕在兇手前趕過去?!?/br> 從喜鵲巷出來,眾人分頭上馬,一邊沿路向街坊鄰居打聽,一邊沿著劉翁平日賣炭的路線往西市走,尋到將近傍晚時,果然在半途中找到了一處空宅。 這條巷子離喜鵲巷距離足有兩座坊,巷子里只住了兩戶人家,異常冷清不說,最里頭那處宅子還常年空置,但劉翁幾乎每日都會來此處賣炭。 大理寺的人入內搜查,不出所料,很快就在寢房床后的一個暗洞里找到了一個漆匣。 當衙役們把東西小心翼翼捧出來時,滕玉意臉色一亮,這可是她第一次幫藺承佑破案。 衙役剛要擦拭漆盒,藺承佑卻道:“慢——” 鎖魂豸爬上圓桌,確認漆盒并未暗藏暗器和毒藥,藺承佑這才令衙役打開漆盒。 里頭果然放著秘笈和鑰匙。翻開秘笈看了看,上頭記載著藏礦處的具體山頭,以及如何提煉和制作這種暗器的秘法,至于那把鑰匙,想必就能打開藏礦之處的密鑰了。 藺承佑在掌心掂了掂那把鑰匙,摘下腰間的金魚袋遞給身邊衙役:“給宮里送信,說去年在坊間售賣銀絲武器的那幫大魚落網了,讓北衙派百名金吾衛來此處,接下來數日,需日夜在附近蟄伏,除此之外,在座的幾位大哥最近也不能離開朝廷的監視?!?/br> 陳司直和衙役們心知事關重大,忙應了。 滕玉意看著漆盒,對藺承佑說:“里頭還有幾本書?!?/br> 衙役們小心翼翼取出,卻是一些記錄南詔國巫蠱之術的秘笈。聽說南詔國百年前出過一位很出名的巫后,最善用蠱蟲害人,凡是巫后下的蠱,極少有人能破解。匣子里這些殘本想是劉翁等人在南詔國販貨時無意中搜集到的,因為代遠年湮,大部分都已破舊不堪。 衙役們正要將其原樣放回去,滕玉意一瞥之下,忽道:“絕情蠱?” 藺承佑一怔,絕情蠱雖出自道家大道之手,歷來卻被稱為“蠱”,原因自是那位不爭散人雖然用的是五行陰陽術,引子和載體卻是用的南詔國巫后的蠱蟲。 可惜不爭散人去世多年,南詔國巫后也早已成了一堆枯骨,是以師公苦求多年,一直沒能找到破解之法。 滕玉意也想到了這一點,忙取出那本舊書拍了拍扉頁上的灰,是后人的手抄本,面上雖破,里頭字跡倒是清晰。 翻開第一頁,上寫著:【靡不有始,鮮克有終。情之一字,亂人心魂,凡動情之人,心眼皆盲。搗其心,毀其目,瞎瞎瞎?!?/br> 瘋瘋癲癲的,透著一股冰冷的恨意。 滕玉意皺了皺眉,順勢將這句話念了出來。 藺承佑略一思索,忙道:“陳司直,這本書可能我得拿回去一用,請你們先過目一遍,確定無誤,便請登記到證物簿上?!?/br> *** 回去的路上,滕玉意在車里磕磕巴巴為藺承佑讀那本秘笈,上頭有太多蠱術之類的術語,她現在只能算粗通道術,讀起來難免覺得深奧。 犢車都要到成王府了,她才勉勉強強將整本秘笈讀完。 “如何?”滕玉意放下那本書,緊張地望著藺承佑。 藺承佑臉色很難看,這本書應該是當年那位南詔國巫后煉制絕情蠱時留下的,記錄之人大概是某位誤闖南詔國巫蠱之地的中原道人。 書上寫得很明白,若無奇藥相克,這蠱蟲會一直附在男子體內,怪不得他和滕玉意親吻后依舊無法復明。不爭散人只是在蠱蟲外套了個道家的虛殼,道家那套陰陽相濟的心法根本無法克化,成親也未必管用。 書上倒是寫明了奇藥是什么,這東西有名有姓,最初是由巫后保管,但據他所知,此物早已失傳了。 假如找不到那枚奇藥,就意味著他一輩子都無法復明…… 為了寬慰滕玉意,他笑了笑道:“上頭寫了解蠱的法子,只要吃下一枚奇藥,我眼睛就能復明了?!?/br> 滕玉意一滯,鬧了半天必須要吃藥才成,也就是說不爭散人把他們所有人都耍了,她忍下心里那口惡氣:“是上頭所說的‘力根遙’么?那是何物?” 藺承佑:“南詔國語。意思是南詔國的異寶赤須翼?!?/br> “赤須翼?”自小滕玉意也見過不少世間奇珍,但從未聽說過這種寶物。 “是南詔國當地一種昆蟲化作的結晶,約有上萬年之久,夜間能照明,佩戴在脖頸上有駐顏美肌之效。據說南詔國皇室就庋藏著一枚,但多年前就已失傳了。欸,你別喪氣,只要我想搜羅,這世上就沒有我找不到的東西?!?/br> 但藺承佑心里知道,這話不過是安慰滕玉意罷了,失傳已久的寶貝,哪有那么容易找。 