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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后魂魄須淌過地河,才能抵達地府。 心無雜念,至真至善的魂魄過河,如履平地,毫無阻攔;但若是生前作惡多端,死后仍斤斤計較,貪戀俗物,困于七情六欲的魂魄,執念愈深,過河時經受的苦楚愈大。 喬決明道:“這也是我請留守太和的師弟查到的,你那個大徒弟手上的傷疤,說明他去過地府,至少去過地河。他的腳上也有這樣的傷疤嗎?” 池先秋想了想,有一回在后山,越舟淌水給他捉魚,當時他脫了鞋襪。 他搖頭:“好像沒有?!?/br> “這就是最古怪的地方。就算他是淌過地河、從地府回來的,為什么他的傷疤會在手上?他臉上面具遮掩的地方,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傷疤?他究竟在地河做了些什么?” 池先秋輕聲道:“他伸手去撈……” 他還是不自覺信了越舟的說辭。 “是什么珍貴的東西才能一路漂到地河?他為什么會有這東西?” “……我不知道?!?/br> 喬決明抿了抿唇:“有琴有一句話總沒說錯,你這幾個徒弟,除了李鶴,其余個個都來歷不明。你要把他們留在身邊,我原本不覺得有什么,你高興就好,現在看來,你還需要好好斟酌?!?/br> 池先秋撐著頭,垂了垂眸,最終還是不得不承認了:“你說得對,我是得好好查查?!?/br> 前世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甚至他連聽都沒聽過的頂級劍修,這一世要拜他為師,從開始就是極其古怪的。 他原本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后來 越舟給他的拜師禮實在是太有面子了,越舟做的飯實在是太好吃了。 越舟對他實在是太好了。 喬決明抬頭“望了望”天,察覺到拂在面上的風愈發冷了,便拄著竹杖要站起來:“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br> 池先秋連忙站起身:“我送送你?!?/br> “不用了,不是還有個小的黏著你,你走得開么?”喬決明掂了掂手里的竹杖,用另一只手點了點腦袋,“你這兒的地形,我都記在腦子里了?!?/br> “那這些事情還是多謝你了,麻煩你了?!?/br> “不必客氣?!眴虥Q明點著竹杖走出幾步,忽然回頭道,“對了,祝真最近總是在給池掌門寫信,好像是希望池掌門收他為徒,我勸過他,但是他說什么心誠則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話,我也不好再說他,就隨他去了?!?/br> 他還真是安分不下來,不過這也是他的自由。 他雖然不安分、膈應人,但這一世好像還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情,池先秋不能用前世的事情對他做出審判。且等等罷。 池先秋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喬決明又道:“到底是我帶來的人,當時看他可憐,才把他帶上來,卻不想他這樣……” 池先秋搖搖頭:“不要緊?!?/br> “也是?!眴虥Q明打趣道,“從前有多少劍修想要拜池掌門為師,又有多少宗主家主想把人塞給池掌門做徒弟,池掌門就沒有正眼看過的。想來直至池掌門飛升,也就只有你一個徒弟了。我和有琴還要跟宗門里的師弟師妹爭上一爭,你自然是不用的?!?/br> 池先秋彎腰,從地上攏起積雪,搓了一個小雪球,丟在他的腳邊:“你剛才還說什么我請師弟查閱典籍、我師弟我師弟的,現在說這樣的話,小心你師弟生氣?!?/br> 再道過別,喬決明便離開了。 池先秋坐下,轉頭看向挨著自己、還在發懵的李鶴,把手伸進他的脖子里,涼得他“哎呀”了一聲。 李鶴噘著嘴坐直了,小聲嘀咕了一句:“師尊討厭?!?/br> “不是讓你在房間里等我嗎?怎么出來了?” “本來是睡著了?!崩铤Q的兩只小短腿在雪地上畫著圈,聲音越來越小,“后來就……” “后來怎么了?” “后來……”他講得含糊,池先秋沒聽清。 “什么?” “后來我就夢見娘親啦!”他說完這話,便很不好意思地抱住池先秋的腰,把臉埋進他的懷里。 他知道男孩子不應該這樣的。但是離家幾個月,他確實有點想念娘親了,以至于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枕頭都濕了。 池先秋又不在,他抱著被子在床上等了好久好久——他發誓,確實是很久,池先秋也不回來,他有點擔心池先秋,才出來看看的。 池先秋了然,笑著摸摸他的臉,被他躲開了:“師尊手好冷?!?/br> 李鶴頓了頓,將身上裹著的毯子打開一個口子,伸出雙手,攏住他的手。雖然池先秋的手凍得他一激靈,他連眉頭都皺緊了,但最終還是沒松開手。 池先秋笑道:“還捂著做什么?師尊帶你回去睡吧?!?/br> 他說著就把李鶴撈起來了,李鶴不要他抱,牽著他的手跟著他走。 回到房間,李鶴擦了擦手腳,然后爬到榻上,將要躺下時,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悄悄地把自己的枕頭和池先秋的換了一下。 他的枕頭被他自己的眼淚弄濕了。 那時池先秋還站在衣桁前換衣裳,余光瞥見,也不戳破。 但是等吹了燈,池先秋上床時摸了摸枕頭,他的枕頭又是干的了。 這小鬼頭心里還是過意不去,不忍心叫他的師尊受罪,把枕頭換過來了。 池先秋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枕頭,明知故問道:“怎么濕濕的?你尿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