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扇了一晌,滕玉意把團扇拋給身后的春絨,取出小涯劍,到院子當中耍起了劍法,練了幾套下來,她如愿出了一身汗,進屋沐浴換了衣裳,出來后本以為心里多少會寧靜些,沒想到一顆心依舊七上八下地亂竄。 滕玉意立在廊道深深吸口氣:“碧螺,給我拿幾壺石凍春來,很久沒喝酒了,今晚我要喝個痛快?!?/br> 碧螺和春絨忙說:“娘子你心里正煩著,這當口喝酒當心醉得快?!?/br> “少啰嗦,快去熱酒?!?/br> 二婢只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擺上一些小菜,熱好一壺酒呈上來。 滕玉意拔出壺蓋,仰脖將壺里的酒喝個精光。 春絨和碧螺勸道:“娘子,酒量再好也經不起這樣喝,當心明早上起來頭疼?!?/br> 滕玉意自顧自把空酒壺重重往桌面上一放:“去,再熱一壺?!?/br> 喝完一壺又喝一壺,滕玉意漸覺飄飄欲仙,那些積壓在心頭的沉重心事,一股腦都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叫道:“哎呀嚇死我了,那是一只黑豹子!” “世子,你不能進來,娘子她喝醉了——” *** 藺承佑到滕府時已是半夜,這么晚來找滕玉意說起來不大妥當,但神策軍明日就要拔營,今晚他還需回宮一趟,算來算去,只有今晚有機會同滕玉意說道說道,因此程伯一出來相迎,他就開門見山說:“程伯,我有些重要的話要當面告訴你家娘子,請她立即出來一趟?!?/br> 程伯看了眼藺承佑腳邊的小黑豹,點點頭應了。 沒過多久,程伯一個人出來了:“世子不如明早再來吧,娘子她喝醉了?!?/br> 藺承佑心里正亂著,聞言蹙了蹙眉,滕玉意酒量那么好,怎么突然就醉了??纯茨_邊的俊奴,他邁步出了中堂:“我進去找她吧,有件東西需當面交給你家娘子,不會耽擱太久,跟她說幾句話就走?!?/br> 程伯急眼了,這怎么能行,那可是內院,娘子和成王世子再熟,畢竟男女有別。 “萬萬使不得,世子,你把東西交給小人,讓小人轉交給娘子吧?!?/br> 藺承佑在前擺擺手:“平日也就算了,這東西得親手交給你家娘子,此外我還得當面交代她一些事,程伯你也不想我不在長安期間,你家娘子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諱吧?!?/br> 程伯一愕。 一愣神的工夫,藺承佑已經揚長而去了。 這樣連追帶趕到了潭上月,還沒來得及進去通報一聲,門口那幾個小丫鬟就被藺承佑腳邊的小黑豹嚇得驚聲大叫。 “碧螺jiejie、春絨jiejie,院門口來了頭黑豹子?!?/br> 程伯呵斥小丫鬟們一聲,快走幾步攔住藺承佑:“世子稍稍留步,小人進去通報娘子一句?!?/br> 藺承佑清清嗓子,怪他,急著叮囑滕玉意,一時也顧不上這些禮數,負手停步,沖程伯歉然一笑:“是我太冒失了,煩請程伯通報一句,我在這兒等她就行?!?/br> 不料門口的動靜早就傳到里頭去了。 有個人原本歪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冷不丁看到外頭那頎長的身影,先是眨眨眼,然后揉揉自己眼睛,放下手瞧了一晌,忽然一把推開碧螺和春絨的胳膊:“藺承佑,你來啦?!?/br> 藺承佑人雖站在門外,眼睛卻壓根沒往里看,聽到這聲音忍不住轉過頭,卻看見滕玉意坐在樹下。 “你來,你快來?!彪褚庑Σ[瞇沖他招手。 “娘子!”程伯和春絨碧螺頓覺不妥,為了勸阻娘子,忙將她圍在當中。 哪知滕玉意喝酒后力大無比,揮手將二婢推開,程伯畢竟是個男子,不好靠得太前,滕玉意一拍石桌,搖搖晃晃撐著桌面站了起來:“你們走開,我要見藺承佑……你、你進來啊,你站著那兒干什么?” 藺承佑這會已經看出滕玉意醉得不輕,聽她這樣叫他,情不自禁朝她走去。 “你怎么喝得這樣醉?”他有點好笑,望著那張染滿了紅霞的芙蓉玉面,目光一時挪不動,原來滕玉意醉酒后是這副憨態可掬的模樣。 滕玉意笑容可掬,沖他招手道:“你來,我等你很久了?!?