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來來來,夜未盡,紅燈高照,享樂無邊。 作者有話要說:新坑,請不要吝嗇撒花呀 3偶遇 “人人都以為,道上混無非是追著人滿街砍,砍到對方斷手斷腳開膛破肚就算贏。聽話?誰以為聽話就能活得長?沒腦子的早被扔進垃圾填埋場,阿顯,出來混要靠這里——”白熾燈慘白的光撲撲簌簌雪花一樣落下,秦四爺手上藍色香煙濃烈嗆口,拉拉扯扯的霧,斷斷續續地燃,他指一指太陽xue,扯了扯嘴角,似講臺上年過半百學識非凡的文學教授,在數百雙渴求的眼睛下講授人生。 陸顯恭敬地點頭,“我知道該怎么做?!?/br> 歲月不饒人,秦四爺的頭發已花白,舉手投足也見遲緩,對桌曼妮一甩牌,高聲笑,“胡了,大四喜!”陪玩的阿嫂們有人笑,有人跌臉,嘀嘀咕咕,“曼妮今晚行大運呀,一晚上大殺四方,是秦四爺教什么秘訣?快饒了我們吧,眼看籌碼就要見底啦?!?/br> 曼妮轉過身對正飲茶閑談的秦四爺眨眨眼,滿是得意,年輕到底是不同,黑的眼紅的唇,盡是瀲滟顏色。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下海來陪客,誰想到能得秦四爺青眼,從此飛上枝頭,鈔票大把大把,再不用擔心下一位客人帶病毒是變態。 秦四爺囑咐陸顯,“吹水權那邊越鬧越厲害,振合幫那群人不安分,事事挑釁,我們手下四條街,八*九座娛樂城你要盯緊點,不要給警察在這個時候鉆了空子?!?/br> 陸顯說:“您放心,已經布置好,振合幫的人來找茬子先忍著,出了街口再算賬?!?/br> 秦四爺拍了拍他的肩,欣慰道:“龍興里頭真正能辦事的也就剩你了,好好干,阿顯,前途無量。至于阿山,他再鬧,你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我這個做老子的都懶得管他?!?/br> 陸顯聽了,連忙推辭,要說整個紅港市,名頭最響最神經的就是這人,不怕死,不服管,從不按常理出牌,料不到什么時候他就頭腦發熱做錯事,只獨獨對秦四爺,恭恭敬敬俯首帖耳,人家都講陸顯講義氣,有恩必報,當初如不是秦四爺收留,他早就被人砍死在大興灣?!鞍⑸绞翘訝?,我當然事事要聽?!?/br> 秦四爺總算滿意,擺擺手叫他自己去找樂子。 陸顯從秦四爺的小別墅里走出來,讓海風吹得醒了,才發覺背后涼颼颼都是汗。罵一句cao,一巴掌打在叼著煙跑過來的武大海頭上,武大海笑嘻嘻問:“大d哥,上哪去?美媛新來一批俄羅斯女人,長腿大奶,又白又嫩——”話沒說完就開始一陣賤笑,仿佛真想跟著他去找鬼妹開開心。 陸顯沒頭沒尾地問了句:“今天星期幾?”沒等武大?;卮?,自己掏了掏褲子口袋,拿出一只金色打火機在上手拋來拋去的當消遣。 “走,去美媛?!?/br> 華燈初上,紅港已然開始搔首弄姿翹首以盼。 照舊是宏鑫大廈頂層,光禿禿空無一物的天臺,周六晚間八點零五分,準時準點比得上晚間新聞。溫玉捏著一包more上來時,她的固定位置已被人占去。 他揚一揚眉,依稀淺淺壞笑,身后影影綽綽閃爍燈牌,腳下零零碎碎煙灰散亂,一張臉一雙眼晶亮如琉璃瓦,一道眉一雙唇雕琢如瘦金筆畫。耽溺于風輕夜薄的光景里,離地三百尺,不見人聲。 他說:“你的打火機,伊莎貝拉?!?/br> 停停走走有回音,鬼魅一般纏繞不斷,伊莎貝拉——伊莎貝拉——親愛的伊莎貝拉—— 他生來屬于這些嫵媚多情眼波流轉的夜。 周末不屬校服日,溫玉穿一件藍白相間束腰小洋裝,微卷的長發松松束在腦后,很是嬌俏。月牙似的眼眸,彌散著今早露珠,坦然著它的純凈與不諳世事。 “多謝,但我已另有新歡?!