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她可找過別的什么人?” “沒有?!?/br> 藺承佑點了點頭:“別掉以輕心,這婦人未必像面上那么簡單,給我盯緊了,千萬別出岔子?!?/br> “是?!?/br> *** 成王府聽說太子等人過來用膳,早擺下了豐潔香饌。 藺承佑坐下來喝了杯酒,顧憲問藺承佑:“我正想問你呢,今日那匹馬怎么回事?” 藺承佑明知故問:“什么馬?” 顧憲:“別的馬我不知道,那匹赤焰騅我可是見過的,此馬桀驁不馴,怎會對剛見面的陌生小娘子示好?” 藺承佑:“我也很好奇,要不改日找機會問問它?” 顧憲:“我猜猜,你是不是給它辨認什么物件了,馬兒喜歡那物件,才會突然認主?!?/br> 藺承佑笑了:“我上哪去弄什么物件,再說這兩匹馬是伯母賞賜別人的,我犯得著幫它認主么?” 太子是個厚道人,忙幫著解圍:“顧憲,這回我要幫阿大說說話了,這兩匹都是難得一見的好馬,賞誰不是一樣,再說阿大與那幾位小娘子素不相識,又如何能做手腳?!?/br> 淳安郡王但笑不語。 顧憲赧然道:“是我莽撞了,冒犯世子事小,冒犯那幾位小娘子事大,我先自罰三杯?!?/br> 藺承佑說“且慢”,不容分說令人把最大的酒杯拿來:“拿這個就想敷衍了事了?要罰就罰這個?!鳖檻棶斎徊豢虾?,藺承佑豈肯罷休。兩人正不可開交,宮里來人了。 皇后令人送了好些山珍海錯來。 “都是各地新進貢的,圣人和娘娘說世子一個人在府中,吃用上難免不上心,特意挑了最好的幾樣送來了,讓府里細細打點世子的一日三餐,圣人還叮囑:大理寺再忙,也不得少吃漏吃?!睂m人細聲細氣說。 藺承佑笑著應了。 老宮人又說:“殿下讓世子早些把雪蓮丹送到宮里,她要留著賞李家娘子的?!?/br> 藺承佑一愣,差點忘了這事了,昨晚要不是幫滕玉意弄那匹小紅馬,他也用不著再添一瓶雪蓮丹。這東西還鎖在師公的寶箱里,看來又得撬一回鎖了。 “侄兒知道了?!?/br> 老宮人沖淳安郡王道:“圣人說,郡王殿下一手字冠絕天下,如今書院得了新名字,想請郡王殿下得閑把題匾寫出來。明日殿下若是得空,還請進宮一趟?!?/br> 淳安郡王起身應是:“請皇兄放心?!?/br> 宮人又溫聲對太子說:“娘娘有話要問殿下,讓殿下早些回宮?!?/br> 太子苦笑著說:“知道了?!?/br> 藺承佑等人正覺得太子神色有些奇怪,就聽宮人道:“皇后殿下還有一話讓捎給世子:‘趁剛從樂道山莊回來,伯母有句話要趁熱問你:你也大了,在樂得山莊見了那么多小娘子,可有中意的?若有中意的,早些告訴伯父伯母’?!?/br> 這回輪到太子等人忍笑不語了,藺承佑怔了怔,旋即一笑:“伯母為何突然問這個,我可以不說么?” 宮人堆起笑容:“皇后殿下還等著奴婢回話?!?/br> “沒有?!?/br> 宮人:“一個都沒有么?” 藺承佑斬釘截鐵:“一個都沒有?!?/br> 宮人哎了一聲,躬身退下了。 宮人走后,桌上一陣安靜,藺承佑對上那三人的目光,奇道:“這樣看著我做什么?” 顧憲咳嗽一聲:“這次在御宿川,我雖忙著挑名駒,但也聽人說了,這次壽宴實在不乏才貌雙全的小娘子,就連我們南詔國的幾位老臣,都忍不住做了幾首‘鐘靈毓秀,盡在今朝’之類的酸詩,世子,你真沒有相中的?” 藺承佑說:“我要是真有喜歡的,用得著藏著掖著么?