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阿媽!”溫妍從來好脾氣,這下也忍不住出聲喝止尤美賢。 溫玉緩緩抬頭,扯著嘴角撕裂傷,這類時刻居然還能牽扯出一個譏諷笑容,嘲笑諸位太太小姐惡心面孔,“三太放心,我死之前一定抱住你,來世我與你再做母女,看誰斗得過誰?!?/br> 尤美賢氣到發抖,指著溫玉,你你你你個半天,突然膽怯,不敢再多說。 溫玉道:“三太,到今天,我對你算仁至義盡,以后你自求多福吧?!?/br> 又無奈,又心酸。 但尤美賢不領情,打完不算,要關她在陰冷潮濕地下室,讓她自生自滅。 一家人吵吵嚷嚷,一刻不休,唯獨沒有人肯出門去找一找福仔。連親生母都認為,報過警,找不找得到,責任都推給警察,她們憑什么冒著烈日酷暑出門尋人?紫外線光最傷皮膚,黑斑、老化、皺紋都因此而起,是洪水猛獸致命病毒,不如睡在家聽廣播看電視,等警察撥電話來告知家屬。 溫玉蜷縮在一張舊沙發上,房頂燈也沒有一盞,昏昏暗暗殺人暗房。 只有溫妍拿一張舊毛毯,一杯熱水來,碰一碰溫玉額頭,燒得guntang,人也糊涂,回到十二歲前,攥住溫妍的手喊外婆。 溫玉隱隱約約聽見耳邊有人低泣,手足無措,無法可想的悲哀,她最煩這類軟弱無力的哭泣聲,代表著低頭認輸、跪地求饒。她倔強如牛,鐵石心腸。 她懷念的是在西江無拘無束沒心沒肺的生活,外婆溫柔,外公寡言,但她深深被愛包圍。對人對事,溫玉心中清楚明晰。 一眨眼鏡頭閃回。 手背上插著針管,藥水經由吊瓶滲透進身體里。溫玉仍有些發冷,在雪白病床上蜷縮成小小的團,柔軟的長發服帖在耳邊,睡夢中恬靜安詳,如此的不設防,讓人忍不住憐惜。 他低下頭,在她微蹙的眉心中落下輕輕一個吻,如同翎羽落進云層,酥而癢。 她便醒來。 一如王子吻醒睡美人。只不過陸顯是墮落帝國中殺人的斗士,溫玉是滿身狼藉一無所有的窮苦少女,故事顛覆,反差極大。 陸顯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以大篇章浮華字句描述相思之苦,而是道歉,“對不起,我把你老豆打得斷骨,叫白車接走?!睕]半點誠意。 作者有話要說:累死了。。。。 碼字碼得人要崩潰 下午困得要死還一再堅持 我實在是太愛崗敬業了 滿滿一章,可能,有那么點虐吧。。。 應該不算夸張,劉德華先生那個時候還被他老豆吊起來用皮帶抽咧 22病房對峙 陸顯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以大篇章浮華字句描述相思之苦,而是道歉,“對不起,我把你老豆打得斷骨,叫白車接走?!逼戒佒睌?,沒半點誠意。 然而大病未愈,高燒未退,溫玉尚在半夢半醒之間,他便急著發聲,開誠布公提出,“你不必再回去,我為你在洛陽道置一間屋,你安安心心住,以后都歸我養?!?/br> 一句“我養你”比“我愛你”多三分真摯,少三分浮華,溫玉怔忡,不禁也對他側目,訝異道:“你養我?當作情人還是女兒養?” 陸顯揚眉,煩惱她的不識抬舉,“有區別?” “當然有區別,當情人養?你我之間談不上情更談不上愛,我不會發神經賤賣我自己同你做桃色交易。至于女兒……那只能證明大d哥是十足十心理變態,喜歡圈養幼女滿足不可告人欲望?!笔种鈴澢?,她以手臂力量撐起上半身,寬大的病號服松松散散掛在肩上,多多少少露出手腕肩頸淤痕,可借此污蔑他純潔樸實愿景。 他挽著袖子從這扇門走出去,她帶著傷哭著喊救命,“變態”兩個字就可順理成章寇在他頭上,護士醫生還要指指點點,哇塞,鐵證如山。你看,污蔑一個人就是這樣簡單,連直接證據都不必要。人人都可以是正義使者,憑一句話、一瞬間直覺,就能判定你的罪。 但陸顯是誰?