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黎定明點頭補充道:“兩棲類?!?/br> 三人聊了一會兒,直到呂競男講卓木強叫過去。如今,呂競男、胡楊隊長、卓木強和嚴勇士這支隊伍的總決策者,很多事情都是經過四人討論決定的,其余隊員私下里稱呼他們為四巨頭。 四人商議了一番,就是否對人員座次做出調整,還有明天的行程與休息時間等一些細節問題作了計劃,然后卓木強才回到船頭,和唐敏聊了一會兒天,直到她也倦了,枕在他的大腿上睡過去。 先看著酣睡的她,又望了望船頭還在聊天的張立他們,他不由心想,總算熬過這第一個二十四小時了,可真正的艱難,才剛剛開始。 人在第一個二十四小時內,還有較為清晰的生物時鐘,可等進入第二個二十四小時,生物時鐘便開始紊亂,該睡覺的時候不覺得困倦,改進餐的時候沒有饑餓的感覺,一切都會失去條理,到那時候,有多少人的身體能挺過來?他不知道。 終于,卓木強也悄然睡去。 迷迷糊糊中,仿佛又聽到了阿爸那熟悉的聲音:“孩子,我知道你討厭宗教,也不信神佛,但是,有些事情卻是不能否定的。其實,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屬于自己的信仰,無論你有無宗教背景,無論你是否無神論者,那種信仰,即是追求,一種促使人活下去的力量。生存,是人類和所有生物在物質欲望上的本能,從生命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為繼續存活下去而不斷掙扎努力;信仰,則是人類在精神欲望上的本能,有時候,甚至能超越rou體物欲上的本能,驅使人去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br> “然而,人是脆弱的,不僅rou體脆弱,心靈也同樣脆弱。遠古的人類由于rou體的弱小和知識的匱乏,天生就對未知感到害怕,害怕陌生的事物,害怕陌生的力量,就如同初生的嬰兒,對一切充滿了好奇與恐懼?!?/br> “人們總會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無法克服的恐懼,這時候,精神便需要寄托,希望能有什么在自己困難時給予幫助,在自己絕望時寄予希望,從黑暗中帶來光明,驅逐內心深處的恐懼和邪惡。于是,就有了神……” “強巴少爺,醒醒!” 卓木強感覺自己才剛睡一會兒,就聽到了岳陽的呼喚。睜開眼,便聽岳陽緊張地道:“第二波漲水快到了?!?/br> 第四章 死神到訪 “什么?這么快!” 卓木強一驚,睡意全屋,翻身起立,詢問道:“你確定?” 岳陽將打開的電腦返過來,道:“強巴少爺你看,這是地圖上另一個我們沒有完全理解的問題:為什么標注時間的圖像會如此抽象,以至于亞拉法師他們也無法辨認。我對此進行了反復的觀察,發現這些圖像不是一個完整的動物,而是由兩種動物組合而成,這幅是牛頭雞尾,還有這個,虎面猴身,所以才變得難以理解。隨后我想到了工布村的那首詩,它說,勇士們每天只休息兩次,為什么是兩次?如果說,代表時間的動物不是一種,而是兩種的話……還有,我們觀測點記錄的時間也明確顯示,雅魯藏布江每天的漲水也是兩次,只是一次多,一次少而已。把動物的兩部分都還原,那么,指的就是這個時間段了?!?/br> 卓木強問:“什么時間了?” 岳陽道:“上午五點?!?/br> 卓木強驚道:“我竟然睡了那么久!” 岳陽道:“強巴少爺,你看是不是把大家都……” 卓木強道:“好的,把人全都叫起來,這件事疏忽不得?!?/br> 所有人都睡意朦朧的被叫醒,有幾個直抱怨才剛剛睡著,還有幾個似乎根本沒睡,卓木強有些擔憂的看著他們。 “嘿嘿!大家,打起精神來!”他鼓勵道:“聽著,第二波涌水就快到了,如果不想這么快就掉隊的話,都精神點兒,抓穩了船才行!” “什么?” “又來啦!” “要命喲!” 新隊員又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但是,一種不祥的聲音很快就讓他們全部安靜下來,“嗡嗡……”、“嗯嗯……”,船邊的水又一次出現波紋,岳陽的判斷是正確的,這是一個示警的信號,讓人揪心。 