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靜塵師太哪敢再試。 她憤懣地喘著粗氣,牙根恨得直發癢,一時不敢再盤算別的,只按耐著惱恨道:“好,只是在我回答問題之前,能不能請世子告訴我,我是何時露出的破綻?” 藺承佑心知此人心計深沉,直接問她幕后之人是誰,必定得不到答案,不如干脆與她周旋,再趁其不備探知答案,于是不緊不慢道:“你最大的破綻,就是你多此一舉嫁禍舒文亮?!?/br> “多此一舉?” “還是先從舒麗娘的死說起吧?!碧A承佑道,“這婦人是去年七月才來長安的,中秋那晚與鄭仆射相識,之后便住到了春安巷,臘月懷孕,至今有三個多月了,她懷孕前鮮少與人往來,懷孕后更是深居簡出,我問了舒麗娘的下人,除了舒文亮,這三月沒人去拜訪過她,而從兇手動手前盯梢舒麗娘來看,此人似乎不肯在春安巷行兇,這樣做似是怕被舒麗娘的鄰居認出自己的身形,照這樣看,除了舒文亮,兇手不可能是別人了。 “可是經我仔細查問,原來這三月除了舒文亮,還有一位個頭矮小的人去過春安巷,只不過這個人并不是專程去拜訪舒麗娘的,而是借著臘月過大年的機會挨家挨戶上門送年符。 “這人到舒麗娘的宅子送完年符,順便與舒麗娘說了許久的話,走之前對舒麗娘說觀里的香很靈驗,閑時不妨到觀里去上香求個平安。 “此前我問過好幾回,舒麗娘和下人和鄰居都沒有想起來這件事,這當然是因為,沒人會想到一個送門神符箓的道長會與一樁兇殺案有關。直到我換了一個方式,問近日可有僧道上門,她們才想起這件事。 “知道這件事后,我便順勢往前查,原來早在那日之前舒麗娘就去玉真女冠觀燒過香了,我猜你聽到了一點她的秘密,然而不是很確定,而你為了不傷及自己修為,動手前必須確定孕婦本人做過惡事,為了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好暗中跟蹤舒麗娘,知道她住在春安巷,便假借著送年符誘惑她再去觀里上香,聽說你們觀里求簽不需另添香火錢,但一貫有個規矩,就是必須在神像前說出自己的心愿,這樣才會靈驗。那間求簽的靜室無人,沒人會想到這個規矩是為了方便有人暗中偷聽。 “沒多久,舒麗娘果然又去玉真女冠觀上香。起初我只顧著調查她與小姜氏常去的那幾家鋪子的重合處,卻忽略了兩人行程上最明顯的一個交匯點——玉真女冠觀。因為我萬萬想不到,一家道觀的道長會與這起連環殺人取胎案有關?!?/br> 滕玉意在旁聽著,暗自點了點頭,玉真女冠觀是當年的玉真公主所建,為建此觀,公主特地請來了百名天下異士,布地宮、請天君,就連公主自己也自奉“真人”。公主仙逝后,觀中依舊香火鼎盛,除了經常舉辦賞花會和詩會來籠絡京中貴婦,歷來還有個說法,就是女子若是在觀中求簽許愿,會比旁處更靈驗,故而多年來香火不斷。 靜塵師太冷冷一笑:“這又如何,她們去我們觀里上香,就能證明她們的死跟我有關了?” 藺承佑道:“是,這的確證明不了什么,可惜你行事謹慎得過了頭,此前你在安排莊穆這個明面上的兇手時,就已經為我準備好暗處的‘真兇’舒文亮了。為了成功嫁禍舒文亮,你特地安排了一個潑皮。這潑皮身材矮小,生就一雙大手,舒麗娘和小姜氏出事前,此人屢次在店外晃蕩,看上去像是專門盯梢二人而來,這也與后頭兩樁兇案的細節相吻合: “第一、小姜氏是在香料鋪被殺的,她生前每回去都喜歡在樓下的靜室休息——這一點,如果不是我得知宋儉在其中推波助瀾,我只會認為是兇徒在盯梢一段時日之后自己得出的結論;第二,舒麗娘是在春安巷被殺的,這又一次應證了兇手是舒文亮,他怕被行兇時舒麗娘的鄰居認出自己的身形,盯梢自是為了在外頭動手,結果發現舒麗娘很少在外逗留,不得不在春安巷殺人取胎。 “你做到這個環節,幾乎可以把罪名扣死在舒文亮頭上了??墒俏覅s突然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問到某家店鋪的伙計時,伙計們都記得潑皮有一雙大手,原因是潑皮曾當著這些人的面捉虱子吃虱子。 “一個老謀深算的兇徒,會在人前露出這樣的破綻?不可能,這樣做只是為了讓人看清潑皮的那雙大手,如此一來,即便事后我查到你曾去過春安巷,也會把你的嫌疑徹底排除,因為盡管舒文亮和你都個頭矮小,你的手卻很秀氣, “你處處都想到了,處處都不忘提前布局,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而因此露出了馬腳。 “等我想通了這一環,接下來的事就好說了,這幾個月拜訪過舒麗娘、又被左鄰右舍都看到的,同時還個頭矮小的人,除了舒文亮,就只有臘月去春安巷送過年符的靜塵師太了。等我查到上月你因為提前籌備洛陽的紫極宮道家大會離開過長安一段時日,我就更加確定了?!?/br> 靜塵師太目光閃閃,微微笑道:“這又如何?潑皮的那雙大手,就不能是舒文亮反過來嫁禍我才故意露出破綻嗎?上兩月我雖離開過幾次長安,可每回都是為了去籌備道家大會,此事有各觀觀長作證,甚至你們觀里的兩個小師弟都可以證明。至于同州……你可拿得出我去過的證據?” “別急?!碧A承佑似笑非笑看著她,“話還沒說完。舒文亮與此案最大的一個不相關點,就是小姜氏。舒文亮雖說也是華州人,但他十五年前就離開華州來長安赴考,過后又去淮西道任幕僚,一去就是多年,回長安后,他一直在京兆府當差,而宋儉則在禁軍任職,伯爺則告病在家,幾處互無瓜葛。舒夫人呢,更是常年稱病從不與女眷來往,所以無論我怎么查,都查不到舒文亮與榮安伯府有過來往的痕跡。 “月朔童君給施法人帶來的回噬可非同小可,除非像今晚這樣為情勢所逼,動手前必須十拿九穩。舒文亮不與小姜氏接觸,如何敢確定那些傳言是不是真? “可你就不一樣了。比起歷來毫無瓜葛的舒文亮,我發現你與小姜氏的牽連極深。小姜氏生前多次去過玉真女冠觀,還給觀里專門供了為自己消災的長明燈。除了這個,為著小姜氏懷孕后睡不安穩,宋儉還請你到榮安伯府做過法。我猜這是你和宋儉商量好的,還未到取胎之日,你們怕小姜氏驚胎出岔子,得設法讓她盡快安穩下來。 “那晚我向緣覺方丈打聽你的來歷,方丈告訴我,真正的靜塵師太十六年前就當上了住持,結果就在十三年前,靜塵師太突然患上了怪病,一病就是半年,等到病好,面容都消瘦了不少,我猜你之前就蟄伏在觀中了,師太的那場病也是你暗中制造的,目的就是為了取而代之。你是易容高手,取代一個病中之人對你來說易如反掌。巧的是,那一年靜塵師太在病中發配走了好幾位女冠,都是靜塵師太的幾位大弟子,想來你是怕自己露出馬腳,尋由頭把她們提前攆走了。 “查到此處,我幾乎可以確定你就是兇手了……你是玉真女冠觀的住持,可以毫不費力知道很多婦人的秘密,同州案發時你不在長安,案發前又與幾位受害人有過密切接觸,身負道術,身材矮小,知曉邪術,有足夠的銀錢豢養手下…… “不過為了不抓錯人,我還是先設下了一個局,結果不出所料,你擄走懷有身孕的段青櫻,還點燃了幾樁案子事發現場一定會出現的天水釋邏。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靜塵師太嘴角帶著點不甚自然的笑意,點頭嘆氣道:“小小年紀,心術如此聰悟,怪我百密一疏,早知道就不自作聰明了,不過碰上你這樣的對手,也算輸得不算冤枉?!?/br> 藺承佑卻不買她的賬,話鋒陡然一轉:“白氏和舒麗娘做過什么惡事?” 靜塵師太鼻哼一聲:“都是心腸歹毒之人。