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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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哪兒呢? 譚章四下看,楚楚也在四下看,站在楚楚邊上的侍衛看不下去了,暗暗扯了下楚楚的袖子,低聲道,“說你呢?!?/br> 楚楚一愣,對啊,王爺的娘子可不就是王妃嘛!于是“唰”地舉起手來朝譚章揮了揮,“譚大人你放心吧,我一定天天都給王爺做好吃的!” 唐嚴差點兒沒繃住臉。 譚章盯著楚楚呆了好一陣子才轉過神來,這是從哪塊兒石頭里蹦出來的王妃娘娘啊…… 譚章好不容易才重新堆起笑臉,“王爺,這座宅子里剛出了人命案子,陰氣重,恐怕不吉利,實在不合適養病啊……今年早春時候六王爺駕臨,那就是在下官府上住的,六王爺走后下官沒再讓旁人住過那院子,王爺若不嫌棄,下官這就讓人準備?!?/br> 蕭瑾瑜眉梢微挑,“六王爺住過的院子?” 譚章一雙小眼笑成了兩小截細線,“正是,正是……” “那本王還真嫌棄?!?/br> “……下官真是糊涂了!王爺斷案如神,一身正氣,蒼生敬畏,這點陰氣實在不足為慮,不足為慮……”好不容易沿著自己給自己鋪的臺階趴下來了,譚章還不死心,“王爺,下官記得今日乃您的壽辰,特在城中酒樓匯賢居訂了一席雅座,為王爺接風祝壽,也想就此奇案向王爺求教一二?!?/br> 連楚楚都被這個大胡子刺史說得不耐煩了,看看蕭瑾瑜,這人臉上還是不見一點兒波瀾。 誰說王爺脾氣差了,他的耐心可真好。 楚楚正這么想著,就聽蕭瑾瑜依舊清淺地道,“本王入升州已有兩日,接風就不必了,若說祝壽,按本朝禮法,刺史官銜尚不具為皇親擺設壽宴的資格,諒你出于好意,僭越之罪且就免了……至于案子,鑒于譚刺史、季縣令和唐捕頭皆食用了本案部分尸體,即為本案涉案者,無權查辦此案,即日起,此案由本王接管,無本王令擅自染指此案者,斬?!?/br> 蕭瑾瑜這話說完,譚章臉色發白,季東河臉色發黃,唐嚴臉色發黑,但三人胃里都是一樣的洶涌澎湃。 楚楚看著蕭瑾瑜發愣,這話,配著這神情,他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蕭瑾瑜看向兩個侍衛,仍是清淡平和的聲音,“去隨譚大人交接此案相關文書物證,務必仔細,莫有遺漏?!?/br> “是,王爺?!?/br> “是……是,下官告退,告退……” 蕭瑾瑜看向楚楚,聲音輕了一層,“去幫我把尸體帶來吧?!?/br> 季東河忍不住向楚楚多看了一眼,安王爺下車到現在嘴里說出的第一個“我”字,是對著這個小姑娘說的。 “好?!?/br> ****** 唐嚴把蕭瑾瑜送進季東河安排的房間,門一關,笑抽了。 “王爺,你下回再一口一個本王的時候能先打個招呼嗎,我可是差點兒就繃不住了……你上回這么張嘴閉嘴說本王是啥時候來著,前年過年在王府喝酒劃拳輸了耍賴的時候吧,???哈哈哈哈……” 蕭瑾瑜微陰著臉看著快笑岔氣的唐嚴,“你舊友的這口氣我已替他出了,可滿意了?” 唐嚴動作夸張地一抱拳,“王爺英明!” 蕭瑾瑜抬手揉著漲得發疼的太陽xue,懶得理他。 唐嚴徹底笑夠了,才道,“王爺,老季那我打過招呼了,需要啥盡管溜達他,沒事兒他不會跑來煩你,你就在這兒放心住著吧,我這就回京給你辦事去?!?/br> “好?!笔掕ぬь^看向這個既拿他當主子又拿他當孩子的部下,看得有點意味深長,“別忘了……只要是需你去辦的皆是一等一的機密,關系重大,萬萬謹慎?!?/br> 唐嚴一愣,劍眉微沉,他聽得出來蕭瑾瑜這話不是句普通的囑咐,可他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能惹得蕭瑾瑜說出這么句話來,“王爺,有話你直說?!?