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眾臣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是林御使,這林御使自打去年參了還不是晉王妃的靜貞縣主一本被罰了之后,就和謝家干上了。這回難道又是? 對這種不會看人眼色的御使,周昌帝也是不喜的,他的笑意淡了許多,“何事?” 林御使道,“臣以為,謝昌延謝大人能力不行,不足以委以刺史之重任!” “此話從何說起?” “先前侯青鵬被革職,謝大人作為翼州官職最高的官員,總攬翼州庶物,理應盡責盡力管理好翼州??墒?,翼州地動一事,朝庭早已知曉,也給出了相應的應對方案。此事若擱在別處,必不出現任何傷亡,為何翼州還是出現了傷亡?可見是謝大人能力不行?!?/br> “林御使,你這說法就有點吹毛求疵了。你也說了,謝大人只是總攬事物而已,并不是事事都親力親為的。況且翼州那么大,有人故意躲著的話,也找不到人啊?!?/br> 有人站出來,說了句比較公道客觀的話。 林御使搖頭,“如果真如大人所言,那便罷了。只是謝大人分明是知道有這些人不愿意離開的,為何不采取強硬手段押著他們離開呢,雖然當時會被罵幾句,但至少能救下這些人不是嗎?可是謝大人卻放任自流任他們遇險了,臣覺得,這樣冷心冷肺的人不配做一方父母官?!?/br> “其實這事也怪不了謝大人,牛不喝水強按頭也沒用,自己的命自己都不愛惜,別人能管得了你許多?” “沒有人是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的,他們不愿意走,必然是謝大人的工作上有所不足。所以臣不以為謝大人能勝任刺史一職?!?/br> “依你的說法,本王也該為這幾條人命負點責任咯?”君南夕淡淡地開口。 “確實?!绷钟惯€點頭了。 眾人只覺得狂暈,這姓林的,也忒大膽了。 “照你這樣說,舉國上下九成的地方父母官早就該辭官回家種地了?!?/br> “難道不是嗎?連人要自殺的事都能算到父母官的頭上,想想,全國上下一年有多少人想不開的?” “這不一樣?!?/br> “有什么不一樣的?還不是一樣是活膩歪了找死?” 林御使皺眉,還欲再辯。 “好了,一大早的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周昌帝開口了,其實林御使說的話他也聽進去了,未嘗沒有遺憾。如果謝昌延真如林御使所言采取強硬手段的話,豈不是出現零傷亡?那是多么榮耀的一件事啊,只是,可惜了。 不過有瑕疵,這樣的謝家他用起來更放心一些。而且由此可見,翼州的官員也不是鐵板一塊嘛,要不怎么會連這點漏洞都解決不了? “朕擢升旨意已下,就不做更改了。不過,謝愛卿以后遇事可要多動動腦?!?/br> “臣遵旨?!?/br> “皇上,今早您給咱們這么大一個驚喜,臣也有件喜歡要稟報您?!倍Y部侍郎上前,笑瞇瞇地說道。 “什么事?”周昌帝感興趣地問。 “皇上,翼州的百姓很感激您,特意秘密送來了兩份禮物,您要看一看么?” “不是說過不要勞民傷財的么?”先前地動結束后,就有百姓提議要給皇帝送一份禮物,周昌帝知道后怕勞民傷財,回絕了。 禮部侍郎看了周昌帝一眼,琢磨著,皇帝看起來也不像是不高興的樣子,于是嘴上說道,“這個微臣也不知,這份禮是今早送達的,來人只說是翼州的百姓送給皇上的一點心意,具體是什么微臣也不知道?!?/br> “那就呈上來吧?!?/br> ****** “小心些,這可是受災的百姓送給皇上的禮物,摔壞了,咱們兩個的腦袋都不夠賠的?!卑亓记嗾f完,忙催促,“咱們趕緊地,快上早朝了,估計不久之后皇上便會宣看禮物了?!?/br> “青哥,這里面裝的啥???”李元湖好奇地問。 “不知道,也別多問,這可不是咱們現在能知道的?!卑亓记嘁槐菊浀卣f道。 李元湖撇了撇嘴。 “哎呀——”柏良青捂著肚子,難受地皺著大餅臉。 “青哥你怎么了?別嚇我呀,一會你可是要進殿呈禮的?!?/br> “元湖,我肚子疼,想出恭——” “哎,你不是吧?忍忍啊?!?/br> “忍不住了?!卑亓记嘁话褜阎械哪竞凶尤嚼钤膽牙?,“我不行了,先去茅房了,一會我要是沒回來就要呈禮,你就上。還有,這禮可不同以往,你一定不能打開來看,明白嗎?” 說著,便捂著肚子跑遠了,聲音還遠遠地傳來,“記著啊,一定要皇上先看的!” 李元湖捧著盒子,搖搖頭,“跑那么快,鬼追似的?!?/br> 剛才柏良青反復交待,倒勾起了李元湖的好奇心,喃喃自語,“什么東西啊,這么神秘?看看都不行,非得皇上先看?就算看了,他也不知道啊?!?/br> 于是,他左右看了看,沒人,于是他手一動。 李元湖是殷崇亦繼室的弟弟,靠著他的關系進了禮部,有點小聰明,就是手腳有點不干凈。 盒子一打開,李元湖大吃了一驚,里面竟然躺著兩枚精巧的長生牌位,一個上面寫著皇帝的名諱,另一個則寫著他姐夫殷崇亦的名諱! 饒是他再傻,也知道他姐夫是不能與皇帝相提并論的,這禮要是送上去,皇帝會怎么看? 一想到這,李元湖就冷汗直冒。偏偏皇帝已經吩咐下來,宣見這份禮了。他遠遠就聽見了。 李元湖急得團團轉,沒一會,一個大膽的主意在心中生成。