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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池先秋那一番話,簡直把他們心底的話全說出來了。 于是弟子們都笑著朗聲應道:“多謝小師叔教誨,小師叔說的是?!?/br> 池先秋轉身要走,卻見一個鈴鐺不知從哪里飛出來,直直地砸進祝真的懷里。 周遭靜得很,只有祝真一個人捧著鈴鐺,嘻嘻笑著,開了口:“池掌門給我回音啦!” 弟子們只覺著古怪,都沒有上前去看,一時間只有祝真捏著鈴鐺搖晃發出的聲音。 他也算是扳回一城,快步上前,捏著那顆鈴鐺,歪了歪腦袋,看了看池先秋掛在腰上的鈴鐺,驚呼道:“哇,掌門給我的鈴鐺和池小仙長的鈴鐺是一樣的呀!” 池先秋沒看他,祝真又對池先秋道:“池小仙長現在能不能帶我上去?或者,未來的師兄?” 祝真拿那顆鈴鐺放在他面前,晃了晃:“師兄就帶我上去吧,好不好?反正以后我也是能上去的,說不準師尊給我這個鈴鐺,就是傳召我上山的意思呢?” 池先秋別過頭,強忍著怒意,冷聲道:“沒有師尊吩咐,我不能帶你上山。你若執意要上山,不如就在這里等著,我現在去問問師尊?!?/br> 沒等他再說話,池先秋就繞過他,飛身上了問天峰,連個背影都沒留給祝真。 他沒敢聽山下的弟子們說了些什么。 或許這就是祝真的“精誠所至”。 旁的人不認得那個鈴鐺,他卻認得。 那是子母鈴中的子鈴。 子母鈴難造,就難在遠隔千里,依舊能有所感應。 池風閑手里有一對,其中一個子鈴給了池先秋。池先秋自己也煉過兩對,分別給了顧淮山和狼崽子。 而今……而今竟連祝真手里也有一個了。 前世顧淮山再混賬的時候,都沒把池先秋給他的鈴鐺送給祝真。 若不是池先秋緊緊地垂著眉,眼淚下一瞬就要落下來了。 他一閃身就到了問天峰上,快步走向正殿。 玉京門掌門池風閑是絕不會犯錯的,他絕不會錯拿鈴鐺給祝真的。 他不會錯,所以錯的就是池先秋了。 原來他真是要收新徒弟了。池先秋不免委屈地想道,虧他還想幫著池風閑把這個煩人的狐貍趕走,原來他是想收徒弟的。 他要是想收徒弟,就是跟自己說一聲又何妨?自己又不會攔著他。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送鈴鐺。 偏偏在他教訓祝真的時候。 池先秋推開正殿的門時,帶起一陣冷風。 冷風吹散爐上輕煙,池風閑坐在桌前,抬眼看他,卻被他的模樣驚了一下。 他面色不改:“何事?” 池先秋不答,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桌案。桌上一沓厚厚的書信,想來這些就是祝真這些天給他寫的信了,書信之上,還壓著一個稍大的銀鈴鐺。 這便是那對鈴鐺的另一只了。 池先秋簡直要罵出來了,他想質問池風閑,是不是要收祝真做新徒弟了,張了張口,卻開不了口。 他沒有立場問。 池風閑收他為徒,把他帶大,為他身上的魔氣與仙骨費心費力,還容忍他偶爾的嬌縱又任性,已經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尊了。 他自問沒有為池風閑做過什么,他又怎么能干涉池風閑的事情? 池風閑見他眼眶通紅,卻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放在桌下膝上的雙手都不自覺扣緊了,又問了一遍:“怎么了?” “我……”池先秋一開口,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心里難受忍得久了,他的聲音都有些啞。 他想不明白,難道祝真一定要留在玉京門嗎? 這一世他沒能跟著狼崽子,沒能跟著自己,就要跟著池風閑嗎? 如果是這樣,那池先秋寧愿還像前世那樣,他可以讓祝真跟在自己身邊,就算祝真整天陰陽怪氣的他也可以容忍。 可是池風閑已經給祝真遞了鈴鐺。 池風閑這樣冷清的人,原來也是會被祝真“感化”的。 池先秋再看了他一眼,抬手擦了擦臉頰,又按了按眼角,調整好表情,在池風閑對面坐下:“師尊,我來找你說……小混沌……的事情?!?/br> 他將昨日夜里喬決明跟他說過的話,再向池風閑說了一遍。包括混沌混邪,還沒有能夠化形的先例,也不知道他長大之后,會是什么樣子。 池先秋說著說著,又忍不住生起悶氣。他自以為表現得很正常,其實眼尾還是通紅的。 池風閑還以為他是不舍得送走小混沌,所以這樣難受,便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知道他長大之后是什么樣子,你留著他,把他養大就是了?!?/br> 他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地應了一聲:“嗯?!?/br> 見他還是這樣悶悶不樂的模樣,池風閑想要抬手摸摸他的鬢角,手還沒伸出去,就重新按在了膝上。 他站起身:“為師記得為師那里還有一個鎮壓邪氣的銀鐲,你拿回去給他戴上,他便不會傷人?!?/br> “是,麻煩師尊了?!?/br> 他仍是垂著頭,池風閑看了看他的發頂,然后轉身去了內殿。 池風閑在里邊待了有一會兒,才拿著銀鐲出來——他去那個擺著三個牌位的小暗室里上了炷香,獨自待了一會兒,才讓自己的道心重新冷靜下來。 他出來時,池先秋還是那樣的動作,仿佛自他進去之后,就沒有動過。垂著眸,看著桌上的書信與鈴鐺,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