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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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有一刻的工夫,吳江出現在門口,“王爺,十位監考官到了?!?/br> “請吧?!?/br> 吳江側身讓開門口,十個身穿便服的官員魚貫而入,在蕭瑾瑜面前齊齊一拜。 “卑職等拜見安王爺!” 蕭瑾瑜也不說讓這十人起來,只靜靜掃著他們的頭頂,不冷不熱地道,“外面的情勢諸位應該比本王清楚了……你十人身為監考,晝夜不離考棚,想必知道是何人最先向考生透出命案之事?” 十人一片靜寂。 “距酉時交卷到現在還不到兩個時辰,這就記不得了?” 跪在最邊上的人硬著頭皮小聲道,“回王爺,考生眾多,突然亂起來……下官等實在看不過來……” “看不過來?”蕭瑾瑜的聲音倏然冷硬了一重,“本王坐在這里都看見是哪排考棚先亂起來的了,你們當中有一人就在那排考棚正前方,有兩人在那排考棚十步范圍內,還有兩人在五十步范圍內,全瞎了嗎?” 十人仍是埋頭不語。 “吳江……” 吳江按刀一步站出來,“王爺?!?/br> “告訴他們……本王先前與皇上商定,今科會試相關官員的瀆職之罪如何論處?!?/br> 吳江微微一怔,立時會意,聲音一沉道,“鞭刑二百,示眾三日,以儆效尤……諸位大人要是不信,昨晚看守不力的兩位仁兄這會兒還在營房里搶救著呢,隨時可去探望?!?/br> 十人忙不迭地一陣磕頭,“王爺息怒,王爺息怒!” 蕭瑾瑜滿臉冰霜,目光落在中間一人的頭頂上,一字一句地道,“本王再問一遍,是何人最先向考生透出命案一事?” 還是跪在最邊上的那人搶道,“回……回王爺,是年字號……年字號附近,那一片,先嚷嚷起來的!” 蕭瑾瑜眉梢一挑,“齊英,剛才不是看不過來嗎?” 聽著連自己的大名都被點了出來,那小官慌得又是一陣磕頭,“王爺息怒,下官糊涂,糊涂……沒,沒看清具體是何人,不敢……不敢亂說……” “你離年字號考棚將近百步,看清了才是有古怪?!?/br> “王爺英明,王爺英明!” 一聽蕭瑾瑜連人都認清了,那幾個真正離得近看得清官員忙道,“回王爺,是年字號,是年字號!” 蕭瑾瑜靜靜地看著其中一人,“公孫延,你離年字號考棚最近,可還記得年字號考棚考生的相貌?” “記……記不太清了?!?/br> “是嗎……”蕭瑾瑜不冷不熱地道,“本王依稀記得,那人身高七尺有余,身形細瘦,氣色上佳,但進貢院大門之時中衣外面裹了五六件外衣,言說體弱畏寒,讓王將軍把他拖進門房扒了個干凈,確認衣服里并無夾帶才放了進去……此人在門房里嚎啕大哭了好一陣子,出來的時候哭得連路都沒法走,還是讓人架進考棚的,公孫大人,想起來了嗎?” “想……想起一點兒了……” 蕭瑾瑜繼續掃著十個人的頭頂,“幾位大人,可都想起此人了?”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蕭瑾瑜微微點頭,“那幾位大人可有印象,此人在案發那兩夜是否離開過考棚?” 想起剛才吳江說的話,十個人一陣雞叨米,“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絕對沒有!” “那就好……”蕭瑾瑜端起桌上的杯子緩緩喝了一口濃茶,淡淡地道,“勞幾位大人去前面幫王將軍維持一下秩序,跟那些讀書人說,什么時候他們有讀書人的樣子了,本王就什么時候滾出去跟他們說清楚?!?/br> “是……是!” ****** 吳江帶著十個監考官一退下,楚楚就從里屋鉆了出來,直奔到蕭瑾瑜身邊,“王爺,我也去跟你抓兇手!” “不行……”蕭瑾瑜聽著外面吵翻了天的動靜,輕輕皺眉,“你聽聽這些人,還不知要鬧成什么樣子……你就待在這,想看什么,在窗口都能看見?!?/br> 楚楚急得跳腳,“我不是要去看熱鬧!” “楚楚……”蕭瑾瑜把她攬到身邊,“吳江會保護我,不用擔心……” 楚楚脖子一梗,杏眼瞪得溜圓,“誰擔心你啦!我是仵作,你抓兇手我就得出來作證!” 蕭瑾瑜一噎,啼笑皆非,還是他自作多情了…… “今天不用……今天不是升堂,只是把那個兇手揪出來,讓外面這些人安分下來,安心準備明天的考試?!?/br> 楚楚一臉正色,兩手扒上蕭瑾瑜的肩膀,直盯著他的眼睛,“你抓人就得有證據,尸體上的證據就是死者的說的話,是最重要的證據,尸體是我驗的,我說的才作準,你不能瞎說!” 