反正這禮是秘密送進京的,誰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 于是,他左右瞧了瞧,沒人,然后走至一死角。拿起屬于他姐夫的那枚長生牌位放入懷中,才快步走向大殿。 禮部侍郎從李元湖手中接過盒子,然后打開,他明顯愣了一下,臉色隨即恢復正常。 雖說禮物是秘密送進京的,只是他們禮部必會打開檢查一二,要不然哪敢呈送至御前。對此,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 周昌帝眼睛一瞇,“怎么?” “皇上請看?!倍Y部侍郎將盒子捧著與額頭水平,恭敬地說道。 “哦,是萬家生佛的長生牌位?!敝懿蹪M意地點點頭,“只是你剛才不是說翼州送來兩份禮物嗎?怎么只有一份?” “皇上,是臣剛才說錯了,的確是只有一件禮物而已?!倍Y部侍郎的聲音有點尷尬。 “這樣啊?!敝懿埸c頭,然后讓他歸位了,似乎不打算深究。 ****** 御書房 “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嗎?”周昌帝問。 李德猶豫了一下說道,“翼州送來的是兩枚萬家生佛長生牌位,其中一枚是給殷崇亦殷大人的?!?/br> “殷崇亦那枚長生牌位失蹤了?”周昌帝問。 “是的,經奴才查證,是被李元湖藏起來了?!?/br> “李元湖?”周昌帝疑惑。 李德解釋,“他是殷大人繼室的弟弟?!?/br> 周昌帝冷笑,“殷家倒是乖覺?!?/br> “長生牌位——”周昌帝凝神著手中精巧的長生牌位久久不語,“殷崇亦也是個能的,原來在百姓心中,他竟然能與朕比肩了么?” 周昌帝的聲音不大,但李德聽了,只覺得全身發抖,冷汗直冒。 “出去吧,沒出息的老東西!” 李德得了這么一句話,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跑到門外,虧得多年的習慣,沒忘了把門給拉上,同時也關上了周昌帝那張陰晴不定的臉。 御書房發生的事,被隱秘地傳入了君南夕耳中。 他品著茶,輕輕一笑。 人啊,就是這樣,年輕的時候對死尚不畏懼,臨老了,卻越來越害怕死亡,也越來越想抓住手中的東西。即使英明如他父皇,也難逃這個規則。 君南夕旁觀,他父皇年紀越大,就變得越多疑,而且明妃一事,對他的刺激也很大。 如果這兩塊長生牌位直接呈上去,初見時,他父皇會怒,但緊接著,恐怕就會懷疑送這禮的人的用心了, 一個弄不好,極有可能會懷疑到謝家頭上。 現在這樣剛剛好,殷家這么做只會顯得越心虛,而他父皇只會越想越覺得殷家可疑。 他父皇既然下不了決定拔除殷家,那他就一步一步推著他下。等哪天他父皇覺得殷家如同芒刺在背的時候,就到了該拔除之時。 總之,殷家既然招惹了他,那么就別想那么便宜地全身而退。 如果殷家眾人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他們哪有招惹晉王??伤麄儾恢?,夫妻一體,招惹了謝意馨,比招惹君南夕本人還嚴重。 ******* 另一廂,李長湖自覺幫了他姐夫一個大忙,越想越美,下了值之后,跑去找他姐夫邀功去了。 “姐夫,今兒你可要好好感謝我?!崩铋L湖得意地笑言。 “你做了什么,我要謝你?!币蟪缫嗌斯?,心情很好。 “看看,這是什么?”李長湖將藏在懷中的長生牌位摸了出來,將今早的事說了出來。 “干得好!”殷崇亦贊了一句。 這番話恰巧被經過的殷憲珂聽到,只見他猛地一把推開攙扶的小廝,拄著拐杖哆嗦著進了門,“你說什么?” “爹?!” 殷憲珂沒理會他,而是對李長湖說,“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br> 李長湖略帶著得意的表情給殷憲珂細說他是如何發現呈送給皇帝的禮物里有兩玫長生牌位,又是如何偷偷藏起一玫的。 殷憲珂忍著將他暴打一頓的想法,等他說完后,才冷冷地問,“你覺得自己聰明絕頂是吧?可你不知道,我們殷家這回被你害慘了!” “來人,送客!” 殷崇亦一怔。 殷憲珂的威嚴在殷家是毋容置疑的,在他說了送客后,一眨眼,便進來了兩個小廝,將李長湖請了出去。 殷崇亦顧不得李長湖這個小舅子了,忙問,“爹,你之前不是說,我們殷家因為預言地動一事恐遭了皇上的猜忌嗎?長湖這么做,不正合了咱們的意?晚些時候,咱們將那些尾巴抹去便是了?!?/br> 在殷憲珂吃人般的目光下,殷崇亦越說越小聲。 殷崇亦暴怒地喝道,“合我們的意,合個屁!你知不知道他這么做就坐實了我們殷家的心虛,同時暴露了我們妄測圣意,并且猜中了皇帝的想法,而且這樣做還擺明了不相信皇上。你覺得此刻皇上心中樂意嗎?” 聞言,殷崇亦有些失神。 “剛剛你還說什么,抹去?你真以為殷家手段通天了!而且當今是好騙的嗎?你也太小看當今了?!币髴楃嬲酒饋?,如同一只被困住的野獸,焦躁地走來走去,“不,不能這么做。指不定你的想法步步都在別人的算計之中!” 近來家族中的事他都教給了老大,如果他這回不是心血來潮逛到前院來,不知道這件事的話,殷憲珂簡直不能想象那后果。 “那現在怎么辦?”殷崇亦六神無主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