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他再深深看了白馨妍一眼,然后才轉身走出了新房,那背影,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失落和低沉,只是白馨妍看著,卻絲毫不為所動。 她是真的生氣了,有多久沒這樣生氣過,連她自己都已經記不得,但今天的事情,她確確實實生氣了,氣得想要瘋狂殺人,她明明不喜歡殺人的。 她知道慕容絕世肯定有理由,可那并不能成為他幾次三番的阻攔她殺易奴兒的理由,那個女人,必須死! 房門在慕容絕世剛踏出門外的時候就緊接著重重關上了,他愣了一下,緊抿的嘴角又下垂了幾分,今天可是他的大婚之日,現在亦本是洞房花燭夜,可他這個新郎,卻被趕出了門外。 王府的管家站在遠處,看著呆呆的站在新房門口,渾身都繚繞著森然寒氣的王爺,又看看那緊閉的新房門,輕嘆了口氣,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 “王爺,夜已深,該歇息了?!倍家呀浢盍撕脦滋?,今天更是很早就起來,雖然隱藏得很好表現得不明顯,但王爺的欣喜和期待他可是都看在眼里,也從沒有見過哪位姑娘能讓王爺這般上心。 只是誰都不會想到,好好的洞房花燭夜,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個,王妃竟然將王爺給趕出了門外,嗯,這個,總不能讓王爺在外面就這么站一晚上吧?嗯嗯,這個,這個其實不是王爺的錯啊,呃。 “你先下去吧?!?/br> “王爺……” “下去!” “這……是,老奴告退?!惫芗覠o奈只得離開,但走了幾步就又停下來,遠遠的站著,不聲不響。 慕容絕世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手扶在旁邊的柱子上,臉色冰冷得可怕,都怪易奴兒,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竟然還想要殺妍兒,如果不是…… “咔嚓”一聲脆響,柱子上突然缺少了一塊,而慕容絕世的手上,有一些木頭的碎屑,緩緩從指縫間飄落了下來。 遠處的管家心頭一跳,不禁縮了縮脖子。 057 南疆巫女 厲王府的某個角落,唐大少蹲在樹杈上,手中折扇捏啊捏,口中念念有詞,不知正在說著些什么。 相距不遠的另外一個樹杈上,鳳悠然也跟唐大少幾乎一模一樣的蹲著,手中的蒼月劍拔出收回拔出收回,口中同樣在念念有詞。 “喂,鳳悠然,別念了,我家絕世都被你給念到洞房門外了?!碧拼笊偻蝗粵_著不遠處的那個白色身影吼了這么一句。 鳳悠然橫他一眼,狠狠的鄙視,又不是你家娘子在那個新房里面,你當然不急!幸好娘子把慕容絕世給趕出門外了,真好,不然天知道那禽獸會不會做出什么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阿彌陀佛,神明保佑,讓慕容絕世那個混蛋消失吧消失吧,不舉啊不舉啊,突然斷袖了突然斷袖了,讓剛才那個女人趕緊把慕容絕世帶走算了呀帶走算了,這兩人正好湊成對啊,天作之合、天生一對呀簡直! 唐大少看著新房門口的那個身影,忍不住連連搖頭,嘆息著說道:“真是太可惜了,俗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怎么會發生這種狗屁不通的事情的呢?虧本公子還特意蹲在此處,連美人都暫時的拋棄了,只為了幫你擋著鳳悠然這個傻x!” 鳳悠然又橫過來一眼,混蛋唐其卓,你罵誰是傻x來著? 唐大少才不去管鳳少主拋過來的媚眼呢,只是繼續感嘆著:“我說你這是何苦呢?剛一亮出真容,就有美人跑來搶親了,你你你就不能換個時間來亮相真容?” “搶走算了,慕容絕世那混蛋竟敢覬覦我家娘子,跟剛才那個叫易奴兒的丑女正好天生一對!”鳳悠然極其惡毒的說著。 