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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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地獄巖烤rou吃時,不是有柄黑色長叉么?” 夙冰稍一怔愣,順手一拍儲物袋,將叉子取在手上:“能做什么?” “本王不知此物你從何處得來,但你真是撿到寶了還不自知,鑄造這件兵刃的材料,乃是取之誅邪石精髓。此石甚少,能成髓者更是萬里挑一,專供于幽冥王室貴胄,以控制界內鬼修?!?/br> “您的意思是說,這柄叉子,是從幽冥王室傳出來的?” “當然,冥界霸權甚重,等級分明,賤民倘若私藏此物,是會再死一次的?!?/br> 上古紀年,各界之間十分封閉,夙冰對冥界知之甚少,只猜到此物來自冥界,卻不曾想,竟會是王室之物??磥砝湫∩鹊挠H生父親,來歷不容小覷啊。 不知因何緣故,夙冰莫名覺得有些心慌。 邪闕不耐煩地道:“別胡思亂想了,你這寶貝除了誅殺見不得光的鬼修,擱在別處就一廢鐵,還不快上,將萬靈血渡給本王搶來!” 夙冰回過神,暗暗催動靈力,筑起防護罩,便舉著叉子朝那團黑色泡沫撲去。 那鬼修自死后一直呆在萬壑谷,從未去過冥界,自然對此物沒有畏懼,也沒將夙冰瞧在眼里,只顧著同岳笙兩人周旋。夙冰掐準時機,奮力一擊,狠狠將叉子刺進鬼修胸膛。 鬼修渾身一震,周身涌入汩汩黑氣,將三人沖了出去。 夙冰跌撞在石壁上,又被反彈回來,摔的頭暈眼花,手里的叉子也被甩出去老遠。 “快爬起來,趁他死氣外泄,再一次他就完了!” 邪闕跳在夙冰腦袋上,使勁兒踢了兩腳。但夙冰傷的實在不輕,胳膊都快咯斷了,一時半會兒的,根本爬不起來,不由惱道:“想要自己去搶!” ☆、44太平鎮(終) “老子若能出手,還要你作甚?”邪闕也惱了,眼巴巴瞧著卻無能為力,已經夠讓他窩火了,居然還敢譏諷他,“鬼修的重聚能力極強,再不出手,等他喘口氣,你們誰都別想逃!” 夙冰知道他絕非危言聳聽,但體內靈氣流瀉極快,她根本無能為力,別說她了,藍少卿和岳笙同樣傷勢不輕,設在谷月嫻和祝夫人身上的防護罩沒有靈力支撐,不多時便自行碎裂。 “藍仙師,您沒事吧?”谷月嫻一得自由,趕緊向藍少卿奔過去。 倒是年過半百的祝夫人,出乎眾人預料,竟向夙冰這邊沖來,附身拾起地上的叉子,一個猛子向鬼修沖去,幾乎是學著夙冰先前模樣,打算再次將叉尖刺進鬼修的胸膛。 此舉無異于以卵擊石,幾人都不由一怔。 “祝夫人,別……” 那鬼修死氣外泄的厲害,正處于暴怒中,這回瞧見撲上來的竟是一名凡人,愈發狂躁,一揮袖子,正打算直接拍死她,卻在看到什么之后,忽然陷入怔愣。 便是這一怔愣,在所有人的詫異中,那柄長叉再度沒入他的心口。 緊接著,那團黑色泡沫瞬間散去,一名藍袍公子的模樣漸漸清晰,只見他年約二十一二歲,眉目娟秀,卻是滿面驚喜,顫聲道:“阿繡,是……是不是你?” 祝夫人冷冷地回:“是?!?/br> “你……” “死在你手中的太平鎮祝家莊主,是我丈夫?!?/br> “他……他是你丈夫?”只一句話,便將鬼修的狂喜盡數澆滅,他捧住心口,凄然道:“阿繡,你知不知道,三十年,整整三十年,我做了那么多,只為離開這鬼地方,只為能再見你一面,但我沒想到……他若是你丈夫,那我是你什么人?” “仇人?!弊7蛉艘琅f面無表情。 在場的幾人都有些迷瞪,夙冰默默聽了許久才漸漸聽出些許門道。 原來這鬼修名叫陸謙之,出身陳國商賈之家,三十年前途徑此地時,突遭暴雨,便在上行的村落借宿,結果暴雨久下不歇,無端釀成災劫,整條村子兩百余口無一生還。然而,陸謙之因記掛情人蘇錦繡,由一股強大意念支撐,魂魄一直未能散去,漸漸吸收掉其他尸體的死氣,得入鬼道,成為一名鬼修。 