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翩翩只覺“砰”的一聲，心和人都快要飛起來了，溫熱的池水包裹了她的一切，身旁那人的手臂緊緊環著她的腰，明明沒有很用力，可不論她怎么掙扎都沒辦法掙脫。

    最后，翩翩放棄了反抗，無奈地看向將她環在懷中的蓮豈：“七叔，我是來聽你說事情的?！?/br>
    蓮豈微垂下頭，夜明珠的白色流華映得他面若傅粉：“我說過先沐浴?！?/br>
    “七叔你又騙我?！焙昔骠鎴剔值貏e開頭，使勁掙扎著想要離開。

    蓮豈看了看她，忽然含笑松了手：“想出去？”

    “……”廢話。

    “想出去也可以，打贏東南西北你就可以出去了?！?/br>
    “這……”何翩翩一臉無語，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不打白不打，打死活該，快去吧?！鄙徹M閉上了那雙勾魂蕩魄的桃花眼，兀自游到了水池的另一邊，緩緩褪去了掩身的白色長衫，趴在池子邊沿小憩。

    何翩翩抿了半晌唇，嘆息一聲認栽：“七叔我錯了，你就別賣關子，快告訴我吧?！?/br>
    許是看出了翩翩的無奈，蓮豈也沒再為難她，懶洋洋地轉了個身，纖長的雙臂搭在池子邊，面對著她的方向，坦然道：“你過來聽我慢慢跟你講?！?/br>
    ……過去是可以，但能不能，能不能別……何翩翩垂下眼，一點點朝他的方向蹭過去，雖然眼睛沒看，但腦子里全是他那精瘦白皙的胸膛，以及胸前美好的風光……

    蓮豈看著她慢慢過來，慢條斯理地沉聲道：“殷太后曾是一國公主，嫁到本朝和親，我朝自古就有規矩，外朝妃嬪的子嗣不可成為太子，但現在洛少艾卻做了皇帝?！?/br>
    一開始說正事，何翩翩腦子里那些綺麗的想法全都不見了，她快行了幾步趟到他身邊，驚訝道：“殷太后是怎么辦到的？祖宗禮法都可以破壞？難道是先帝很寵愛她？”

    “非也?！鄙徹M捋著耳側一絲長發，“先帝清心寡欲，妃嬪不多，子嗣也不多，皇后膝下無子，便過繼了少艾去養，殷太后當時還是殷貴妃，她不甚得寵，地位也不穩固，無力保護自己的孩子，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皇后帶走。那時的我，也并不看好她這個主子?！?/br>
    略頓，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翩翩一眼，接著道：“但是之后沒多久，后宮便接二連三的出事，皇后失德被廢，少艾又被過繼給玉貴妃，但沒多久玉貴妃也無緣暴斃，皇上便決定親自撫養少艾?！?/br>
    “……這些都是太后做的？”回想著殷飛煙美麗的面容，翩翩的臉色有些發白。

    “是……不止如此，殷貴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取得了先帝的榮寵，盛極一時。之后更是憑借圣上的寵愛，打破百官阻撓，將自己的孩子送上了太子之位?！?/br>
    聽七叔說得好像全是殷飛煙一人所為，但其實他也參與其中了吧？

    “為什么用那種眼神看著我？”蓮豈淡淡地望向翩翩的胸前，正在想事情的翩翩完全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她大義凜然道：“七叔，有什么秘密你就直接說吧，我很講義氣的，絕對不會說出去?！?/br>
    “……好?！鄙徹M勾唇一笑，“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我就全都告訴你?！彼鹗謹堊×怂?，將她擁在自己胸前，沉聲道，“殷太后可以將洛少艾扶上帝位，博得百官承認當上皇后，自然少不了我的相助，我曾與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旦翻船便盡數而亡，但今日已非那般?！?/br>
    “是……皇上的皇位已經坐穩了，七叔和太后也可以高枕無憂了?！濒骠嫠贫嵌?。

    “也不能這么講?！鄙徹M否認了她的話，“皇上的皇位雖然是坐上了，但遠有靖王虎視眈眈，近有軒王未雨綢繆，甚至連站在他們這邊的我都隨時可能抽身反叛，太后和皇上的壓力并沒削減多少?！?/br>
    “七叔你的意思是……”翩翩瞪大眼睛看向他。

    蓮豈含笑低頭，美麗的眼瞼悠然垂下：“翩翩，沒有你，皇上想除掉我，有了你，太后又會戒備我，這次逛花燈會的事只不過是她對你我略施懲戒，下一次說不定就要讓我……”

    “讓你什么？”翩翩緊張道。

    蓮豈緩緩俯身偎在她頸間，吹了口氣，笑道：“讓我侍寢?！?/br>
    “……這……”

