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繞回頭,恐怕要耽擱不少時間?!避嚢咽胶転殡y。 “發生了什么事?”謝意馨在馬車內沉聲問了一句。 早有小廝在馬車一停的當下鉆前面去了,打聽明白了怎么回事,就立即趕回來稟告。 “回大小姐話,前面是殷家的馬車?!?/br> “殷家?”謝意馨神色一凜。 “是,據說——” 原來,巳時二刻左右,一蒙面人打馬從大星胡同疾馳而過。本來是極小的一件事,不料在經過一老者的時候,老者卻突然倒地不起了,而且渾身抽搐。而蒙面上卻未發現般置之不顧。恰巧殷家的馬車經過發現,便將人攔了下來。 “小姐,前面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疏通。我們需要調頭嗎?” “不必?!敝x意馨搖了搖頭,“春雪,你派個人上前問一下殷家那邊是否需要幫忙?!彼麄冏鸟R車有謝家的標志,普通百姓不太懂,但明眼人懂。如果他們在這個時候問也不問地離開,太說不過去。 她此刻代表的不僅僅是她本人,還代表了謝家。 那廂,蒙面人被攔下,卻只是扯了腰間的錢袋扔下就想走,結果仍被阻攔。 旁觀的人都用指責的眼神看向蒙面人。 蒙面人眉頭皺起,臉色不豫,“這些銀子足夠他看病了,我有急事,要先走一步?!?/br> “且慢!”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卻是殷慈墨親自下了馬車,只見她臉上掛著一張雪白的面紗,半透明的面紗讓她精致的臉蛋若隱若現,“這位老人正病危,小姐于情于理都該等他診治過后再走?!?/br> “我沒撞到他?!毖韵轮獗闶撬€愿意給銀錢,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殷慈墨微微一笑,“我信,撞傷不是這樣的,這位老者明顯是患了癲癇。不過他卻是因為受到驚嚇才會突然發作的,你方才打馬過來——” 蒙面人挑眉冷冷地看向她。 殷慈墨不懼她的冷眼,繼續笑著說道,“你也不想此事擴大產生一些不好的影響吧?而且大夫也快到了,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的?!?/br> 蒙面人打量了她一番,不知看到什么,一怔,“你是殷家人?” “正是?!币蟠饶?。 “想不到殷崇亦那老家伙還能生出你這么個女兒?!闭f完那人牽著馬倚在一旁的墻邊,閉目養神。 此舉算是默認了殷慈墨的做法。 沒多久殷家的一位小廝拽著一位氣喘吁吁的大夫回來了,將人帶到老頭那開始診治。 與此同時,一位丫環上前低聲說了兩句,殷慈墨聽完訝異地看向謝意馨所在之處。 殷家請來的大夫醫術不錯,沒一會那老頭便沒事了。 蒙面人一看沒她什么事了,便跨上馬,走了,臨走前還看了殷慈墨一眼,“我記住你了?!?/br> 殷慈墨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含笑,眼神幽深。 “小姐,你為何要幫那人?”殷慈墨的貼身丫環小聲地問。按她說,那人想走就走唄,有了對比,正好可以彰顯自家小姐的氣度以及美好的品德。 殷慈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答。 那丫環被她看了一眼,心一涼,意識到自己多嘴了,心中暗罵自己一句,然后低下頭恭順地跟著主子。 老頭醒后,親自過來道謝,老人的臉色慘白,虎目卻暗含精光。道了謝,問明了身份,也不多說別的,慢悠悠地走了。 謝意馨掀開一邊的簾子,看著打馬而去的蒙面女子若有所思。 