/br> 藺承佑只得走到她過去,剛到近前,不等他開口說話,滕玉意就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當著一院子人的面,拖著他走了幾步,然后搖搖晃晃一指面前的廊廡:“……我想……上去,可我的腿腳不聽使喚,你來得正好,借點輕功給我?!?/br> “娘子!”這回不只程伯,連端福都沖過來阻止。 藺承佑把自己胳膊抽出來,轉頭對程伯說:“沒想到她喝得這樣醉,那我明早抽空來一趟吧,你們把她扶到屋里去?!?/br> 說著轉身就走。不料滕玉意的雙手再次纏上來,像抱蘿卜那樣抱著藺承佑的胳膊不撒手:“我……有話對他說,你們別煩我,你們再啰嗦,我就哭給你們看。端福,你走開你走開?!?/br> 端福只得停步。 程伯哭笑不得:“世子,我家娘子喝醉酒就是這樣,像個小孩似的不講道理——” “你才不講道理!”滕玉意醉眼惺忪睨著藺承佑,再次向上指了指屋檐,“我要上去吹吹風?!?/br> 春絨和碧螺試圖把滕玉意的手從藺承佑的胳膊上拽開,越拽,她摟得越緊。 藺承佑自己也拽了一下,不料一碰到滕玉意的手腕,她就哎喲叫痛,藺承佑怕自己傷到她,只得收手:“要不這樣吧,你們拿件披風出來,我帶你家娘子上去坐坐,我看她喝得也差不多了,上去坐一會說不定就睡著了,等她一睡著我就把她送下來?!?/br> 院子里的人面面相覷,還能怎么辦,硬拽怕拉傷自己娘子,又不能把成王世子的胳膊留下。 “快給娘子拿披風?!睙o奈之下,程伯到底發話了。 碧螺和春絨很快取了一件披風出來,小心翼翼為滕玉意系上。 期間滕玉意不斷扭動掙扎,一雙手倒是不忘摟緊藺承佑的胳膊。 “我要上去?!彼粋€勁地催促藺承佑。 藺承佑只得用另一只手把俊奴牽到樹前拴好,給俊奴留下幾顆rou脯,隨后在一院子人的注視下中,帶著滕玉意縱上了房梁。 滕玉意重心不穩,藺承佑摟住她肩膀幫她站穩,試著抽胳膊,她依舊死活不松手,藺承佑只得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好。 “明日我就離開長安了?!彼目谔鴤€不停,轉頭打量她,“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把俊奴給你帶來了,它不但能驅邪,還能治惡人。有它守著你,我也放心些。還有絕圣和棄智,明日起也會住到你府中,我爺娘這幾日就回長安了,我托了他們照顧你,你有事就同他們說?!?/br> 滕玉意腦袋東倒西歪,看樣子一句都沒聽進去。 藺承佑怕她傷到脖子,只得摟著她的腦袋讓她靠著自己的頸窩。 “剛才在底下那么聒噪,怎么一上來就不說話了?”藺承佑的目光靜靜在她臉上打轉,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她,月光下,她的眉、她的睫毛、她的鼻梁……那樣美,仿佛一件最上好的玉器,每一處都經過精心雕琢,看著看著,他喉頭有些發緊,忙把視線挪開,看著前方道,“喂,等我回長安,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滕玉意腦袋一晃,終于有了點反應,紅唇一嘟,很不樂意地說:“我才不嫁給你?!?/br> “為什么?” “你總是欺負我?!?/br> 藺承佑一訝,愣了一會笑道:“我欺負你什么了?” 滕玉意不知想起了什么傷心事,抽搭了一下:“蟲子?!?/br> “什么蟲子?” “我退親,跟你借蟲子,你、你把我的劍封了……” 藺承佑一拍腦門,真該死。 “我錯了,我不是人,我向你賠罪?!?/br> “你說我惡毒?!彪褚庠较朐絺?,眼里隱約有淚花打轉,“你還讓人搜我的身,沒收我的暗器…………” 藺承佑牙疼似的嘶了一聲,一想起這些事就恨不得打死當時的自己。 “誰叫我當時是混蛋呢?不,我就是個禽獸?!?/br> 滕玉意越說越委屈,用力推開他的胳膊:“你還讓我長熱瘡,你太壞了?!?/br> 藺承佑哭笑不得,這他可不是故意的,但他一句不敢駁嘴,依然點頭如搗蒜:“我錯了,這些事簡直令人發指?!?/br> 滕玉意眼淚汪汪:“你不肯教我武功,還說我是世上最惡毒的女子?!?/br> “你想怎么出氣?”藺承佑把胳膊抬到滕玉意的面前,“我讓你打好不好?” 滕玉意也不客氣,對準他的胳膊一口就咬下去。 