倒是你,今晚一再打聽這些,該不是瞧上了誰吧?大方告訴我,我可以請伯母幫你說個親?!?/br> 顧憲一口酒險些嗆出來,連忙擺手道:“罷了罷了,我說不過你。我勸你也別太狂,早晚你會有心儀的小娘子,我倒想瞧瞧,什么樣的小娘子會讓你服服帖帖?!?/br> 藺承佑給顧憲斟了一杯酒:“你不用等著瞧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服服帖帖?這輩子是不可能的?!?/br> 太子和淳安郡王暗暗嘆了口氣,阿大幼時中過蠱,至今蠱毒纏身,今晚說這話,除了說笑之外,也有自嘲的意味,說白了,長輩如此關心阿大的親事,更多的是關心他的病情,大家暗中都巴望著蠱毒能減輕,阿大有朝一日能遇到中意的娘子。 否則以阿大的性子,情愿孤獨終老也不會娶個不喜歡的女子回家。 一場酒直喝到半夜,散席時四人都有了醉意,藺承佑送走太子等人,回房令人備熱水沐浴。揭開布料瞧了瞧,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 他倒到床上時想,滕玉意贈他的胡藥的確好用,看在這藥的份上,也不枉他費盡心思幫她得了那匹小紅馬。 這下兩人是徹底扯清了,只要她把那串玄音鈴還回來,往后兩人再無瓜葛了。 他閉上眼睛,沒多久又睜開。 那晚如果不是滕玉意暗中提醒,杜庭蘭應該不會想到“香象”這個名字。 滕玉意的這份聰明,源自她爺娘么。 聽說滕玉意的阿娘在她五歲時就去世了,念書寫字又是誰教的? 忽又想到,那馬并不好馴,滕玉意在揚州的時候可曾騎過馬,她只知道這馬好看,可想過如何馴服它。 呵,這關他什么事,大不了多摔幾回,以她的野性子,反正總能想到法子。 他重新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忽被一陣敲門聲給驚醒了。 “世子——” 是寬奴的聲音。 “何事?”藺承佑困倦得睜不開眼。 “金城坊有座宅子鬧鬼,要請世子上門除祟?!?/br> “金城坊?”藺承佑之前就下過令,夜間只要有人上門求助,底下人一律不準攔?!笆裁凑?,為何找上了我?” “是一座女庵,住持自己驅了好幾日了,結果那鬼一直在庵里作祟,女尼們只好上門請世子想法了?!?/br> 看來只是一只小鬼,藺承佑閉著眼睛說:“金城坊就在東明觀隔壁,為何大老遠的來找我?” “這就不知道了?!?/br> “讓她們去找東明觀的五道?!?/br> “可是——” 藺承佑隨手摸出一塊金錠擲出去:“吵死了。把這個給五道,讓他們出馬,不夠再加就是了?!?/br> 那金錠破窗而出,寬奴不敢再啰嗦,應了一聲好,輕手輕腳抱著金錠走了。 藺承佑翻了個身,轉眼又睡著了,沒多久又被吵醒了,他直皺眉頭,好不容易睡個清凈覺,怎么沒完沒了的。 然而意識很快就告訴他,那吵人的動靜來自他寢衣前襟里的應鈴石,那東西像鈴鐺一樣吵起來了,聲音又急又兇。 他心口猛跳了一下,想也不想跳下床,隨手抓了外裳,一邊系玉帶一邊往外跑。 跑到外面忽覺腳底發涼,站在門口一低頭,才瞧見自己還赤著雙腳,只得又奔回床邊穿靴。 跑出來在屋外臺階前停了步,他仰頭朝幽深的穹窿望了望,抽出銀鏈,縱身躍上了屋檐。 第50章 滕玉意的小院 滕府。 滕玉意手持小涯劍,眼睜睜看著廊道上的東西逼近。 