囂張肆意到極點,既然溫玉點破,他也不計劃隱藏躲閃。堂而皇之開口說:“你跟著我,住大屋穿靚衫,鈔票多得當紙燒。喜歡讀書就讀到三十歲,不想工作就天天買珠寶打麻將,一個月十萬家用夠不夠?我活一日,供你一日?!?/br> 打火機叮咚一閃,他在病人床前抽起煙,絲毫沒有公德心。 但他微微顫抖的嘴唇,短促紊亂呼吸,泄漏他心中掩飾不住的緊張焦灼,裝作不經意掠過她一眼,仍是驕傲到死放蕩到死的氣魄。 溫玉進而領會,為什么溫敏說,她終有一日要后悔,為什么溫敏與戚美珍都為這樣一個不可靠不安定的男人飛蛾撲火般前赴后繼——他偶然間的溫柔,是零點一克海洛因,尚未察覺已上癮。 可惜溫玉是溫玉。 “我搬去跟你住,然后呢?夜夜等你帶一身香水與口紅從不知名夜總會醉醺醺回來,還是被人砍得血rou模糊叫我去警察局認尸?每月十萬花銷,你能給到幾時?真養我到老?你當我三歲小孩一樣好騙嗎,陸生…………”她體溫過高,溫柔側臉被火焰熏得緋紅,低下頭便是莫名嬌羞。 但她橫沖直撞,不知何為見好就收,要得寸進尺,繼續說:“陸生,你能否回答我,你對我的興趣能持續到幾時?是三個月還是三年?最開始難舍難分,到最后兩看相厭,恨不能你死我活。以你性格,還能心甘情愿花錢養我?我看幾率是零。最可怕是,我已經習慣了伸手乞討,貪錢懶惰,要分手簡直要命,玩一出以死相逼,大庭廣眾抱住你褲管,地板上嚎哭,求求你陸生,千萬不要丟下我?;蛘呗斆饕恍┬?,想辦法同誰誰誰借一個種,拿診斷書,捂住肚子,要‘挾天子以令諸侯’。經濟依賴摧毀精神獨立,陸生,你認為我會放任自己,淪落到那種地步?我的自尊不允許我犯錯?!?/br> 獨立病房,陸顯的煙足夠裝滿一間屋,走廊上護士姑娘經過,包青天一樣黑的臉,探進來維護正義,“先生,病房里不許抽煙?!?/br> 陸顯掐滅了燃到一半的香煙,等護士走開,再點燃一根。這個檔口他急需尼古丁平復起伏波動心弦,看著她盈盈透亮眼眸,恨得牙癢癢——溫玉才是無敵變態女金剛,十六歲老姑婆,她平平和和波瀾不驚中揭露真相,言語犀利,一擊即中,讓人一口血憋在胸口,氣虛氣悶,卻無處反駁。 薄薄兩片唇,含住一支雪白香煙,他瞇著眼,忍著怒說:“你老豆應該把你打成白癡仔?!?/br> 溫玉沒心沒肺地笑,轉開話題,問他,“我爹地還好?” 陸顯只顧吞云吐霧,抽空應聲,“你老豆太不經打,不過是一腳踢在他大腿上,就聽見斷骨聲,一家廢物,只有大太有膽站出來跟我說話。你以為你回去,他們還會扮大肚放過你?三歲小孩都不信啊,伊莎貝拉——”原諒他小肚雞腸,伺機反駁,實在是溫玉太可恨。 “你不懂的,那是我的戰場,命好命歹,全靠自己。輸一場就上演告別式?這不是我性格,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回去。更何況大名鼎鼎的龍興大d哥罩住我,誰敢找我麻煩?”她渾身都痛,如針扎如刀割,面上卻仍保持著無懈可擊笑容,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此刻全副武裝矯情做作為的是什么,“我應當多謝你,陸生,謝你肯來?!?/br> 陸顯握住她的手,送到嘴邊,不輕不重咬上一口,留兩排整齊齒印,“至多等到年尾。溫玉,你的命運,不是你三兩句話就能決定?!钡统脸?,字字警告。 “等你搞定你幫會叔叔伯伯,做到話事人再說。不然夜里睡不安,一睜眼被人綁到公海?!?/br> 溫玉祈求上天,在他動手之前,已經有更心儀對象出現,轉移目標。 陸顯笑,“叫我做話事人?你好大野心?!?/br> 溫玉反問,“你不想?” 陸顯道:“我更想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