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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rou相逢,乃是大幸!”宣昭帝眉眼含笑,手撫著龍袍袖口上的紋路,“恭喜太尉了,不知小兒叫什么名字?” “夏澤,沈夏澤?!?/br> “夏澤?”宣昭帝手頭動作停滯,“是……瑛華的侍衛?” 沈愈頷首,“正是?!?/br> 沉默些許,宣昭帝龍顏大悅,大手一揮,樂顛顛指著二人,“瞧瞧,瞧瞧,這……這就叫無巧不成書??!素聞夏侍衛武功甚好,原來是虎父無犬子,優哉妙哉!” 話落,爽朗的笑聲響徹在太和殿內。 江隱也跟著陪笑,轉而道:“夏澤既然成了沈家三公子,當個區區侍衛有些太屈才了。不如萬歲調配個高官給他,也算寬慰他多年孤苦了?!?/br> 沈愈聽罷,眉頭悄無聲息的低沉下來。 他心里明白的很,江家這是察覺到了危機,想以此支開夏澤,讓他遠離公主府。尤其是最近關于駙馬的流言漫天飛舞,雖是半真半假,但著實毀壞江家聲譽。 以前夏澤身份低微,不可能威脅到駙馬,充其量也只能當個面首?,F在今昔非比,夏澤是他沈俞的兒子,雖是庶子,可畢竟深的公主寵愛,倘若哪天公主跟駙馬生了嫌隙,還是可以與之抗衡,奪一奪這駙馬之位的。 江隱這細渺的小心思讓沈愈眼神銳利,許是護犢心切,也許是為了沈家,往日面對江隱還會生出些許愧疚,如今遽然消失。 正想著該如何回絕這美意,沒想到宣昭帝卻率先發了聲 “尚書此言差矣,為朕的女兒當侍衛怎么屈才了?朕把最心愛的公主交給他照看,這是天大的恩賜,這是皇恩浩蕩?!彼馕恫幻鞯目聪蛏蛴?,聲音低沉下來,“你說呢,太尉?” 沈愈一怔,正色道:“萬歲所言甚是!小兒資歷淺薄,護衛皇家子嗣乃是重責一件,委實不能辜負皇恩?!?/br> 二人一唱一和讓江隱內心震驚,卻也只能穩住心神,窘迫的笑笑,“臣失言了?!?/br> 宣昭帝狀無異常,閑適的對他說:“尚書先回吧,朕與太尉還有要事商議?!?/br> “……是,臣告退?!?/br> 江隱躬著身子退出,踅身的時候,沈愈察覺到了他面上壓抑的寒涼,竟然感到大快人心。 此時李福與江隱擦肩而過,蝦著腰將茶盅呈給宣昭帝,“萬歲請用茶?!?/br> 宣昭帝接過茶盅,吁了吁茶湯的裊裊熱氣,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方才尚書的言外之意,太尉可是心知肚明?” “臣只能揣測,恐怕江尚書是覺得夏澤在公主府礙眼了,怕誤了駙馬跟公主?!鄙蛴崧晕⑦t疑,“說起這事,還是臣教子無方,讓夏澤……” “欸,這怎么能叫教子無方呢?”宣昭帝揚聲打斷他,“年輕人嘛,氣血方剛又時常打照面,日久生情是可以理解的。不如隨他們去吧,我們老一輩橫然插手也是不好,太尉覺得呢?” 這番慢條斯理的話聽到耳朵,沈俞雖然面色不改,胸臆卻掀起波濤暗涌,他沒想到萬歲竟然對這種稍顯上不得臺面的事會持支持態度。朝中人皆知萬歲疼愛固安公主,可今日的見聞卻讓他大開眼界,萬歲對公主的寵溺竟到如此境地了。 這是好事。 暗啞的眼眸浮出熠熠神采,沈俞寬袖一甩,雙手呈合,對宣昭帝深躬揖禮道:“小兒能照拂好殿下,乃是家門大幸,臣怎敢有插手的念頭?;仡^臣會好生叮囑小兒,一定讓他善待公主,忠心至上?!?/br> “如此甚好,太尉不愧是朕的左膀右臂?!毙训蹖⒉柚逊旁诎干?,語重心長的說:“不瞞你說,公主一向最讓我心揪,能有夏澤伴其左右,朕便心安多了?!?/br> 沈俞神色恭敬,“能為萬歲分憂,臣倍感欣慰?!?/br> 宣昭帝又問了些入府禮示的事,就讓沈俞回去了。 沈俞離開太和殿后,宣昭帝斂聲息語,揚眸看向殿外的皚皚白雪,悠悠長舒一口氣。 在他看來,沈愈一向好面子,偶爾還有些頑固不化。本以為沈俞也會隨著江隱為夏澤索要官職,沒想到竟然同意自己的兒子在公主府陪侍,這般開明倒是讓他驚詫不已。 朝堂里沈俞一直是中立派魁首,兩個兒子也各司其職,未曾站隊。冥冥間,沈俞似乎有些靠攏瑛華,想來假以時日也能成為東宮勢力…… 這么想著,宣昭帝意興盎然,朗聲道:“李福,研磨?!?/br> “是?!?/br> 李福在上的福安硯臺上加了點水,細細磨研,濃黑的墨漸漸氤氳而起,深沉的看不到底。 宣昭帝揮筆沾墨,手斂袖闌,洋洋灑灑寫出“忠順可嘉”四個大字,落筆蒼勁有力,矯若驚龍。 他滿意的凝著字跡,嘆道:“真沒想到啊,夏澤竟然是沈愈的兒子?!?/br> 李福在一旁附和,“這真是菩薩開眼了?!?/br> “哦?”宣昭帝將毛筆抵在筆擱上,饒有趣味的望著他,“李福,此話怎講?” 李福嘴角攜著笑,“回萬歲,如此一來,公主的下一任駙馬不就有人選了?” 宣昭帝聞言,失態地手拍腦門,“你說朕這腦子,只想著讓夏澤當陪侍了,妙啊妙??!” 這些時日關于駙馬的傳言四起,句句齷齪下流,聯想到瑛華之前的哭訴,宣昭帝那叫一個憤恨痛心。本就因為沒答應瑛華和離而心懷愧疚,方才江隱還想遣走瑛華唯一的慰藉,他更是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