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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潦草,這位大人立在那兒,張望著,她瞇起眼睛拽住了謝秋珩的袖子:“他是在喊你嗎?” 謝秋珩無奈道:“或許是的?!?/br> 于是才轉個身同他打了個招呼,兩個人之前干的事情,酒桌上他頻頻撿出來說,動情之時聲淚俱下,毫不可憐。原本謝秋珩并無什么負罪感,見狀心下居然有那么一絲的同情。 不過如今的陳鶴嵐確實值得同情。 快到四十歲的老光棍了。 “陳大人這么晚還有興致出來走走?”謝秋珩拱手問道。 見他依舊是青年模樣,陳鶴嵐有些嫉妒,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遍,視線落在了身旁俞春生的身上。 是個年華正好的小姑娘,若論樣貌,自然不及上輩子,但就是在這個年紀將要長開,青青澀澀的又有一段風姿。 她亦穿著道袍,兩個人如今像是師徒關系。 “你收徒了?”陳鶴嵐問道,走近后指著一旁的酒館,道,“進去坐一坐?” 謝秋珩不置可否,而是低頭看向了俞春生:“你喜歡酒的味道嗎?” 俞秋生喜歡的是甜酒,不過對此倒沒在意,也就點點頭:“沒事?!?/br> 三個人久別重逢,一個什么也不懂,一個不知道自己綠了,還有一個全部都知道。說起話來反倒是俞春生跟陳鶴嵐投機一點。 他夸了俞春生幾句,很難得了。從前總是說她蠢,如今一改口,讓謝秋珩高看了一眼,想著這么些年過去,陳鶴嵐的脾氣總算有些許改進,便是跟個孩子也真的有耐心多了。從前那般的表里不一,現下再一對比,謝秋珩主動敬他一杯酒。 燭火微醺,陳大人把窗戶開了半扇通風,微紅的面容上,一雙眼眸含了幾分沉醉在其中。 “如果我早年成親了,如今孩子也這般大了?!彼直葎澲?,“若是個小姑娘,定然也是跟你一樣聰明可愛?!?/br> 說著說著,他似乎要哭,一喝酒整個人的形象就沒了。俞春生大吃一驚,見他似乎張開雙臂要抱她,頓時就往旁邊去躲。 “陳大人你醉了嗎?” 他搖搖頭,解釋道:“我就是想一個人?!?/br> “那你這是做什么?”俞春生道。 “我想抱抱春生?!标慂Q嵐道,“你可以□□生,是不是旁人也能叫陳小寒?” 俞春生覺得她說話莫名其妙的,微微皺眉躲到了謝秋珩身邊。 “他這是怎么了?” 謝秋珩吹著晚風,身上的梅香也浸了酒的味道。 “以后你不許喝酒?!彼麑τ岽荷?,牽著她的手,謝秋珩垂眸望著案幾上的酒水,“你嘗嘗味?!?/br> 陳大人被他忽略,獨自望月悲傷,覺得這世上沒人能懂他了。 俞春生喝了一口,感覺還不錯,又來一口,舔著唇,半晌什么滋味也沒有品出來,指著杯道:“這是酒嗎?” “當然是了,我數三聲,你就會醉倒?!敝x秋珩微微笑道。 這小小的雅間里,他說話聲音低沉,就在俞春生的身邊。 她不相信,三聲過后抬頭笑著道:“我這可是醒的,你說三聲沒用?!?/br> “是嗎?”謝秋珩的手捏著她的下巴,那纖長的脖頸一截露出直領,像是上好的白瓷,觸手細膩。 “你睡了?!彼嫔桓?,話音一落,她果真就閉上了雙眼,最后還有一絲掙扎,但抵不過他霸道的術法。謝秋珩這些年也就教了她些許道術,留了一本筆記給她,原以為她跟上輩子一樣,看書跟吃中藥似的,誰知私下居然也學,小有基礎,謝秋珩心里驚訝之余還有些寬慰。 將她放到一邊,那邊陳鶴嵐看了會兒,眼里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嘴里問道:“你如今有還俗的意愿?” 謝秋珩沉吟半晌,道:“早就有了?!?/br> 陳鶴嵐嗤笑,指著他嘲諷:“偽君子?!?/br> 他還記得從前謝道長這人干的缺德事。 “舊時是舊時,我與陳大人不同。若是從前不明所以,我許是能幫你一把。只是當初太平觀遷出帝都時我曾有幸去了那里,想將一個邪物煉化?!敝x秋珩不急不緩道,“那東西,是冤魂寄體。我一直留著,算是我那位長兄的遺物。只不過多年過去,此物失了靈氣,半死不活。一直靠我用術法吊著?!?/br> 他說著當陳鶴嵐的面把那塊紅絹取出來。這么多年也沒掉色,一直紅的如血。 “此物認得嗎?”謝秋珩問,見他一臉難以置信,便不再繼續說下去。一手掐了個訣,一邊用去魂鈴壓住陣眼,將他一道帶入了這當中千絲萬縷的神思中。 滿目鮮紅散去,兩個人站在帝都的千步廊上。 “這兒有個人,把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拐了去?!敝x秋珩閉目一會兒,探著了方向將他帶去。 熙熙攘攘的車馬人流當中,陳鶴嵐瞧到久違的那個身影。從來只出現在夢里的倩影重回,可想而知他的激動。辛虧兩個人在神思里只是殘影,要不然陳大人就成了青天白日里的一條瘋狗了。 逮著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一頓猛咬。 “你認識我那位長兄對不對?”謝秋珩平淡道,“認出他的背影了嗎?” 陽光下,宋懷秋穿著一身織錦灰的直裰,低調至極,兩個人站在一起誰也不說話,可那般近的距離,直看的陳鶴嵐心碎。 陳年往事被他主動翻開,宋懷秋罵他的那句眼瞎就夠陳鶴嵐記好久,要不是他死了,待出了這神思,他定是要提刀砍了這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