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婦人,面孔有一種異樣的浮腫,腹部仿佛才被人用尖刀刺穿,鮮血染透了整個裙身。 少婦每往前跨一步,就會有大股的鮮血從腹部的缺口涌出來,順著裙身流淌到腳邊,很快在廊道留下了一道蜿蜒的血跡??蓩D人仿佛渾然不知疼痛,依舊疾步而行:“還給我!” 婦人嗓音凄厲,每叫一聲,空氣里的涼意就加重一分,滕玉意惡心欲嘔,握緊劍柄邊退邊道:“還、還你什么?我可沒拿你的東西,我這劍很厲害的,你膽敢再走近一步,我馬上讓你魂飛魄散?!?/br> 婦人卻一再凄聲喊叫:“還給我!” 她身形飄忽,一霎兒就逼到滕玉意面前,滕玉意險些沒被那股腥濃至極的血氣給熏得暈過去,腳步下意識后退,手中的劍卻猛地朝前一刺,不提防刺了個空,緊接著一扭頭,恰好對上婦人那雙赤紅的雙眼。 婦人身子猛地向前一傾,蒼白的手就要掐住滕玉意的脖子,滕玉意情急之下,使出程伯教她的克厄劍法,劍身往上一抬,橫削婦人的手臂。 這一招利落干脆,出手就是殺招,然而沒等她刺中,婦人的鬼影再次不見了。 滕玉意趔趄著倒退幾步靠在門扉上,大聲喊道:“端福!程伯!” 忽聽假山后一聲悶響,像有什么重物倒地,滕玉意一愣,恍惚聽見有人在大聲喘息。 她心中一動,掉過頭沿著廊道奔過去,就見假山旁露出一大塊衣襟,借著月光仔細辨認,只覺得那道身影莫名眼熟。 “端福?”滕玉意試著喚道。 黑影劇烈抖動了一下。 果真是端福。滕玉意屏住呼吸,三步并作兩步下了臺階,快速繞過假山,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端福半跪在地上,肩背上趴了四個殊形詭狀的小鬼,端福的臉龐憋得紫脹,仿佛身上壓的是一座大山,他竭力要起身,然而連膝蓋都直不起來。 小鬼們碧瞳幽幽,不是忙著在端福耳邊吹氣,就是亂抓端福的頭發。 滕玉意心驚rou跳,原來端福早就來了,只不過一來就被這些鬼東西纏住了。 她率先刺向端福左肩的那只小鬼,被刺中的小鬼化作一縷輕煙消散在霧中,剩下的小鬼吱哇亂叫,躍到地上一晃神就不見了。 “你聽到我呼救了?”滕玉意上前攙扶端福。虧得是端福,換別人被困這么久,也許早就氣絕而亡了。 端福喘息著起了身:“沒聽到,就是突然覺得院墻內冷得像冰,老奴擔心娘子,就翻墻進來了,怎知被這些東西困住了?!?/br> 經過前一陣的磨練,滕玉意對此早已見怪不怪,把袖中的符箓掏出來,胡亂遞給端福:“它們是故意的,我們這小院現在估計像個牢籠,消息送不出去的,這些東西好像來頭不小,我得把小涯喊出來問問怎么回事,對了,那些小鬼可向你討要東西?” 端福搖頭。 滕玉意疑惑地說:“那就怪了,那婦人一個勁地沖我說‘還給我’‘還給我’,活像我拿了她什么寶貝似的……” 她正要喚小涯出來,端福一抬頭,面色忽然變了,右臂朝滕玉意肩后一探,迅即拍出滕玉意剛給他的符箓。 滕玉意聞到風里的nongnong腥氣,心知那女鬼多半又來了,當即掉轉劍尖,用力向后一刺,然而不等把劍送出,她的脖子就被一雙冰涼的手死死掐住了。 滕玉意眼前一黑,雙臂再也使不出力氣。 端福情急之下拍出好幾道符箓,那女鬼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