/br> 蕭瑾瑜不察地蹙了蹙眉頭,唐嚴看著蕭瑾瑜從一個小包袱里拿出三個本子來,打開其中一本翻到某頁擺到他面前,唐嚴剛掃了兩眼,臉色就沉成了鍋底,“王爺,這是什么玩意兒?” “一個說書先生的話本,《六扇門九大神捕傳奇》?!?/br> “這……不可能!”唐嚴一急,黑臉漲得紫紅,“我拿師門名號發誓,你讓我辦的那些事,就是對安王府的人我都一個字也沒提過,別說什么狗屁說書先生了!” 蕭瑾瑜清冷打斷唐嚴,“我不是懷疑你,只是讓你多加小心……這里面不只有你辦的案子,還有安王府另外八人近年的幾樁案子,還有兩個是我親自接手的案子。除了以江湖名號掩去了真名實姓,其余可稱得上分毫不差?!?/br> “這是哪兒的說書先生?” “蘇州紫竹縣楚水鎮,添香茶樓?!?/br> 唐嚴愣了一下,“這不是……楚姑娘家?” “這三本就是她在茶樓聽書之后記下來的?!?/br> “王爺,”唐嚴看著蕭瑾瑜,臉色和聲音一塊兒沉了一層,“聽說這婚事是楚姑娘跟皇上要的,這回去蘇州也是她提出來的,現在這話本也是她的……”他是不愿相信那個為讓蕭瑾瑜吃得舒適些特意借廚房燉蛋羹的小丫頭是個心懷鬼胎的主,但他也是個辦案子的,證據比天大。 蕭瑾瑜微微蹙眉,搖頭,“尋常人探不了這么精細,何況是散在全國各處的案子。我已大概猜到是什么人,看著話本的長度……這人已在楚水鎮等我多時了?!?/br> “甭管怎么說,把你往楚水鎮引的可是這丫頭片子?!碧茋劳蝗幌肫鹦┦裁?,盯著蕭瑾瑜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臉道,“王爺,你突然病得連這把椅子都推不動,也跟那丫頭有關系吧?” 蕭瑾瑜微怔,遲疑了一下,淺淺嘆了一聲,輕輕苦笑,“她說晚上亮著燈睡不著……” 唐嚴幾乎跳起來,“那這大冬天的你就在外面湊合了一宿?!” “沒有……在馬車里?!?/br> 唐嚴抓著劍,緊咬后槽牙才沒沖著這人爆出那些江湖流行粗口來,好一陣子才帶著點沒那么明顯的火氣道,“王爺,你知道我這回為什么沒給你送賀壽帖嗎?” 蕭瑾瑜皺眉,怎么一下子拐到賀壽上去了? 不等蕭瑾瑜答,唐嚴就忍不住道,“景翊傳書說要查楚姑娘背景的時候我正好在蘇州,就抽個晚上去探了探,查到楚姑娘所謂的娘是生楚家長子楚河的時候難產死的,這之后楚楚她爹楚平也沒再續弦,結果有一天楚家突然就多了個女娃娃。楚家干的是仵作行,跟他家來往的人不多,楚家說這是自家閨女,街坊就當是楚楚她爹在外面鬼混私生的了?!?/br> 蕭瑾瑜驀地明白了楚楚口中的那個“晦氣”,心里揪了一下,仵作家的女兒,還是來路不明的私生女,就算是在相對開化的京城恐怕也得從小受盡白眼,何況是在偏僻小鎮…… “我看著楚平是個老實人,不是干得出這事兒的人,但我那會兒急著趕去杭州,景翊只說她是個仵作,我也就沒太當回事兒?,F在可是要封她當王妃,這就不是小事了……昨晚在客棧我看她沒什么不對勁,現在既然是這樣,王爺,還是小心為上啊?!?/br> 蕭瑾瑜像是消化了一陣,輕輕嘆道,“我心里有數……” 看蕭瑾瑜好像沒拿他的話當回事,唐嚴冷聲道,“王爺,你要是非把刀往自己脖子上架,憑我們幾個可奪不下來?!?/br> 蕭瑾瑜靜靜看向努力壓制脾氣的唐嚴,淺笑,“你當年不就把劍架到了我脖子上嗎?” 唐嚴一氣之下脫口而出,“那能一樣嗎,那會兒我脖子上不還架著吳江的刀嗎!再說了,那會兒也不見你臉紅啊……” 蕭瑾瑜一眼瞪過去,唐嚴倏地掐住了話音。 這才想起來,眼前的雖然是個連站都站不穩當的人,但要真惹毛了他可比惹毛一窩子武功高手還可怕得多。 在蕭瑾瑜冷厲目光的注視下,唐嚴吞了口唾沫,“那,那……那什么,天不大好,要下雨了,我先跑路……不是,趕路,趕路了,王爺保重!” 