京城十大閥門家族之一的溫家,上一代的家主是女的那家,能力出眾或功名在身的溫家子女,所著衣物都會繡上獨特的蘭花做為標記。 剛才那人的袖口繡了一朵雅致的蘭花,墨藍的枝葉繡在天青色的衣裳上并不顯眼,若非她眼尖,都注意不到呢。墨蘭,在溫家的地位尊崇無比。 溫家的女子,出息的人還是比較多的。她們德婦容功皆拿得出手,特別在管理內宅方面,很是出色。而且那些世家閥門或者一些能力出眾的家族,俱很樂意求娶溫家女子作當家主母。娶了溫家女子的家族,后宅都很和睦。 至此,溫家女子堪稱世人典范,世人皆以娶溫家女子為榮。 溫家是中正派,他們只忠于皇帝,從不搞傾軋,因此溫家歷經三任帝皇,仍然是圣眷濃厚。亦是各皇子著重想爭取的勢力之一。 上一輩子,她不知道為何溫家一直對殷慈墨另眼相看。 想來,殷慈墨便是此時走入溫家的眼中的吧。所以才會有后來向當今推薦殷慈墨為女官之事。 溫家的話很有份量,當今在傳召考教了她的才學之后,授予四品女官之職。 這是一個很高的起點,而且因為常伴帝側,很是殊榮。 上一世,正因為她得到了這個機會,常伴帝側,她的消息比別人來得靈通,對圣心更是揣摸到了幾分,許多事情都能順意而為。才會令謝家的境況越發艱難。 在昌國有女官,當初太祖君無威打下大昌江山之時,曾得到過不少巾幗須眉的支持。更有一回太祖受困咸陽,危急之際,正是一群娘子軍不顧性命將他救出。逃出生天之際,這群娘子軍十不存一,太祖深受憾動。正因為如此,大昌王朝并不避諱女子做官。而且女官的地位不低,只是女官的甄選十分嚴格,品性才華缺一不可,因此數量稀少。 如今大昌皇朝的女官也僅有兩位,都是出自溫家。而殷慈墨更是繼溫家之后的第一位外姓女官。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敝x意馨念叨著這句話,神情若有所思。 這句古言她早已識得,當初她也只是過過耳而已,并不曾深思其中的深意。 如今全程看到了殷慈墨的做為,再回想上一世的許多事,她若有所悟。 勿以善小而不為,比如眼前這人,殷慈墨一句話便能救。與她也全無害處,舉手之勞而已,為何不救?此刻,她得了這老者的感激,還得了溫家的另眼相待,以及周圍人的贊美。很劃算不是嗎? 還有,勿以惡小而為之。有些事咱們可做可不做,做了也未必有多大的好處,可是會傷到一人甚至百人,那便不做。有些話也是,可說可不說。說了心中是痛快了,卻傷了人也得罪了人。想想,咱們也不是不做這件事就不能活了或是窮到吃不上飯穿不上衣了。得了眼前的小利和一時的痛快,卻得罪了人,有了壞名聲,便是多少銀子也買不回來的。 須知,好名聲可不是一下就能得來的,需要慢慢經營。 上輩子,她仗著自己的家世容貌,何嘗在意過名聲這東西?一向都是率性而為。她一直也認為,真實就是一種美好。所以從來都是有話說話,卻不知那些她所謂的真話傷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人?;蛟S自己不屑于偽裝,但有些語言進行適當的修飾,只要不過分,便是基本的禮貌尊重。 殷慈墨是個很克制的人,在這方面做得真的很好,這句話就像信條一般貫徹到她生活的點滴之中。 所以,上一世,敗在她手上,也不算太意外不是?謝意馨自嘲一笑,看來她要學的還很多啊。 “jiejie,你在想什么?”小家伙見她愣神,搖著她的手臂好奇地看著她。 謝意馨摸著他的腦袋笑了笑,把自己剛才所悟用了淺顯的話與他說了。 小家伙聽得懵懵懂懂,雙眼迷茫。 “瀚兒現在不懂沒關系,記著就行了,以后大些會懂的?!敝x意馨笑笑,并不多加責難。