    “所以，我現在做的事翩翩應該也已猜到了，你可以當這件事是謀反，而你要做的，便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與我同心協力完成這個目標?！?/br>
    “可是，我……”謀、謀反??！她一介升斗小民，可從來沒想過做這種要人命的買賣??！

    “只要我的目的達成，我們就可以脫身朝廷，永遠在一起，不必再受皇上和太后的桎梏，也不必擔心今夜睡著了明日便醒不過來，這么多年來，官場里的勾心斗角我早就厭了?！?/br>
    翩翩微微蹙眉，對此有些不解：“我記得七叔你曾說過，你很想做官?！?/br>
    蓮豈的手滑落到她的腰畔，仍不知已被禁錮的翩翩依舊懵懵懂懂地看著他。

    “是，我自然想要做官?！鄙徹M淡淡道，“做官是為了證明我的能力，如今我已站在頂峰多年，當初想要震懾的人，早已失去了令我執著的能力?！?/br>
    “……”好、好深奧。等等，七叔的手，在做什么？

    蓮豈將手指緩緩伸入翩翩的裙衫之中，望著那濕潤后堪堪蔽體的衣裳，啞聲道：“翩翩愿不愿意和七叔一起同甘共苦？”

    翩翩聞言怔住，本想反抗的動作也愣在了原地——她愿不愿意和他同甘共苦？

    這個問題直接等同于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謀反。

    謀朝篡位的jian臣自古以來有幾個成功的？他們哪一個不是死無葬身之地，甚至株連九族？活生生的例子擺在她眼前，她仿佛已經感受到了被押上刑場時的緊迫感。

    捫心自問，何翩翩，你真的愿意為了蓮豈以身犯險，不顧一切嗎？

    “只要你點頭，我們將來便可以不受任何人的羈絆，自由自在的生活?！鄙徹M努力蠱惑著她，“你知道的，我本不想讓你參與進來，但你怪我瞞你，如今我和盤托出，你已經沒有了避開的資格，是你自己將自己置于這種單選境地里，翩翩，別怪我?！?/br>
    ……怪你？怎么會怪你呢？翩翩苦澀一笑，低下頭用很輕的聲音說：“我愿意?！?/br>
    蓮豈一怔，已漸漸侵犯到她花心的手頓了一頓，訝然道：“你說什么？”

    “我說我愿意?！濒骠娴惶着c他對視，目光清澈而堅定。

    ——事實再一次證明，人性是丑惡的。

    為了千分之一可以幸福的機會，不顧一切，拋下一切，人，總是如此自私和不自愛。

    蓮豈眉泉漾開，勾魂攝魄的桃花眼中含著顯而易見的悸動，他壓制著暗潮涌動的心，耐著性子低頭吻了吻她的眼角，抬手挑散了她的發髻，以指為梳為她疏離著凌亂的發絲，望著她較之過去清減許多的俏麗臉龐，秋水翦瞳里滿是媚意，妖冶非常。

    翩翩終于知道自己從沒過來之前就有的那股危機意識來自何處了，她推搡了一下將她緊緊按在池子邊沿的蓮豈，紅著臉道：“七叔，你這是做什么，你快松開我，我餓了，要去用晚膳……”

    蓮豈聞言勾唇一笑，非但沒松開她，反而順手扯開了她的上衫，惑人的低笑聲響徹她的耳畔：“正好，我也餓了，我們一起吃?！?/br>
    ……就吃你。

    翩翩詫異抬眸，眼前之人，傾國之姿，縱然謫塵仙子，亦比不過他勾唇捋發。

    第39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扇灑進房內，翩翩半夢半醒間忽覺身上一沉，雙腿間抵近熱熱的東西。她緩緩睜開惺忪地睡眼，入眼便是蓮豈放大的俊雅臉龐，他含滿黛色的眉眼之間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威嚴，悠長的歲月不但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絲毫痕跡，還賦予了他獨特的優雅與智慧。

    ——清晨的男人很可怕。

    翩翩用了整個上午的時間來明白這句話。

    這一天，蓮豈為官以來第一次缺席早朝。

    洛少艾呆呆地看著左手邊空著的首要位置，心里竟然有些失落，是他太賤了嗎？蓮豈來了他鬧心堵得慌，蓮豈不來了他居然還有點不安，不止早朝期間走神數次，處理政事也毫無心情，一點動力都沒有，生怕他在私底下折騰什么陰謀……這真是件讓人十分苦惱的事。

    然，今天苦惱的人又何止洛少艾？洛承軒同樣難逃其咎。

    昨日蓮豈離開軒王府時曾說今天要與他在點花樓一聚，所以他一早便出了王府。由于點花樓離軒王府不算太遠，他便和屬下徒步而去，誰知路上忽然遇見一架飛馳而過的馬車，馬車帶起的煙塵揚了他一身，本來一絲不茍的衣衫和發髻頓時狼狽不堪，本就心情郁結他臉色更加陰沉了。