蕭瑾瑜被她說得一愣,“我……我不會瞎說?!?/br> “你就是會!”楚楚氣鼓鼓地瞪著這個一臉無辜的人,“你剛才就胡說來著,那個瀆職之罪!” 蕭瑾瑜哭笑不得地撫著她的腰背,“楚楚……審訊跟驗尸不一樣,這是技巧,不是胡說……” “我不管!反正尸體上的事兒不能讓你胡說!” “好,好……”蕭瑾瑜繳械投降,“就跟我一起去吧……不過你要跟緊我,千萬不能亂跑?!?/br> “好!”楚楚立馬伸手摟住蕭瑾瑜的脖子,咧嘴露出八顆小白牙,“我就站在你身邊,保準誰也不會欺負你!” 蕭瑾瑜好氣又好笑地在她屁股上輕拍了一下,“還說不是擔心我……” “就順便擔心一點兒……” 蕭瑾瑜眉梢一揚,“嗯?” “可擔心可擔心啦!” “嗯……” “對啦,”楚楚突然兩眼發光地看著蕭瑾瑜,“王爺,你記性這么好,肯定還記得剛才和薛太師比賽的時候作的詩吧?” “忘,忘了……全忘了?!?/br> “你騙人!三天前的事兒你都沒忘呢!” “這些不要緊的事,轉頭就忘了……” “真的?” “真的……” “那我還是回頭問薛太師去吧?!?/br> “……!” ☆、97冰糖肘子(十一) 蕭瑾瑜把那一杯濃茶喝到一半,外面就靜得差不多了,可蕭瑾瑜一出現在考棚,考棚立馬又炸了鍋。 王小花的一隊兵能排起人墻把如瀾如潮的考生擋起來,可擋不住考生一聲高過一聲的叫罵。 “殺人者償命!” “裝什么公正廉明,就是你私設刑堂草菅人命!” “作弊者也是人,草菅人命者償命!” “把我們囚在這算什么本事……” “你說清楚,搞那么多花樣,連個硯臺都不讓自己帶……是不是官商勾結,中飽私囊!” “天子門生由不得貪官污吏如此耍弄!” “償命!償命……” “……” 雖然蕭瑾瑜出來之前就說過,這些人一定會說些不好聽的,可這么親耳聽著數千人言辭鑿鑿地大罵自己心愛的人,楚楚還是氣得直咬牙,要不是吳江緊緊把她攔在后面,她肯定要上去跟人拼命了。 被人這么罵著,蕭瑾瑜臉上靜得不見一絲波瀾,淡淡地看著沖在最前面一排這些喊啞了嗓子瞪紅了眼的考生。 十名監考官手忙腳亂地呵斥了好半天,王小花都要跳到屋頂上去吼了,考生的叫罵聲才漸漸小了下來。 蕭瑾瑜輕輕咳了兩聲,一字一句地冷聲道,“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br> 蕭瑾瑜聲音不大,但聲音所及之處都倏地一靜。 這群都是讀書人,都清楚這話是什么意思,也都清楚這話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句話后面往往會跟著的內容。 尤其說這話的還是個有權有勢的人。 剛才叫得跟群魔亂舞一樣的考生頓時有一多半往后縮了縮腦袋,連十個監考官脊梁骨都隱隱發涼了。 這些都是京官,都知道安王爺狠起心來是個什么樣的主兒…… 連吳江都握緊了刀柄,就等蕭瑾瑜的一句話。 一片死寂里就聽蕭瑾瑜清清冷冷地道,“都是讀過書的人,誰能說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朦朧的月色下,數千張黑臉若隱若現。 考棚中部的一間號房里倏然傳出一個慵懶中透著不耐煩的稚嫩聲音,“這都能忍,還有什么不能忍的???” 蕭瑾瑜輕勾嘴角,仍然波瀾不驚地道,“本王問這話沒別的意思……只是提醒諸位,王將軍的這些兵都是剛從西南戰場上回來的,最見不得飽食終日還無事生非的文人,王將軍手中有遇□先斬后奏之權,他們若是忍不下去了……所謂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諸位各自掂量吧?!?/br> 王小花一張黑臉上兩個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還大,什么先斬后奏之權,這人怎么就能睜著眼把瞎話說得比真的還像真的??! 一陣鴉雀無聲,蕭瑾瑜冷眼掃著沖在最面叫得最起勁兒的幾個年輕考生,“本王問你們,可曾親眼見過刑堂是個什么模樣?” 人群里一片死寂。 “可有人知道,官商勾結的第一步是什么?” 又是一陣死寂。 “可有人知道,想要中飽私囊,最關鍵的是什么?” 人群里靜得只剩喘氣聲。 蕭瑾瑜輕輕咳了兩聲,“本王既當了今科主考,不提點你們些什么,恐怕有負皇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