咆哮而來,又呼嘯而去,那銀色巨龍就像是這地下王國的清道夫,隔一段時間就要將洞xue清理一遍,那無以匹敵的力量讓人顫栗。這次的涌水更大、更急,整條龍骨船就像汽艇一樣,好幾次被拋離水面,船頭破開的水花濺得全船的人都濕漉漉的,每個人抓著船舷的手指關節都握得發白,誰都知道,一旦松手,就是卓木強所說的掉隊,迎接自己的將只有無邊的黑暗,誰也不知道會被這股激流沖到什么地方去,更不知道能在這激流中堅持多久。 雙手扳住船頭的岳陽警惕地盯著主繩,那根被繃得筆直的繩子,在巨大的水沖立下不斷的鎖緊,牢牢地絞進龍骨之中,發出“咯咯”聲音。岳陽的心也如龍骨一般被漸漸絞緊,他很清楚,一旦主繩承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沖力而斷裂,整條船被卡在哪里或是撞沉、撞破,鐵定是全軍覆沒的結局。他下定決心,等堅持過這波涌水,下回起碼要改用兩條以上的主繩系船。 “哐當”一聲,岳陽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光芒從身后照射而來,原來是巨大的沖擊力將龍骨船高高拋起,船頭的探照燈正好與頭頂一根懸垂下來的石柱砸在一起,頓時熄滅。跟著聽見“哎喲”一聲,也不知道是誰發出的。 只聽卓木強指揮道:“小心!小心頭頂的石柱!抓緊船舷,趴下,快趴下!” 一個黑影從頭頂掠過,趙祥看得分明,伸手一探,不想就在此時,涌水突然低了下去,跟著又是猛地一抬,蛇形船的尾端一翹,他和黎定明幾乎同時手指一滑,身體被拋向半空,眼看就要離船而去。 坐在他們身后的巴桑和亞拉法師伸手一抓,牢牢握住兩人的腳踝。 趙祥在緊要關頭被亞拉法師抓住,反而大叫道:“放開我!” 亞拉法師端坐念誦經文,任憑趙祥如何掙扎,就是掙不脫,只得大叫道:“李慶宏??!李慶宏掉下去了!” 岳陽在船頭聽見,心中一緊。 黎定明被巴桑重重地摔回船上,跟著船又是一顛。 巴桑沙聲道:“抓背包!” 此時的蛇形船,就好比在亂石坡上疾馳的汽車,隨著水流一上一下抖動著。整個過程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鐘,洶涌的波濤才逐漸平息。 在這些人中,只有去過美洲的老隊員深刻體會過那種洶涌且不可抗拒的力量,回憶時,那是一種永無停歇的顛簸,全身的骨骼都像是被抖散架了,連意識和思維都因為劇烈的抖動而模糊,唯有靈臺一點清明,控制住手指,死死抓住,只知道死死抓住,別的什么都不重要。如今的情形也是這般,抓住船舷的手仿佛凝聚了全身的力量,而身體的其余部位都失去了干峙,就算已是風平浪靜,也要原地休息好長時間,才能讓肌rou重新凝集力量。 孟浩然不明其理,一站起來就栽了個跟頭,跪在船上,雙手抓著背包,這才發現手臂在微微發抖。扭頭看去,原來不僅自己如此,黎定明抖得更厲害。 過了幾分鐘,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塔西法師第一個站了起來,穩健地向前進了幾步,來到張健面前,詢問道:“你沒事吧?” 方才的混亂中,他清楚地看到一根巨大的石柱貼著張健的后背種種蹭了一下,那聲“哎喲”就是由此來的。 張健額頭滲著冷汗,白著臉微笑道:“沒事兒,就是砸了一下……” “嘶!” 塔西法師微微揭開他背心的衣物,張健的汗流了下來,唐敏在后面看得清楚,他后背一大塊皮rou被蹭掉,血rou模糊,不禁驚呼:“哎呀!” 塔西法師對唐敏道:“我想,需要止血的東西?!?/br> 唐敏松開抓船舷的手,抖動著拉了幾次背包的拉鏈,都沒拉開,塔西法師只得過來幫忙。唐敏道:“紗布在第一個口袋,下面是繃帶,消毒劑在左邊第三格?!眳胃偰幸部窟^來幫忙。 岳陽捏了捏拳頭,手腳能活動了,斜身一把抓住張立,說道:“快來看看這燈,好像撞壞了?!?/br> 一旁的諸嚴道:“是壞掉了,我看見那根柱子直接砸在燈殼上?!?/br> 卓木強站起身來,對嚴勇和胡楊隊長這兩位也沒經歷過潮涌的探險隊員道:“你們沒事吧?”兩人一起搖頭,同時又撇過頭看受傷的張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