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攪局

    二日之后，門達派人來告訴萬真，晚上皇上要來見大夫人，就是這位蒙古公主。

    小院里被人打掃得干干凈凈，花草料理得整整齊齊，庭院之中，美人換了衣服，美人今日接待的就是一國之君。今晚這里不便留人，按理說貞兒要回避，可是她心里卻不甘，要是這女人用了什么計中傷了什么人……貞兒真不放心，太后的意思也不希望皇上真把石彪的女人弄進后宮，畢竟會對皇上名聲有損。

    “夫人要人手，說是要做烤全羊的蒙古廚子……”管家進來說道。

    “那就去找一個……我要去衙門了，這些小事，你們聽夫人的就是了。我今晚就在衙門里休息了……“貞兒說道。

    這兩天關于石彪一案已經開始審訊了，逯杲一直沒有回府的意思，那幾個房間被他的人占了。

    “千戶大人如今……”逯杲可不在乎別人怎么說，他這人就是這個脾氣?？粗﹃栁餍?，貞兒覺得與其在衙門里坐上一夜，還是到外面棧住上一夜比較值。于是脫了官服換上了一身普通衣服離開了衙門。

    也不知道為什么？這附近的棧竟然滿，這才想起，原來這京城里來了許多外地人，明天就是重陽節了，今年大敗了韃靼人，好不容易迎來了太平盛世，重陽節京城有一盛大的賞菊會，賞菊會之后又是當今皇上的萬壽節，帖子一月前就已經發出了，不少戲班子進了京，各個地方官派來送賀禮的，還有看熱鬧的陸陸續續都來到了京城，后來雖然遇上了石彪被抓，但是朝廷并沒有打算放棄辦這些盛會，不過這段時間治安這回沒交給錦衣衛辦，因為錦衣衛正在全面調查石彪之案。

    “真是忙糊涂了……”貞兒說道，站在街頭倒沒了主意。街上溜達，也不見什么人，白天的繁華之后是一地殘枝落葉。站在自家后院的邊門處，貞兒卻沒有進門，卻轉到了邊門，邊門在小巷子里，很是清凈，這巷子平時沒什么人來，邊門緊緊關著。

    院子里，聽到到院子里樂人開始準備絲竹了……曲調與中原有所不同。還有香味，那種腥膻味……貞兒在石階上坐了下來。迷迷糊糊有人拿腳踢他。她睜開眼一看，門達就站在他的面前。

    “就是皇上一人來的，你府上的陣勢也太大了吧！”牛玉說道，“里面熱鬧得很……你不會不知道吧！你好像會錯了意，怎么不進去睡？”原來牛玉要負責皇帝的安全，所以他事先來檢查萬府周圍的情形，卻看見邊門邊上坐著個人，原來是睡著了。

    “哦！”貞兒說道，“夫人好像是多叫了些人，她怕失禮，我呢也不想為難她，于是我就讓管家聽夫人的?！?/br>
    “胡扯！”門達說道，“都讓他們撤了，皇上是微服私訪，弄那么多人來……你大概是想皇上罰你吧！”

    貞兒連忙起身，進了院子，讓人都撤了。

    “你們要做什么……為什么？”大夫人很是不高興。

    “夫人，皇上不喜歡鋪張浪費！”牛玉說道，“您弄出場面越大，只怕會引起他的反感……”

    “那我也要服侍的人，你把院子里的人都打發了，我一人怎么辦？”大夫人急了，“還有那羊rou……”

    “夫人，我這是為了你好，皇上不喜歡羊rou的膻味……他害怕草原上的氣息，你這身衣服不如換了吧！”牛玉說道。

    牛玉的確有比自己清楚的頭腦……貞兒準備離開，卻被牛玉叫住了：“阿真，你留在這里服侍就是了，我去弄些家常小菜點心就好了，最好不要有閑雜人等，皇上半個時辰后到?！?/br>
    這都已經一更天了，月亮掛在半空中了。

    “我去廚房！你也去換身衣服吧，最好是丫頭的服飾，我換家人的?！迸Ｓ褶D身走了。更衣？

    “我怕人認得?！必憙赫f道。

    “那么多人，未必記得你，你難道以為自己很與眾不同？何況夫人認出就認出，這石彪已經在獄中了，皇上這回只是想來見見夫人……難道你以為是來看你的？你這丫頭就是多心……”

    夜色過半，秋風有了涼意，大夫人換上了漢服，看著一切恢復如舊院子，心頭的一點希望都毀滅了，本想討好那皇帝，誰知道那老太監不許，她哭了……

    一個小丫頭出現在她面前：“奴婢貞兒今晚服侍夫人?！?/br>
    “你不是服侍我的……”大夫人說道，“你是來監視我的……我救不了夫君……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大夫人哭著哭著就要往池塘里跳。

    貞兒一把拉住了大夫人：“我不明白的是夫人為什么要為一個如此花心的男子活著？”

    “他的確三妻四妾，但是這很正常，他只愛我一個，其余的都是逢場作戲……他的確喜歡看各種風味的女人……這些都不重要，他只愿意和我生兒育女，那些女人也不過是玩樂的工具……對了，你是誰，怎么知道我夫君花心？”