藺承佑心里叫痛,面上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千萬別客氣,怎么出氣怎么來,等到出完氣了,肯答應嫁給我就行。阿玉,這些事我一輩子記在心里,從前我是有不少混蛋的地方,以后我對你加倍地好,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滕玉意卻不肯再咬了,猛地抬起頭,醉眼惺忪打量他一陣,也不知想起什么,含怒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上次你還咬破了我的嘴唇?!?/br> 沒等藺承佑回過神,她一把捧住了他的臉。 藺承佑渾身一僵,胸口像同時跑過一千匹野馬般隆隆直跳,眼看滕玉意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連呼吸都滯住了。 “你這、這是要做什么,上次我可是為了救你?!碧A承佑強行保持最后一絲清明,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喂,底下都是你們府里的下人,端福也在,你可別公然輕薄我啊?!?/br> 滕玉意紅唇鮮若櫻桃,雙眼迷離如翠湖,并不聽他廢話,鼻尖一碰上他的鼻梁,二話不說咬住了他的唇。 嘴唇上立時傳來一陣鉆心的痛,好在她似乎只咬一口就要松開,藺承佑心里耳邊全是電閃雷鳴,眸色一深,不等她躲開,追上去吻住她的唇。 第122章 一觸到滕玉意的唇舌,藺承佑的腔子里就像著了火,這世上最甜的酒,就在她的唇齒間,他肆意追逐那芳濃的酒香,醺醺然無法自抑,醉意仿佛能傳染,仿佛只一瞬間,他腦中便只剩她身上甜凈的氣息,他沉醉無法自拔,咬著她的唇低喃:“阿玉?!?/br> 滕玉意不知是醉糊涂了,還是傻了,身體熱乎乎的,綿軟得像只貓,依在他的臂彎里,乖乖地被他吻著。 藺承佑迷醉地想,她醉成這樣,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對她做什么?可是他已經停不下來了,身體無法控制,只能貼著她的唇低問:“阿玉?” 滕玉意掙扎了一下,宛如一個大口喝甜漿的孩子突然被人奪走了水槲,何止是不滿,簡直要發脾氣,懊惱地貼緊他的唇,毫無章法地咬起來。 藺承佑輕吮她的舌尖,她就磕他的牙,他改而親她的唇角,她就嘬他的唇。 這份魯莽的熱情讓藺承佑像著了火,心里的花苞承受不住這份強烈的悸動,膨脹成了一朵世上最絢爛的花。 一個人的心房里怎能盛得下這許多歡樂,那快意的清風吹過來,帶他躥上了高高的云端,他宛如一只乘著輕風的白鶴,肆意在天空里翱翔。 他扣住她攀附上來的雙手,回應得比她更魯莽,然而滕玉意身體出奇的軟,他身子稍稍向前一傾,她就支撐不住往后倒去。 情急之下,藺承佑伸手護住滕玉意的后腦勺,可就是這意亂情迷的一瞬間,滕玉意就倒到了瓦當上。 倒下時滕玉意仍摟著藺承佑的胳膊,順勢把他也拽得倒下來,藺承佑一手護著她的后腦勺,另一手撐在她的腦袋旁邊。 屋檐上的瓦當被兩個人的身體所壓,發出一聲響,在這寂靜的夜里,聽上去格外刺耳。 緊接著,底下傳來嗷嗷嗷嗚的怪叫聲。 藺承佑汗毛一炸,剛才只知放縱和沉溺,早忘了底下還有一群人,兩個人鼻尖貼著鼻尖,熾熱的氣息交纏在一起,每一聲凌亂的呼吸,都叫人浮想聯翩,藺承佑望著懷里那宛如初綻花蕾的嬌艷臉龐,心里再舍不得,也只能暫且離開她嫣紅的唇瓣。 撐著胳膊肘,他側頭聽去,院子里安靜得出奇,那些人不知避到了何處。 院子里似乎只剩下一個俊奴了,但藺承佑知道,那幫下人一定就在附近聽著屋頂的動靜,他心跳如雷,趕忙把滕玉意摟起,哪知滕玉意似是嘗夠了甜漿的孩子,依著他的胸膛打了個呵欠,然后就再也沒動靜了。 藺承佑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他這邊仍耳熱心跳,滕玉意倒是說睡就睡。 下意識用手背擦了一下嘴,才發覺嘴唇已經被她咬破了。 嘖,今晚他——何止被她親了,簡直被她狠狠啃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