白氏的婆婆常年臥病,兩口子既要照顧五熟行的買賣,又要伺候母親,長久下來覺得不耐煩,便用毒藥害死了母親。舒麗娘有個脾氣嬌縱的小姑,舒麗娘與其長期不睦,有一回出去玩時因為吵嘴,舒麗娘將其推入水中,她不施救也不喚人,眼睜睜看著小姑溺死才走開,她婆家人疑心舒麗娘與此事有關,卻抓不到證據。舒麗娘來長安后,因為擔心此事給自己和孩子招災,屢次到觀里上香消災,結果還是噩夢連連。小姜氏就更不用說了??傊私裢淼亩吻鄼?,我找的全都是做過惡事之人?!?/br> 藺承佑面無表情看著靜塵師太:“幕后之人是誰?” 靜塵師太愣眼看著藺承佑道:“幕后之人?” “指使你布下這個局、謀殺宋儉的那個人?” 靜塵師太愣了一會,突然放聲大笑:“我做下這一切,就是為了報復你那自以為是的皇伯父,我玉真女冠觀香火鼎盛,我身為住持,既不缺錢又不缺人手,用得著誰來指使?又何需旁人幫我布局?” 這話未說完,她渾身一個激靈,那箭上不知喂了什么毒,突然就發起癢來,身上仿佛冒出無數毒蟲,順著毛孔密密麻麻鉆進她皮膚里。 她眼皮抽搐,渾身肌rou開始不受控制地顫動,想抓,卻因為被那蟲子捆住完全無法動彈,她牙齒噠噠作響,大顆的汗珠從頭頂滑落,表情因為痙攣而變得古怪,喉間更是嗬嗬作響。 她想咬舌讓自己痛昏過去,那蟲尾卻再次化作堅鐵探入口腔。 于是她只能硬挺,可是這種痛苦比死還難過一萬倍。 所謂煉獄般的滋味,不外如是。 藺承佑笑道:“如何?這種癢法,世上沒幾個人能受得住。不想多受罪,就別再?;?。說,幕后的主家是誰?” 靜塵師太臉上肌rou不受遏制地抽搐,從齒縫里擠出話來:“哪來的幕后主家?!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當年的皓月散人,昏君清洗我師門,我籌謀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就算把昏君千刀萬剮,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滕玉意暗暗心驚,靜塵師太說這話時身體如紙鳶般抖抖瑟瑟,嘴唇歪斜,眼白不斷上翻,顯然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可即便意志力到了崩潰邊緣,依舊咬死了不說。 換作旁人,整樁陰謀已經泄露,為了少受一份罪供出同伙是常事。 可見那位幕后主家對靜塵師太來說,比性命和尊嚴還要重要。 她看了看身邊的藺承佑,藺承佑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當機立斷拽住靜塵師太,一把將她拖到自己腳邊,封住了她幾處要xue:“嘴倒是夠硬的,到了大理寺慢慢說?!?/br> 又隔窗吩咐后院的金吾衛說:“我馬上把她押到大理寺去,此人有同伙,為防同伙前來施救,爾等沿路跟隨,不能中途撤防?!?/br> 金吾衛們朗聲應了。 藺承佑出屋的時候看了看身側的滕玉意和端福。 端福手里水盆里裝的不是別的,是端福自己的洗腳水。 這是滕玉意吩咐的。 剛才他在寺里找到滕玉意后,就把他們領到寺中的廚司里,在等待靜塵師太上鉤的間隙,他與滕玉意核對了那日靜塵師太來寺中的種種,滕玉意一邊與他說靜塵師太的表現,一邊吩咐端福弄了水來洗腳。 他當時覺得奇怪,就問滕玉意:“這是做什么?” 滕玉意一本正經對他說:“我今日看了一本梵經典故,上頭說凡是由佛門或道門叛徒所化的邪物,稟性與尋常邪物是不同的。他們最怕臟穢之物,耐重墮入魔道前既是佛門一僧,想必也怕洗腳水這種東西吧,端福身上沒有法器,又不會使符箓,萬一陣法降不住那大物,他可是連躲都沒處躲,所以我讓他備一盆洗腳水,那邪物的陰力過來時,端福用這盆洗腳水一潑,說不定能拖一拖?!?