彼贸鲆恢汇y色zippo銀色浮雕煤油打火機,玫瑰似的兩瓣唇,輕輕含著黑色濾嘴,緩緩低頭,那支煙亦微動,搖搖晃晃欲墜,令她不得不收攏了嘴唇,含緊了煙身——細長的灰黑色煙身。 陸顯的心隨著那一下細小顫動漏跳一拍,抵不住吟吟繞繞茉莉香,拿開嘴里的香煙,啐一口,罵:“我cao!” 溫玉根本不抬眼看他,她正全神貫注于手中彌香微澀的香煙,大拇指挑開機蓋,蔚藍色火焰陡然上竄,點燃了她的臉。 她垂下眼瞼的那一刻,必然在同這支煙談戀愛。陸顯想。 “喜新厭舊?那這只留給我?”卡爾威登打火機在陸顯手上成了風火轉輪,順著拇指撥動的節奏,沒頭沒腦地在手心旋轉,他的臉被埋葬在灰藍色煙霧中隱約難辨,唯剩一雙眼,如夜幕中捕食的狼,凜冽而鋒利,直擊人心。 溫玉說:“沒所謂,不過,我們這回還算是偶遇?” 陸顯說:“你的補習老師還在與助教偷情?” “嗯?!睖赜顸c點頭,眼前是兩個老煙槍聚會,莫名又熟悉。這世界太忙,人人隱私一層層恨不能砌一堵高墻,秘密太多,索性閉嘴,反倒是陌生人之間更容易敞開心扉,天南地北胡扯,“你說,你們男人是不是除了那個不想別的?只要能那個,尊嚴承諾責任全都拋到腦后?!?/br> 陸顯笑著問:“你說那個是哪個?” 溫玉睨他一眼,嘴唇開合,溫溫軟軟說:“我說叼你老母?!?/br> 一句臟話被世人來來回回罵罵咧咧說過無數遍,而今回轉在她唇齒間,卻有不同滋味。 陸顯被她這一句逗樂,高聲笑,笑到胸腔震動。 “叼你老母?!狈路鹗窃诨匚?,溫玉的嘴角隨之上揚,他與她目光碰撞,雙雙都在對方眼里讀出另一個不從規則不服管教肆無忌憚的自己。如同荒原中兩只孤獨的獸相遇,細細嗅聞,尋找同類氣息。 “神經病?!?/br> “你才是神經病?!?/br> 溫玉正在實踐神經病病癥,她轉過身,跨過圍欄,雙腿懸空,面對三百尺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安安靜靜坐下。 陸顯被她嚇得面容緊繃,嘴里罵,“你發神經啊,要跳樓?馬上就有人幫你報警?!?/br> “你放心,沒人會發現。你自己想,每日走在永華道,十米寬的街,樓牌伸出蓋住頭頂,三百尺高樓擋住光,誰有空抬頭看,看得你脖頸翻轉也看不見天。沉悶無聊,一日復一日。我不過坐在高處抽一支煙,也值得你驚成這樣?” “我本來以為自己夠神經,沒想到遇到個比我更瘋的?!彼扉L手,繞過她細小的腰,講她從圍欄上抬下來,扔在地上,扔給天臺臟兮兮地板。 今夜會不會下雨?臺風會不會提前來?天上有幾顆星?腳下有幾幢樓?火車從腦子里轟隆隆碾過,越緊張越是亂糟糟一片。 溫玉站起來,理了理裙擺說:“你今晚有事?!?/br> 陸顯瞪她,“跟你多說兩句話,還真把自己當大師了?伊莎貝拉?!?/br> 溫玉勾了勾唇,眼眸清亮,一只咬中獵物的小狐貍,狡黠jian猾,“要去砍人還是搶劫呀大佬?” “你他*媽知道個屁!”他這一下被刺得面緋紅,橫眉怒目,兇相畢現。 可惜對手絲毫不懼。 “噢,那多半是去砍人。對手難纏,恐怕有去無回,所以才話多事多,居然發神經來天臺等我一個陌生人?!彼氯诵氖?,七成準,家中有各路神仙,實難伺候,察言觀色成她生存本能?!澳阆胍淮裁??同我說你叫陸顯,江東陸遜的陸,高官顯爵的顯,從哪里來,要到那里去,何年何月出生,父是誰母是誰,今時今日曾混過紅港,免得被人扔去填海,沒人收尸,有沒有陸顯這個人都無人知?!?/br> 溫玉將手中煙摁滅在水泥墻面上,嬌嬌小小模樣,還未及陸顯肩膀,站他身后,便即刻被他寬厚身影湮沒,瞬時消弭。 陸顯一時不言,手肘撐住圍欄,頎長身軀斜靠在墻面,寒星似的眼亮得驚人,懶懶望向溫玉,隨意牽了簽嘴角,似笑非笑,玩味至極,忽而問:“你今年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