新房門外,慕容絕世的眼神越發的暗沉,本就心情不好,現在又聽到那兩個家伙的念念有詞,自然心情也就越發的陰郁了,想不聽都做不到??! 冷厲的視線如利劍般射向了那兩個人的所在,似乎連空中都發出“咻咻”的聲響,遠處樹杈上一紫一白兩個身影卻巍然不動,繼續念念有詞著。 房內,白馨妍躺在床上不停的擦拭著手中的匕首,一直到把它擦得澄亮也沒有停下手的意思,眼中依然是空洞洞的沒有任何溫度和情緒,身上的寒氣能讓周圍皆都冰凍三尺。 外面的響動她自然也是聽到了的,不過她一點都不想去理會,只是一直一直的擦拭著匕首。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新房內的那對喜燭突然“噼啪”一聲輕響,已經是燃燒到盡頭,熄滅了,而從窗外也有了一點白光透射進來。 白馨妍終于收起了匕首,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臉上沒有絲毫一夜不眠的困乏,反而精神奕奕。 看著天邊出現的那一抹白,慕容絕世悵然若失,洞房花燭夜就這么結束了,這世上還有比他更悲催的新郎嗎? 身后突然響起房門開啟的聲音,他微垂下了眼瞼,卻沒有轉身去看,只是輕聲問了一句:“還生氣嗎?” 白馨妍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這個背影,空洞的眼中終于泛起了一絲漣漪,變得稍微有了那么一點點生氣。視線轉移,就看到了遠處廊檐下的管家,他也陪著王爺站了一夜,再移動視線,看到院子角落的兩棵樹上,一紫一白兩個身影分別斜斜躺在枝椏上面,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假寐。 眼中的波動更多了一些,漸漸的恢復到了平常的模樣,只是比較起來,還是要更冷冽一些的。 慕容絕世依然沒有回頭,任由天邊的那一抹白色照拂到他的身上,越來越亮,他則微微低垂著頭,繼續輕聲說道:“易奴兒是南疆穆羅國的公主,更是南疆的巫神教的巫女。巫神教有一株地蓮,漆黑如墨,卻能在月夜散發出七彩光芒,黑色褪去變得晶瑩透明,被稱為是七彩玉蓮,由教中巫女保管,除了她誰也不知道那七彩玉蓮究竟在哪里,即便是知道了,若沒有巫女,也開啟不了那個地方?!?/br> “你想要那七彩玉蓮?”白馨妍終于出了聲,臉色卻沒有半點緩和,“那七彩玉蓮有什么用?” “七彩玉蓮本身劇毒無比卻能解世間奇毒,配以南疆的某些特定巫術,更能散發出迷霧瘴氣,使人產生幻覺從而迷失在霧氣之中,詭奇無比。而對我來說,它是一張藥方中的其中一味藥,而我即便顛覆了這個世界,也想要將那些藥湊齊?!?/br> 臉上又泛起了一絲漣漪,藥方?會是什么樣的藥方,竟然會連這等同于南疆巫神教圣物的七彩玉蓮,也只是其中的一味藥? “你要救的那個人,對你很重要?” “是,很重要?!彼痛怪^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有緊抿著的嘴唇,微顫的唇角透露著他此刻心中的掙扎,他斜倚在柱子上面,環在胸前的手緩緩握緊,有一絲鮮血從指縫間滲出,但他卻沒有絲毫察覺,輕聲低喃著說道:“因為他是我父親?!?/br> 眼睛突然睜大了一些,瞳孔卻猛然縮小,父親?他的父親?文毓太子?他難道不是已經死了嗎? 微微抿起了嘴,她可真是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慕容絕世終于轉過身來,不過他一轉身就看到身后的人兒正在咬著嘴唇,輕啟櫻唇甚是涼薄的說道:“你直接說那個對你很重要就行了,干什么還要告訴我那人是你父親?你存心給我找麻煩是不是?” 一愣,隨之臉上便展開了笑顏,輕輕的淡淡的柔柔的,知道她已經恢復了過來不再生氣,便也放心了。 “昨天你問我原因,我當時不知道究竟該不該告訴你,現在聽你的這句話,果然還是不應該讓你知道?!?