/br> 藺承佑當時就笑道:“虧你想得出這么損的法子,行吧,你不嫌臭就行?!?/br> 想到此處,他又看了眼那盆洗腳水,這的確是個對付佛門惡鬼的法子,只是累贅些,也臭些。滕玉意覺得這樣安心,那就讓端福捧著好了。 他扭頭對絕圣棄智道:“好了,這邊的事暫時完了,你們把滕娘子他們帶回結界,師兄押完犯人馬上就來?!?/br> 又對見天和見仙說:“麻煩兩位前輩幫著照看?!?/br> 皓月散人一面在藺承佑手中扭動,一邊抬頭打量夜色,今日是月朔日,夜色明顯比平日昏昧,她望著那勾彎月,唇角影影綽綽喊著一點笑,忽然圓睜雙目,身子猛地抽搐幾下,仆地不動了。 眾人一驚。 藺承佑蹲下來察看,發現靜塵師太滿臉烏色,顯然是中毒而亡,可沒等他看清是何種毒藥,周遭空氣忽然一涼,靜塵師太的尸首突然睜開眼睛,瞳仁迅速染上一層猩紅色,面色也透出詭譎的青色。 藺承佑面色大變,二話不說從袖中抖出一張符拍出,然而符箓剛碰到皓月散人的額頭,就迅疾化作一縷焦煙。 見天和見仙大驚失色:“不好,鬼羅剎!” 說話間從袖中一連射出無數道符箓,怎知彈到皓月散人的尸首上,也是毫無效用。 這時滕玉意也察覺不對勁了,一面后退一面問身邊的絕圣和棄智:“什么叫鬼羅剎?” “就是懂道術之人在臨死前用邪術把自己變做厲鬼?!睏壷墙Y結巴巴道,“她應該早就做好打算了,事先在體內埋下了五道魂咒,只要她一死,就立刻會化作鬼羅剎,短時辰內任何法術都奈何不了她,除非馬上擺玄天陣!可現在人數不夠,我們上哪去布陣。師兄——” 藺承佑從箭囊里取出幾根金笴,依次射出四根聯珠箭,轉眼就將皓月散人的幾處魂xue一一封死,然而也收效甚微,才短短一瞬,皓月散人的尸身就迅速發生了異變。 見仙手忙腳亂使了一陣法術,結果全無用處,又驚又恨看著皓月散人的尸身道:“好狠毒,她這是鐵了心要把自己獻祭給耐重了!世子,怎么辦!” 藺承佑還未答話,就見一道血色的人形影子從皓月散人的尸身中立起,而與此同時,空氣里那股寒意越發刺骨,轉瞬間,眾人仿佛置身冰窟窿里,止不住渾身哆嗦。 那影子晃動了幾下,身上的血色漸漸越來越深濃,忽然像是把臉龐對準了藺承佑,冷颼颼地怪笑起來。 那笑聲飄忽不定,仿佛陰風一陣陣刮到人耳旁,緊接著,眾人便感覺有東西在耳邊悄聲說話,氣息仿佛毒蛇吐信,絲絲縷縷飄入耳中,聽不清具體的聲音,卻偏偏能明白它在說什么。 “你們以為阻止我謀取月朔童君,就能阻止耐重屠城?” 那東西無聲望著眾人,聲音又冷又厲。 “我選在月朔日謀事,可不僅僅是因為等不下去了?!毖诵翁み^月朔散人的尸首,慢慢朝眾人走來,每走一步,身后就落下一個血色的腳印,“今晚我做好了萬全準備,在點天水釋邏前就服下了毒藥,只要半個時辰內我不能得到月朔童君,體內毒藥就會發作,我一死,就會如愿化作鬼羅剎。這個法子還是我師父乾坤散人告訴我的?!?/br> 說到此處,血色人形仰頭看向夜空,即便看不清她的模樣,也仿佛能見她臉上的悵然:“師父他研習道法不拘繩墨,年紀輕輕就弄明白了天下所有的正道邪術,我這輩子見了這么多人,從來沒見過比他更聰明的人。師父他每回都會在月朔日教我道術,叫我皓月,就是希望這一日的月色能更明亮些??蓱z他這樣的不羈之才,居然死在一個昏君的手中?!?/br> 她咬牙切齒笑起來:“我茍活至今,就是為了報仇,好不容易釋出了耐重,怎能讓你們壞我的事。你們這些名門正道不知道吧,沒有月朔童君,鬼羅剎的效用也是一樣,只要有人在月朔日這一晚化作鬼羅剎獻祭給耐重,它陰力照樣可以完全恢復,到那時候,再多的僧道也將被它碾成rou泥?!?