許多人做人做事都是懵懵懂懂,只圍著眼前自身的利益轉,很少人能想得那么長遠,走一步看三步乃至十步的。她上一世不正是如此么? “嗯,jiejie,我記著了?!?/br> 名聲,名聲,謝意馨一直琢磨著這個詞,突然,她眼睛一亮。是啊,她可不可以以此做為突破口呢?謝意馨暗忖,須知務虛名而處實禍,太過務虛,容易惹禍。上一世,好名聲成就了她,從未帶給她任何麻煩,但這一世嘛,就不一定了,要知道好名聲也容易讓一個人行事束手束腳的。 “小姐,謝家二小姐往這邊來了?!贝貉┏雎曁嵝?。 “謝小姐——”殷慈墨過來。 “殷小姐——”謝意馨亦出了馬車,臉上同樣掛著一張帕子。 不比殷慈墨半透不露的面紗,謝意馨的面紗是暗紅色的,帶著暗紋,雖然薄,但卻將臉型遮得嚴嚴實實的。 “真巧?!?/br> “是啊?!?/br> 兩抹同樣的窈窕挺惹人眼球的,沒看到周邊的人都把目光若有似無地投在她倆身上嗎? 相比之下,還是殷慈墨比較惹眼一些,白色偏點灰的廣袖衣裳,顯得她氣質出眾,純白的衣裳太過刺眼,這一身恰好,更襯得那半透明的姿容清麗絕俗。 畢竟殷慈墨比她年長兩歲,身量臉蛋都長開了,反襯得謝意馨就像一枚青澀的果子。 殊不知,她在別人眼里也并不差。她一身嫩黃衣裳,光潔的額頭如明珠生暈,眉目間隱然有一股書卷的清氣,當真是人淡如菊,雅致清麗。一雙杏眼生得極好,左右顧盼,很是有神。 殷慈墨落落大方地任他們打量,而謝意馨也在皺了一下眉頭之后不再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 “謝meimei這是打算去哪逛?” “宣武區?!?/br> “那里不錯,首飾衣裳都挺多的,需不需要我帶路?” “這個不好麻煩你吧?”客氣話而已,當真她就傻了。 殷慈墨點頭,“那meimei盡興,jiejie少陪了?!?/br> “jiejie自便?!?/br> 寒暄的兩人并不知道她們已成為不遠處閣樓上的兩男眼中的一道風景,在一樹的桃花瓣的襯托下,雖看不到臉,但兩人仍讓人覺得美得不可思議。 雅致的包廂里,兩位容貌極俊逸的男子相對而坐。 “墨書,那兩人是誰?”一身白衣,略顯風流的蔣致行感興趣地開口。 那個叫墨書的小廝只看了一眼,便答道,“略高的那位是殷家的二小姐,另一位則是謝家的大小姐?!?/br> “果真是從比花嬌,秦兄,你說是也不是?” 秦熙從低頭喝茶,并不答話。 蔣致行似是習慣了他這般,自娛自樂。 而臨走前,殷慈墨回過頭,隱晦地看了那閣樓一眼。 ☆、9更新更新 馬車一進宣武區,謝覓瀚便忍不住掀開小窗簾子往看。 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很是熱鬧。謝意馨要查看的首飾鋪,正是坐落在最熱鬧的主街上。 “小姐小心!” 當謝意馨牽著謝覓瀚走進微華居的時候,突然一道人影朝她撞過來,她想閃開已經來不及了,只來得及把謝覓瀚護在身后。 砰的一聲,一只翠綠的手鐲掉在地上,碎了,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這人長不長眼啊,怎么走路不看路的?”一席緋色衣裙的少女瞪著地上的碎片,氣急敗壞地質問謝意馨。 一看自家小姐被污賴,春雪不依了,“胡說,我們小姐走得好好的,分明是你撞上來的!” “謝意馨,是你?!”君清溪一轉過頭,便認出了謝意馨,眉頭皺起,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兩人都是驕傲張揚之人,所以互相不喜。 “春雪,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