/br> “是啊,知道了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白馨妍撇了下嘴,喃喃說道,“不過你可別以為告訴我這些,我就會放過那個易奴兒,那個女人竟敢這般來挑釁我,找死!” 其實經過一個晚上,已經想通了一些事,氣也消得差不多,唯一有的只是一定要殺了易奴兒的心情,現在又聽慕容絕世說了這樣的原因,自然也就釋然了。 慕容絕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轉頭看向天邊的那一抹越來越亮的白,說道:“以她的性子,必定還會繼續針對你,巫神教的手段向來詭異,你要小心一點?!?/br> 他沒說,他昨天不讓她去找易奴兒的麻煩,也正是因為擔心易奴兒的那些詭異手段會傷到她。他不希望易奴兒在他得到七彩玉蓮前就死,但也同樣不希望妍兒受到傷害。 “你對那位巫女大人很了解嘛?!?/br> 慕容絕世成功的捕捉到了這句話其中的異樣,不禁輕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白馨妍撇過臉,輕嗤一聲說道:“說到底也不過就是王爺您的愛慕者,這麻煩和危險是王爺您給我惹來的,等以后,一起跟你算總賬!” 說著,轉身又進入了房內。 “你去干什么?” “睡覺!” “還要進宮請安?!?/br> “關本姑娘屁事?” “……”似乎,還有著一點火氣呢,不過,“本王也正好乏了,一起睡吧,順便補上昨晚的洞房花燭夜?!?/br> 回答他的,卻是一個重重的關門聲:“砰!”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不過這睡了一覺,竟反而覺得腦袋有些昏沉沉的不舒服。白馨妍揉著腦袋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后看到了正坐在桌邊看著她的慕容絕世。 “你怎么進來的?”她明明記得將門關好了,還上了閂,轉頭看去,也沒有見到門閂有絲毫移動的跡象。突然想到了什么,連忙抬頭看去,就看到那昨天晚上被易奴兒弄破的屋頂,正張揚著一個大大的窟窿,而厲王殿下顯然是從這屋頂上竄下來的。 慕容絕世站起來將房門打了開來,早已候在外面的丫鬟們魚貫而入,欲要服侍王妃起床。 “王府內沒太多的丫鬟,你若需要的話,可以自行去找些回來?!蹦饺萁^世站在旁邊,看著她如此說道。 白馨妍輕挑了下眉,她上次來王府就發現了,確實丫鬟很少,此刻有聽慕容絕世這么說,點了下頭,說道:“我沒關系,有小云和小唯兩人就足夠了,你讓這些丫鬟們都退下吧,我不需要被這么多人服侍?!?/br> “好,那還是讓小云和小唯兩人跟在你身側,若有任何需要,只管自己做主便是?!?/br> “多謝?!?/br> “不必,你現在已經是厲王府的女主人?!边@一聲女主人讓慕容絕世的神色忍不住緩和了一些,揮退了所有的丫鬟,只留下小云和小唯兩人,繼續說道:“吃罷早膳后就進宮請安,否則的話宮中都快要派人來催了?!?/br> “早膳?”貌似已經中午了。 輕笑了一聲,隨口說道:“起床的第一餐,自然是早膳?!?/br> 很簡單的早膳,白馨妍看著眼前那碗與王府的地位極其不相符,甚至是寒磣到了極致的白粥,眨了下眼,再眨一下眼,但無論她眨多少下,眼前的那碗白粥也沒有變成別的美味佳肴。 慕容絕世的臉上突然浮現了一抹惡意的笑容,帶著幾分惡作劇的玩笑,輕咳了一聲將忍不住溢出的笑意壓下,說道:“這是娘在很多年前就規定的,若是我哪天娶了娘子,新婚的第二日早膳,便只能吃白粥?!?/br> 眼前不禁浮現那個總是笑得一臉燦爛,實際上惡劣到了極致的身影,白馨妍扯了下嘴角,忍不住問道:“為何會有這樣的規定?” “不知道,許是她覺得好玩吧,也有可能是因為覺得有個別的女人搶走了她兒子,讓她心里不痛快,就想要給兒媳婦找點麻煩?!?/br> “我可沒有想要搶她的兒子,很快就會還給她的?!卑总板仓煺f道。 