/br> 見天等人面色益發難看,耐重陰力全部恢復是什么后果,沒人能預料??珊薰砹_剎一旦成形,便有沖天的怨氣護身,兩個時辰內任憑什么法術都奈何不了她。 鬼影的笑聲越發凄厲:“別以為一個天神陣法就能困住它,耐重很快會闖入皇宮大開殺戒。今晚你們全都會死無葬身之地?!?/br> 藺承佑原本一直靜靜看著她,這時冷不丁道:“既然我們都難逃一死,你不如讓我們死個明白,說吧,你幕后主家是誰?” 鬼羅剎卻只笑了兩聲,仿佛料定在場諸人都拿她沒法子,身影晃了晃,不急不緩朝院外走去,身周散發著nongnong的陰戾之色,讓人無法接近,見天和見仙頓時驚駭到無以復加,齊聲慘叫道:“世子,快想法子??!” 絕圣和棄智渾身一個哆嗦,也恨不得撲上去:“師兄,怎么辦?!” 只要這東西跑到大隱寺中與耐重一合體,誰也阻止不了耐重恢復陰力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聽藺承佑對滕玉意道:“動手?!?/br> 滕玉意會意,扭頭對端福道:“潑!” 端福這才回過神來,提氣猛追幾步,同時高高舉起雙臂,把那盆捧了一路的臭洗腳水沖鬼羅剎一潑,鬼羅剎尚未來得及躲閃,就覺頭頂兜頭潑下來臭烘烘的水。 滕玉意眼看潑中,忙躲到藺承佑身后沖端福招手:“快、快過來?!?/br> 鬼羅剎愣了愣,垂首一望,眼看滿身血色飛快褪去,不由凄厲慘叫起來,然而才叫了一聲,藺承佑就飛出一張符將她擊中,這回有效用了,符箓剛貼到鬼影身上,就發出陣陣焦臭,很快就被符箓困住,完全無法動彈了。 藺承佑笑道:“對不住,散人尚未出師,就被一盆洗腳水給攔住了?!?/br> 見天和見喜大喜過望,看看藺承佑,又看看滕玉意,拍手大笑道:“好家伙,真有你們的!虧你們能想出這么餿的主意!” 藺承佑瞟了眼身后的滕玉意,還好他只說個“動手”,她就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然他就得搶過端福手中的那盆臭得要死的洗腳水,親自動手潑了。 滕玉意眼看鬼羅剎被制住,不由松了口氣,一抬眼,對上藺承佑漆黑的眼珠,她忙一指前方那鬼影:“世子剛才還嫌端福的洗腳水臭,瞧,這不是很有用?嗎?!?/br> 她杏眼含嗔,藺承佑忽覺心中一蕩,這感覺著實古怪,他琢磨了一下,趕忙扭過頭,笑著頷首道:“是,很有用,你幫了大忙,多謝?!?/br> 這還差不多,滕玉意滿意地點點頭,帶著端福又往前悄然挪了一步,這樣能挨藺承佑更近,也意味著更安全。藺承佑說完那話,隨手擲出最后一張符,把那鬼影打得嗚嗚慘叫,皓月散人雖入了邪道,但也是道門中人,雖化作鬼羅剎,卻也怕污穢之物,被洗腳水一潑,當場就被打回了尋常的厲鬼。 第81章 【捉蟲】她哪都好?!?/br> 只要化作尋常厲鬼,一切就好辦了,藺承佑接連擲出四道符箓,眼看再擲一道就能將這惡鬼收入香囊了,墻外的街道上忽然傳來慘叫聲,金吾衛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說話間雙方似乎開始纏斗,刀片與金戈相撞,發出震人心魂的聲響,緊接著,幾條身著玄衣的身影越過垣墻闖進院中,可沒等他們落地,迎來就襲來一排聯珠箭,勢如破竹,直中最前方兩人,另外兩個橫軀一轉,險險躲開箭風。 受傷的兩個人摜倒在地,竟不顧疼痛就勢一滾,隨后便捂著胸膛汩汩流血的傷口,回身朝藺承佑擲出幾道銀線。 與此同時,夜空里,垣墻外,也凌空飛來數道銀光四射的銀絲,四面八方,細雨般朝院中眾人襲來。 滕玉意心中一寒,竟是那種殺人暗器。 “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