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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萬翠樓趙賢經常來,大多是像今日一樣宴請朋友。他掂量一番利弊,委婉說:“還行?!?/br> “東家認識嗎?” “是陳金生?!?/br> 瑛華與夏澤對視一眼,“具體點?!?/br> 簡短的話讓人無法忤逆,趙賢一股腦兒托盤而出:“陳金生,男,剛到不惑之年。老家湖州,京城的宅子在柳家巷子,最大的那處院子就是他的?!?/br> 瑛華探尋的目光看向聶忘舒,后者對她微微點頭,肯定了這番說辭。 “你倒是對他很熟悉?!彼焓值沽吮?,放在唇邊呷了口,“這花樓背后的還有誰,他告訴過你嗎?” 趙賢搖頭,“沒有,他曾說過是跟朋友合開的,我問他是跟誰,他沒再理會我?!?/br> “嗯,他對你的身份知曉嗎?” “不曾知道?!壁w賢實話實說,“我說我是做絲綢生意的?!?/br> “還算聰明。行了,時辰差不多了,趕緊挨揍吧,各回各家?!辩A的眼神在室內尋脧,曼聲道:“太子失儀,本宮對他要訓誡一番,你們先出去等著吧?!?/br> 趙賢再差畢竟也是太子,還是要留些面子的,當著他們的面懲罰,有損儲君威嚴。 夏澤一聽,眸中隱有擔憂,“公主……” 話沒說話,瑛華就冷聲打斷,“你忘了我方才怎么說的了?” “我沒忘?!毕臐呻p眉緊蹙,“縱使太子有錯,還望公主不要大怒,珍重身體?!?/br> 要不然,她這些日子的藥就白喝了,氣血又要紊亂了。 “我知道了?!辩A對他擠出一絲笑意,聊以慰藉。 在三人退出去后,她擼起袖子站起來,像菜市口準備殺豬的屠夫一樣,周身散發的狠唳之氣。嫵媚的面龐上帶著溫柔和虛偽的笑,呲出來一排貝齒,勢如一頭勇猛的小獸,準備撲上去撕咬。 趙賢被懾的渾身發涼,不由分說,往后退了退,心頭還抱有僥幸,“皇姐,我剛才都老實交待了,可以將功補過嗎?” 瑛華壓根就不理會他,眼冒兇光朝他迫近。 “皇姐,”趙賢咽了咽唾沫,“你冷靜點?!?/br> “冷靜?”瑛華氣極反笑,“林大學士剛參完你,你在這個節骨眼上還來勾欄押妓,你是不是覺得儲君之位坐的太穩了?” 說這道,她面上笑容頓失,唇瓣微顫,“趙賢,你不知道翰林院那些人最愛干的事就是落井下石嗎?當初五皇叔是怎么被彈劾的,你忘了?父皇母后聰明一世,怎么生你這么一個廢柴?今天我就得把你打醒,讓你以后再也不敢來!” 說完,她一腳踢在趙賢肩膀上,即刻把他撂倒在地。 天昏地暗襲來,趙賢趕緊抱起頭,龜縮在地上。他深知皇姐的脾性,急火攻心時八匹馬都拉不走,越反抗越遭殃,還不如任憑她發泄。 上次打太子,瑛華還有點心疼,現在只覺得他活該! 氣急揣他幾腳,還不解恨,又將歌舞平臺上的珠鏈扯下來,一圈圈兒纏在手上。手一起,珠鏈裂空炸響,狠狠抽在了趙賢的背上。 哀嚎聲不絕于耳,瑛華怒目圓睜,狠叱一聲:“給我閉嘴!” 時值春日,衣衫漸薄,珠鏈抽在身上,刺痛過后,背如火灼一般。趙賢苦不堪言,只有捂緊嘴巴悶哼,額上頓時滲出一層冷汗。 外面絲竹之樂悅耳動聽,室內則在公開處刑。 在珠鏈不堪重負隨之崩斷時,瑛華這才停下,將手頭斷鏈砸在地上。趙賢被打的面色蒼白,趴在地上不敢動彈,眨眨眼,覺得天暈地旋。 “改了沒有?”瑛華揉了揉被勒成深紅的手,冷漠的凝著他,“如果沒改,我繼續再抽!” “別!”趙賢猛地爬起來,頭嗡的一聲,讓他差點跌在地上。好半天才穩下來,努力讓聲音變得平穩:“皇姐,我知道錯了。本來今天只是為了宴請朋友,以后這樣的地方,我不來便是?!?/br> “你別想著糊弄我,你身為太子,就得對你說的話負責?!辩A深吸一口氣,眉眼染上幾分冷峭,“你在一個坑里反復栽跟頭,別怪jiejie下手狠。君子以居賢德善俗,你別忘了父皇為什么取‘賢’為名。身為儲君,要至虛極,守靜篤,才可豁然了悟,治大國若烹小鮮。歷朝歷代,紅顏與禍水不過是反轉兩極,這種地方,你必須給我戒了!” 趙賢抬袖擦擦汗,神色懨懨的說:“我記住了,以后再也不來勾欄了?!?/br> “不光如此,你要學著勤政愛民。既然你喜歡溜達,閑暇時間就多去平民百姓那轉轉,看看人間疾苦,再看看你的驕奢yin逸,到時候你就知道無顏面對天下蒼生了!” 見她說的義憤填胸,趙賢驚魂未甫,忙不得連連點頭,“是,謹記皇姐教誨!” 這么一折騰,瑛華表面看不出什么,內里開始心悸,后背隨之滲出薄汗。她深吸幾口氣,定定心神,屈膝而蹲。 望著那張倉皇失措的臉,她忽然想到了小時候的趙賢,嫩白可愛,不由酸楚起來。她又恢復尋常的臉色,伸出手。 趙賢本能的后撤,而手卻覆在了他的頭上,如羽毛一般輕柔溫暖。 “你,就快當舅舅了?!?/br> “……舅舅?”趙賢有些茫然,混沌的眼眸漸漸生出一絲欣慰之光,“皇姐有孕了?” 瑛華悵然的搖頭,“還沒有,正在努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