慕容絕世微瞇起眼睛,其中有絲危險的光芒劃過,說道:“妍兒真會說笑,你我都已經拜堂成親,天下人皆知你是厲王妃,還不了了?!?/br> 白馨妍哼唧了一聲,不管,端起那碗白粥就喝了起來,心里那叫一個陰郁??! 她好歹也是王妃了呢,珍饈美味、饗宴大餐她也不喜歡,那簡直是浪費糧食,可眼前的這一碗白粥,卻也實在是太寒磣了。 喝一口粥,她秀眉忍不住輕挑了幾下,好淡! 慕容絕世抿了下嘴唇,扯下忍不住想要往上翹的唇角,眼前女子那可愛的反應當真是賞心悅目極了。伸手將托盤上的一小碟細鹽放到她的面前,說道:“若太淡了,放點鹽……咳咳!” 他忍不住又輕咳了幾聲,不禁想起好多年前,娘親每天早上都會親自下廚給他做白粥,沒有任何的配菜,只有一碗白粥,再加上一小碟的粗鹽,甚至有時候那白粥還是糊的,吃進去那是滿嘴的焦糊味道。 還記得那個時候娘親說:“或許什么時候,你就會連這樣的白粥都沒得吃,甚至連聞著,也是一種奢望?!?/br> 慕容絕世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恍惚,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父親遇害,雖僥幸保了一命卻一直昏迷不醒,母親獨自面對著接踵而來的明槍暗箭,驚濤駭浪,整個人都變得異常陰郁,而緊接著的皇爺爺駕崩,更是讓皇城之內爆發起了一場場腥風血雨。 他現在能活著,不知道是用多少鮮活的生命換來的。 “王爺,你怎么了?”白馨妍將白粥喝下,加了一點鹽,倒也不難喝,抬頭卻發現慕容絕世似乎有些異樣。 “絕世?!?/br> “什么?” “叫我絕世?!澳饺萁^世很認真的說道。 白馨妍秀眉輕挑,轉頭將臉撇到了另一邊,你就給我喝了一碗白粥,竟然還妄圖讓我聽你的?做夢! 確實已經中午了,皇宮內正在等著慕容絕世進宮請安的幾位,都已經露出了不耐不滿的神色,倒是太后娘娘,一臉的悠然,顯然心情非常好。 瞥了下面一群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的妃嬪,輕斥著說道:“急什么?這不還早嗎?世兒昨日大婚,今天遲些起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一個個都給哀家安心的等著?!?/br> 坐在旁邊的慕容郗抽了抽嘴角,還早?都已經是該用午膳的時候了! 他本來是應該在皇后宮中等著慕容絕世和白馨妍進宮請安的,可太后突然將后宮所有的妃嬪包括皇后都請到了延壽宮中,說是既可以趁此機會聚一聚,也省得慕容絕世他們兩人跑來跑去。 當然說到底,后面的那個原因才是最主要的。 只是太后的理由合情合理,就算是皇上也不好反駁,只是看著眼前的情況,尤其慕容絕世那小子竟這么遲了都沒有進宮,他忍不住的心情陰郁,這簡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當然,這其實也將會是一個用來對付慕容絕世的很好的理由。 白馨妍跟著慕容絕世進了宮,一路行來遇到的那些宮女太監,皆是對這邊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厲王殿下并非如傳言中那般丑陋不堪,反而俊美如天神的消息早就在宮中傳遍,而傳出這些消息的則都是昨天跟隨太后皇上出宮的那些宮女太監。 終于見到了厲王殿下的真容,所有的人皆是滿臉的驚艷,甚至不少人眼中浮現了癡迷之色,就連他身上那讓人退避三舍的冷氣,此刻落在她們的眼里,也都成為了他魅力的其中之一。 慕容絕世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只是握著身側女子的手中,有著溫溫的暖意,無視周圍的一切視線,只帶著她朝延壽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