    這樣的謊話她竟然也信？還是她自己在蒙騙自己……

    “鎮遠侯嘛！他可是惡名遠揚了……”貞兒說道，“難為皇上一直忍著，不信你等下問皇上就是了，何況我認為愛一人就不應那么花心……”

    “你沒愛過人吧！”大夫人說道，“我當初也那么覺得，可是我們的婚姻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我在草原上有愛人……當我離開草原的時候，我忍痛割愛了，當我遇見了夫君，我覺得自己也能愛上他，他使著一對板斧，是那么勇猛……殺敵無數……他對我還真的很好……只不過……”

    “你這是自欺欺人……他根本也許不在乎你，因為你是蒙古公主……他在乎的是你的身份地位……”貞兒說道，“這回皇上來并不會為你傾倒，他已經是后宮三千了，那些女人煩透了……你不如要自由，讓皇帝放你走，外面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你都想不到……”

    “貞兒，沒規沒據的，還沒臊。閉上你的嘴，不準說話?！迸Ｓ裆蟻碚f道，“夫人，這丫頭就喜歡胡扯。請夫人原諒?！?/br>
    “這丫頭真是真性子……”大夫人說道，“我明白我要什么了……這次大明皇帝來看我，我求的應該是自己的自由……”

    朱祁鎮從邊門進來了。他一身尋常書生打扮。牛玉拉了大夫人連忙跪下：“這就是大明天子?！?/br>
    “夫人，前些日子我們見過，你還記得嗎？”朱祁鎮說道，他有點得意洋洋，他的心里早已打好了算盤。

    大夫人定睛一看，這不是上次把她從詔獄提出來的一個錦衣衛嗎？

    “公主是也先之妹，也先可汗是個好人，雖然他一時糊涂，但是朕也不是無情之人。朕有個的想法，不知公主愿意聽嗎？”朱祁鎮說道。

    大夫人連忙說道：“妾身愿意聞其詳?！?/br>
    “大明愿放你回草原去投靠你的家人，你兒女可以帶走，鎮遠侯府上任何人你都可以帶走，但是石彪不可以帶走！因為他是我們大明的臣子，他的謀反之罪本是要誅九族的，朕可以不計較?！?/br>
    “我相公沒有謀反！”大夫人竟然這般說，“是那些人冤枉他的……叔叔忠義侯可以作證?！?/br>
    “家人作證，證據不足！”牛玉說道，“他劣行斑斑，您救不了了……”

    “那也不能是謀逆的罪呀……”大夫人說道。

    “治他只能是謀逆的罪！”皇帝朱祁鎮說道，“我無法與你說清楚！”他覺得這位公主想要的太多了，石彪是打給石亨看的，但愿石亨會收斂一點。石彪軍功顯著，要是自己用普通的刑法對付他，恐怕都不足以打趴他，這是逯杲可真做對了，不像其他人總忌諱著不能扳倒他，其實抓了他，只要抓了他在手，他也沒多少跟著他的人了，那些人多半就是墻頭草。自己在這幾年內深深感到了此點。

    大夫人伏倒在地哭泣著，朱祁鎮煩了，他一眼看見邊上丫頭，女裝打扮的貞兒，很久沒看見了。

    “貞兒，你今晚真漂亮！”不知道朱祁鎮是不是故意岔開話。

    “皇上，天色不早了，明天還要上朝聽政呢！”貞兒跪倒在地說道。這分明就是逐。

    “明天重陽，我不用上朝！”朱祁鎮說道，他突然拉過了貞兒，“不如你陪我喝上杯？”

    那大夫人急了：“妾身失禮了……”

    “公主……”牛玉說道，“別太傷心了，吃點東西吧！萬歲爺，您應該給公主敬酒才是，她能大義滅親……”

    “朕知道了……”朱祁鎮放開了拉著貞兒的手，倒了一杯酒敬了大夫人。在牛玉眼里，這位皇上似乎有時候真會糊涂，臨出門的時候，太后囑咐他，一定要把這位公主留在身邊，這樣才能制衡那蒙古人，哪知他說的竟是放公主回草原。本來孫太后想得好還的，用當年宣帝在宮外養吳太妃那樣，借著萬宅的地讓自己促成這樁事實婚姻。畢竟公主已經是石彪的女人了，不能明著進皇宮。

    大夫人飲下了酒，卻是含著淚的。兩人對坐，卻沒說話。

    “貞兒，怎么沒有上果品，還不去廚房拿！”牛玉說道，貞兒連忙離開了，這自己在這里算什么……

    牛玉也急沖沖出來了：“孫太后讓陛下留住蒙古公主，我看這件事懸……”

    “我也覺得，皇上的脾氣我們都知道，現在更不愿聽太后的了……不過蒙古公主是石彪的夫人，人家夫妻感情好好的，怎么可能接受皇上呢？除非留住石彪的命……”

    “不可能……就算留住了石彪，那公主也不會委身與皇上的?！迸Ｓ裾f道，“我看這件事拉倒吧，我回去向太后如實稟報就是了，這緣分就是錯過了不會再來了……那蒙古人畢竟如今沒有那么猖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