兩百余口的死氣,足夠供養陸謙之修到金丹,可是金丹過罷,死氣對他而言已是杯水車薪,他需要更多活人精氣,才能修成元嬰,才能不再懼怕天道,才能如凡人一般,活在陽光雨露之下。 人生如白駒過隙,七十古來稀,一晃三十年過去,他等得起,他的情人萬萬等不起。于是陸謙之將目標鎖定在過往行人身上,并鋌而走險,趁夜間潛入太平鎮,以萬靈血渡吸納成年男子精氣。 他所做的一切,如他所說,只為再見蘇錦繡一面。 告訴她,自己從未失信。 原以為兩人情深似海,自己莫名失蹤,情人必會傷心欲絕,如當山盟海誓所言,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卻不想,人家早已將其拋諸腦后,風風光光嫁為他人婦,且就安安樂樂的住在太平鎮中,與自己比鄰而居。 邪闕倒是感慨的很:“真真可憐他這一片癡心了?!?/br> 胳膊脫了臼,剜心似的疼,夙冰冷汗淋漓,咬著牙道:“我原以為,這等蠢事只有女人會做,竟不知道,男人也有犯傻的時候?!?/br> “誰說不是呢,男人傻起來,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命?!?/br> 邪闕微微嘆了口氣,許是感同身受的緣故,在陸謙之消亡之前,他竟倏地化為人形,虛空一抓,將萬靈血渡從陸謙之體內取出,并祭出一方瓷瓶,默念兩聲口訣。 現如今的邪闕只是一縷分|身,妖力從本體移來之后,剩下一層還不到,但此刻的陸謙之早已心如死灰,根本不做抵抗,嗖地被他吸入瓶中。 藍少卿等人瞧見乍然而現的邪闕,皆是一愣。 還未等藍少卿開口詢問,邪闕已經一手扣住夙冰的肩膀,將她整個兒提起,再度化為一道白光,以極快的速度沖出暗道,飛去萬壑谷上行。 夙冰眼前昏花一片,落地后穩了穩才道:“你干嘛?” 話音一落,便聽見山谷內轟隆隆的幾聲巨響,不一會兒,眼睜睜瞧著半壁山谷開始崩塌,逐漸向下凹陷。夙冰怔愣了下,很快明白過來,這山谷一直依靠死氣支撐,如今陸謙之死氣散盡,山谷自然也保不住。 “少卿師兄還在里面?!?/br> “與我何干?”邪闕摩挲著萬靈血渡,斜挑眉梢,“你若想救他,沒人攔你?!?/br> “我……” 夙冰同藍少卿并不算熟,算起來,僅僅幾面之緣,雖然對他的印象尚算不錯,但還不足以令她出手相助。況且,她也沒有那個能耐,就算有,也絕不可在邪闕面前使出。 日頭毒辣,夙冰以手遮額,眺望過去,目色沉沉。 靈力雖被萬靈血渡抽空,但他身上法寶不少,估計沒那么容易死。 思忖過罷,她轉眸道:“咱們走?!?/br> “本王早就瞧出,你這丫頭無情無義?!毙瓣I冷嘲熱諷地哼哼兩聲,將萬靈血渡收入體內,微一掐指,變成一團白毛球,“不過身為道修,如此甚好,不易滋生心魔?!?/br> 夙冰騎上風聲獸,一把將他從地上抄起來,向原先落腳的客棧飛去。 一路上,邪闕沉默的厲害,夙冰知道他是在想陸謙之的事兒,話說兒女間那些纏綿悱惻,夙冰實在無感,但邪闕身為心魔獸,愛恨嗔癡皆比凡人強烈數百倍,自然感受良多。 心中生了疑問,她好奇道:“妖怪叔叔,不知您是修妖仙,還是妖魔?” “本王恩師乃是上神,本王自要修成妖仙,日后方可成為妖神?!?/br> “既為妖仙,也是不能滋生心魔的,但您原本就是心魔化獸,如何修煉?” “你如何知道本王真身?”邪闕輕飄飄漫她一眼。 “呵呵,師傅告訴我的?!辟肀蛑?。 邪闕瞇起眼:“你師傅難道不曾告訴過你,何為道心?” 夙冰搖搖頭:“我只是掛名徒弟?!?/br> “那在你的理解中,道心為何物?” “道心是名,并無其實,于修仙者,則體現在自我約束……” “錯,大錯特錯?!毙瓣I慵懶道,“道心,乃天地之道之于人的體現。貪杯有貪杯的道,好色有好色的道,強有強的道,弱有弱的道,你有你的道,他有他的道,萬般恣意是道,修身養性亦是道。