唐嚴化成一道黑影閃出去,蕭瑾瑜才慢慢把幾乎虛脫的身子靠到椅背上,退去凌厲之色的目光垂到身前的三個本子上,無聲苦笑。 若真如此,你又何必…… ☆、26糖醋排骨(六) 楚楚到了刺史衙門才知道,所謂把尸體帶回來,就是把昨晚上唐嚴拿來又拿走的那個食盒拎回去。 楚楚看著食盒里的盤子直皺眉頭,“就一盤呀?” 衙門書吏硬著頭皮點頭,一盤已經讓上元縣雞飛狗跳了,她還想出幾盤??! 楚楚嘟起小嘴,“一盤也不夠呀……” “夠了,夠了……” 楚楚仔細地蓋上盒蓋,一本正經地道,“這個分量吃的話肯定夠了,驗尸可不夠,我還得要剩下的那些?!?/br> 楚楚前半句讓書吏想起早晨吃的那塊牛rou餅,胃里正一陣翻江倒海,聽到后半截,苦著臉搖了搖頭,“這事兒一出,前兩天在滿香rou鋪買rou的人家把家里剩下的rou全送回來了,現在連同凝香閣后廚所有能找著的rou一塊兒都擱在滿香rou鋪的冰窖里,一大堆rou混在一塊,衙門的幾個仵作誰也分不清……”書吏低頭看了眼楚楚手里的食盒,由衷感慨,“唐捕頭不愧是安王府的人,就是眼毒啊,都做成這樣了還能一眼看出來……” 楚楚趕緊糾正,“才不是呢,他開始根本沒看出來,嘗了一塊兒才發現的呢?!?/br> 嘗了一塊…… 書吏胃中又是一陣波濤洶涌,“呵呵,那也厲害……” “還是王爺最厲害,我拿在手里半天都沒注意,王爺一下子就想到啦!” 拿在手里…… 書吏背后一片發涼,安王爺找這么個王妃,也算是一家人進了一家門吧…… “謝謝書吏大人啦,我這就給王爺拿回去!” 楚楚走沒影了,書吏才反應過來,她想找剩下的那些尸體,又有那個膽子,怎么就沒要求去滿香rou鋪看看? 楚楚不是沒想去,只是記得蕭瑾瑜那句話,沒他的命令隨便查這案子的人可是要掉腦袋的! 能不能去rou鋪里翻,還是等回去問問清楚再說的好。 回季府的路上,楚楚拐了個彎,辦了一件事,一件從京城出來起這一路上她都在心里盤算著的事,辦完這件事回到季府已經是大中午頭了。 楚楚敲敲蕭瑾瑜的房門,沒人應。 使勁兒敲,還是沒人應。 再使勁兒敲,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蕭瑾瑜就在桌邊坐著,身子散散地靠在輪椅里,頭微垂著。 楚楚吐了吐小舌頭,居然是睡著了,還好剛才敲門沒把他吵醒。 正想關門退出去,楚楚猶豫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走進去了。 他這樣的身體,這樣子睡覺恐怕會著涼,還是給他蓋個被子吧。 楚楚從床上抱了條被子,展開來小心翼翼地給他蓋在身上,抬頭近距離地看見他的臉,愣了一愣。 蕭瑾瑜微皺著眉頭,雙目緊閉,嘴唇慘白,臉上卻蒙著一層淡薄的紅暈,胸膛毫無節律可言地微弱起伏著,像是每一次起伏都用盡了最后的一點力氣,停歇好一陣子才會再次輕輕吐納。 不對,他睡著不是這樣子的。 楚楚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手指剛觸上去就嚇得立馬縮了回來,這人怎么燙得像是要化掉了一樣! 急忙抓起他手腕,隔著燒得guntang的皮膚,脈弱得幾乎摸不到,反倒是清楚地感覺到他身子的細微顫抖。 “王爺,王爺!” 楚楚推他喊他,蕭瑾瑜還是閉著眼睛,毫無反應。 “娘娘,怎么了?” 季東河是來請蕭瑾瑜用午膳的,剛到院門口就聽到楚楚帶著哭腔叫王爺,緊趕了幾步過來,卻還是站在房門口恭恭敬敬地問。 不是他緊急時候還非要講規矩,只是唐嚴再三叮囑的一堆注意事項里其中就有一條,沒有蕭瑾瑜點頭,他所在的房間絕不能擅自進入,除非是有要命的事兒。 楚楚一見是季東河,也不顧那聲“娘娘”叫得她多心慌了,急道,“季大人,王爺病了,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