    王府管家趕忙地替他拭去塵土，緊張道：“王爺，您沒事吧？”

    洛承軒面如金紙，兩片薄唇里吐出一句話：“倒霉，真是倒霉?！?/br>
    “……王爺息怒?！?/br>
    “若本王沒看錯的話，方才過去的是東廠的車架吧？”

    “……似乎是的?！?/br>
    “你看看東廠那群人的嘴臉，是不是個個頭上都好像頂著個囚字？”

    管家汗如雨下：“王爺說的是?！?/br>
    洛承軒冷哼一聲：“去給本王找輛馬車，本王倒是要看看，他們是不是急著去坐牢?！?/br>
    管家一疊聲應下，一陣風似的刮跑了，不一會便將府內那素雅精致的馬車趕了過來。

    “追上前面那輛馬車?！甭宄熊幟鏌o表情吩咐道。

    管家精神高度集中道：“是，王爺！”說罷，揚鞭就走。

    洛承軒嘴角猛抽，冷聲呵道：“站??！本王還沒上車呢！”

    *

    何翩翩好不容易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蓮豈正在更衣，寬邊的蓮紋腰帶捏在他白凈細致的手上，指尖輕巧翻轉，便已牢牢地勒在了窄窄的腰間，端得是蕭疏軒舉，湛然若神。

    他回眸望了她一眼，若笑非笑的桃花眼里含著一絲絲曖昧，一絲絲柔情，寬袖掠過眼前，人已落座在床邊。

    “醒了？”這大概是一個男人可以發出的最柔和的嗓音。

    翩翩紅了臉，別開頭不看他，拉了拉被子，點頭道：“嗯?！?/br>
    “若累便再睡一會，我吩咐廚房給你準備了膳食，晚些時候會送過來?！?/br>
    翩翩又是一點頭。

    “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可能會晚些回來，你不必等我用膳了?！?/br>
    翩翩下意識點頭，隨即愣了一下，抬眸問道：“你要出去？”

    蓮豈略微頜首，以指為梳替她捋了捋凌亂的碎發：“嗯?！?/br>
    “這么一大早的去做什么？”

    “去見軒王爺?！?/br>
    翩翩略怔：“你去找他做什么？”

    蓮豈笑著瞇了瞇眼：“我想和他的高堂發生超友誼關系，可以么？”

    “……他的高堂也是先帝的高堂?！?/br>
    蓮豈無所謂道：“我開玩笑的?！?/br>
    翩翩忍不住扁了扁嘴，仔細想了半天，腦海中浮現出昨日在軒王府時的對話，本來略紅的臉頰忽然有些發白：“你要和他一起去青樓？”

    “……算是吧?！鄙徹M輕撫著腕間的木佛珠，指腹摩挲著上面凹陷的花紋，笑得欠缺誠意。

    翩翩一把拉住他的手，憂心忡忡道：“可是我聽人家說青樓三教九流龍蛇混雜，到處都是紙醉金迷酒池rou林，人欲橫行美人又多，像我們這種淳樸的人還是不要去的好，你說是不是呀七……七叔？！”

    翩翩的話說了一半便被蓮豈打斷，他掙開了她的手，在她驚訝地目光下從衣柜里取出一套他的衣裳，工整地放在床邊，優雅抿唇道：“穿上吧，帶你一起去?！?/br>
    何翩翩心花怒放地從被窩里爬出來穿衣服，早這么說就不用她多費口舌了嘛。

    半刻鐘后，一輛黑色的車架緩緩駛出東廠，朝點花樓而去。

    點花樓是座青樓，它的老板秦月城是京城有名的富商，手中店鋪如云，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有錢人和當官的自古以來都有著微妙的相互扶持的關系，所以蓮豈和洛承軒對于點花樓并不陌生，這里是他們議事的主要去處，每次他們過來，秦月城都會為他們準備安靜隱秘的房間，這次也不例外。

    翩翩跟在蓮豈身后，好奇地看著前方引路的紫袍男子，他一身名貴飾品，無論是腰間玉帶還是發間玉冠，皆是上上之品、價值連城，而他的氣質更是十分適合珠光寶氣，非但不顯俗氣，反而襯得出他華貴風流的氣質。

    “蓮督主里邊請，王爺已恭候多時了?！鼻卦鲁菍⑸徹M和翩翩引到點花樓后的雅間，吩咐婢女送上了酒菜，寒暄了一番便離開了，臨走時還細心地為他們關上了門。

    蓮豈淡淡地目送秦月城離開，而后挑眉睨向洛承軒：“想不到王爺來得這么早?！?/br>
    翩翩低眉斂目地立在蓮豈身后，看著送完飯菜卻久為離去的妖冶婢女，心里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