等到找到的那一日,他和阿玉說不定都三四十歲了,整整數十年,眼看要在黑暗中度過了。 心里這樣想,卻很快打起精神:“天太晚了,先回府里用晚膳,待會到青云觀把這本書給師公瞧瞧——” 滕玉意卻冷不丁說:“等等,我知道這寶貝在何處?!?/br> 藺承佑奇道:“何處?” 滕玉意一笑,掀開車簾讓車夫改道:“麻煩去靖恭坊的華陽巷?!?/br> *** 華陽巷一座精致宅邸。 藺承佑張開雙臂,像一只俊鶻那樣趴在后窗和房檐的中間。 滕玉意則趴在他背上。 這姿勢堅持久了,對常人來說無異于酷刑,對藺承佑來說卻是如吃飯睡覺一般輕松,但他額頭上仍沁出了汗珠,不為別的,只為耳畔能清清楚楚聽到房里的動靜。 原來赤須翼并未失傳,而是藏在新昌王的遺孀鄔瑩瑩手里。 來時路上滕玉意向他保證,只要她開口,鄔瑩瑩絕對會乖乖把這世間異寶交給她。又叮囑他到時候千萬別露面,這事交給她一個人來辦就成。一旦他出面,這件事就會牽涉到兩國的朝堂和外交了。當時他還笑問緣故,現在知道原因了。 顧憲這廝,正和自己的嬸嬸鄔瑩瑩翻云覆雨。 滕玉意為了要挾鄔瑩瑩,專程盯了鄔瑩瑩兩個月,本想捉住鄔瑩瑩別的把柄,卻意外發現鄔瑩瑩和顧憲有私,等到證據搜集得差不多了,滕玉意認為時機已成熟,某一晚便讓程伯等人在宅子周圍安排一番,她自己則用他教她的心法屏息貓在壁櫥后。 換言之,那晚顧憲和鄔瑩瑩偷情時,滕玉意全程在房里待著。 碰巧那一陣他在淮西道打彭震,怎能料到滕玉意在長安也沒閑著。他早就知道滕玉意不守規矩,但沒想到這小壞蛋連這種事也能…… 藺承佑腦子里亂七八糟想了一通,等他回過神,房里仍在響。 都快一個時辰了,顧憲和鄔瑩瑩仍未消停。 他也是今晚才知道,這種事原來有這么多花樣。 藺承佑心跳如鼓,身上的汗出了一層又一層,這種滋味,比平日打幾場架都累。 有完沒完了? 再這樣下去,他都快支撐不住了。 滕玉意趴在藺承佑身上,沒比藺承佑好到哪去。 臉燒得像炭,心跳也震耳欲聾,誰能想到今晚一來就撞見顧憲來找鄔瑩瑩。 大約是即將啟程回南詔國怕日后沒機會偷情,顧憲和鄔瑩瑩這回比上次折騰得久多了。 藺承佑雖然始終沒吭聲,但看上去比她還要難受,除了那塊朱紅布條,臉上哪都是汗。 汗珠正順著他的太陽xue,緩緩往下淌。 作者有話要說:藺承佑:萬萬沒想到洞房前夕會跟老婆接受一次現場觀摩體驗? 第130章 滕玉意伏在藺承佑背上不敢抬頭。 因為怕發出聲響,她臉頰一直緊貼著藺承佑的脖頸,她能隱隱感覺到,藺承佑已然到了忍耐的邊緣。他肌膚發燙,頸上的脈搏跳得又急又快,這種燥熱感仿佛能傳染,連帶她也跟著口干舌燥。 熬了一晌,滕玉意試圖把頭從藺承佑的頸窩抬起,只要肌膚不和他的相觸,或許兩個人都會好受一點,結果剛一動,立刻被鎖魂豸化作的軟繩勒了回去。 滕玉意艱難地瞥瞥藺承佑,鎖魂豸向來只聽主人的使喚,這只能是藺承佑的指示,果見藺承佑微側下頜,大意是叫她別動。 顧憲本身會武功,偷情時意亂情迷,耳目自是不如平日機敏,但這不表示稍大些的動靜不會驚動顧憲。 這種事當面撞破,對誰都沒有好處。 捱到現在,藺承佑已經有點捱不住了,滕玉意隨便一個輕微的舉動都會令他耳熱心跳,再亂動,保不定兩個人會一起跌下去。 好在這時候,房里終于消停了。 藺承佑和滕玉意同時松了口氣。 卻聽見鄔瑩瑩嬌喘著說了句什么,房里瞬即又響起細微的曖昧聲響。 聽著聽著,藺承佑嗤之以鼻。 一聽就知道,顧憲在與鄔瑩瑩接吻。 這回他不再是門外漢了。他都吻過滕玉意好幾回了。 這方面他很有自信,滕玉意是很喜歡被他親吻的,不像房里,像在嘬啃什么似的—— 藺承佑被迫繼續聽房里的動靜,表情卻越來越不屑。 滕玉意因為早等得不耐煩了,也在暗暗撇嘴,眼珠子一轉,卻瞧見藺承佑一臉鄙夷的樣子。 咦?她正好奇藺承佑在不屑什么,聽得圓桌吱呀一響,顧憲似乎將鄔瑩瑩從桌上抱將起來,聽腳步聲,似乎又回到了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