道是隨心所求,遵從天性,而非禁錮,歪曲,克制……” 夙冰凝眉:“這同修魔有何區別?” 邪闕哈哈一笑:“所以,魔道也是道的一種,本就沒有什么實質區別,其中界限也十分模糊,說白了,只是大家修煉的功法體系不同罷了。好比凡人界的江湖,江中有名門正派,湖里有邪門歪道,一樣都是人,一樣擁有七情六欲,一樣遭受生老病死的折磨?!?/br> 夙冰修了大半輩子的魔,對道心之流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們道貌岸然、裝腔作勢。邪闕雖然是妖,卻是一只見多識廣久經沙場的大妖怪,這番話,聽上去頗有幾分道理。 “道是隨心所求,遵從天性。而非禁錮,歪曲,克制……” 夙冰喃喃念著,心頭像是扎了根刺,丹田內的靈力不斷奔涌,開始逆著經脈而上。她微微闔上眼,以當年修魔時百無禁忌的心態,漸漸疏導著體內靈力,不多時,竟覺得無比平靜。 她的動作,自然逃不開邪闕的目光。 先前那番話,不過是從秦清止處聽來的,沒想到自己有樣學樣顯擺顯擺,竟無意中幫她一把。想了想,便再度化為人形,冒險催動靈力,在四周筑起一層防護罩,再一彈風聲獸的腦門,低聲道:“飛穩點兒,你家主子怕要筑基了?!?/br> 說完,他一陣咬牙切齒,自己干嘛要替秦清止教徒弟???! 咬過牙,他不由抬眸望向夙冰,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對她太好了一點兒,奇怪的很,自己為什么對她那么好?眼下從外在來看,夙冰整個人已經失去意識,只有眉頭時而攏起,時而微舒,胸口不斷起起伏伏…… 邪闕怔忪半響,心口忽然微微一滯。 許是心魔獸的本性,無論轉生多少此,他生性跳脫浮躁,直到今時今日才發現,除卻一張陌生臉孔,夙冰給他的感覺竟是如此熟悉,難怪自己總是不輕易的想要同她親近,總是忍不住想要幫她一把。 邪闕沉下意念,本欲進入她識海中窺探一番,卻想起自己妖力太弱,暫時做不到。 夙冰又在進階筑基的緊要關頭,容不得打擾,方才忍下作罷。 靜下心來,他細細回想與她從相識到現在的情景,越是回想越是心驚,越是看她越是熟悉,若非她現下完全放松,不自覺露出本色來,以他的性格,也不知多久之后才會發現蹊蹺。 難道亦是同樣的緣故,秦清止才會收她為徒? 這不可能,邪闕呆呆搖頭,他為了提防秦清止,刨坑都刨到幽冥界去了,絕不可能被他挖出來。那,莫非是她自己跑出來的? 這更不可能吧,就算被誰挖了出來,還有辟雷珠的封印呀! 倏地想起那柄幽冥叉,邪闕愈加揪心,上下打量著夙冰,只恨自己現在妖力不濟。若是自己的猜想正確,瞧她現如今的模樣,應是將以前的事情全忘記了,所以,他也不好直接開口詢問。 邪闕默默將她望著,最終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何苦自尋煩惱呢,一切,等去了幽冥界便知。 飛去客棧許久,夙冰還是沒有動靜,邪闕便命令風聲獸待在半空。直到明月懸空,體內奔涌的靈氣才平息下來,夙冰睜開眼睛,頓覺靈息充沛,神清氣爽。 四條靈根如今精純的緊,而且每一根的成長都差不多,絲毫沒有出現偏頗。 正盤算著,邪闕的聲音突然在腦袋上方炸開:“在沒有筑基丹的情況下,你居然只用了三個時辰便突破境界,而且一點兒瓶頸都沒遇到,這悟性……” 夙冰心下一悚,遂笑:“妖怪叔叔您那番話,猶如醍醐灌頂,令晚輩茅塞頓開?!?/br> 這是實話,先前她怕魔道相沖,一直刻意壓制住原先修魔時的頓悟,現在方才醒悟過來,其實魔與道之間雖有差別,相通之處更多。 邪闕掀了掀唇,忍了半響才道:“你……” “我怎么了?”夙冰茫然地看著他。 “你喜歡吃綠豆糕么?”憋了半天,只憋出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