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這種結果,是她要的嗎? 她想了想,如果真把他打死了,想來想去,對她來說都并沒有什么實質的好處,反正那貨也聲稱他活不長了,想著這一次有他幫襯穩定朝局,反而留著他對她還更有些好處。 算了,她想估計今天他是腦子抽風了,就決定暫時不回去,等他們都冷靜一下再說。 而且,她抬頭看了看一片艷陽高照,白云朵朵,晴空萬里的大白天,她就不浪費那個時間去睡了。 靳長恭摒腿兩側,獨自游走向芙蓉亭,卻正巧看到幾名裊裊宮裝制衣坊的宮女朝月鏊殿那邊走去,她們一看到靳長恭表情有些驚慌,立即放下手中托擺,伏地跪地。 “陛下?!?/br> 靳長恭本隨意地路過,卻不經意看到托盤內之物,有些疑惑:“你們拿著些什么?” 制衣坊的宮女見靳長恭問話,便立即回道:“這是莫小主吩咐我等制作的棉錦團,讓我們盡快做好送去給她?!?/br> 莫小主?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稱呼?還真當她是宮中妃嬪不成? “哦?”靳長恭意味深長地拖了一音,桃花眸一彎,道:“將它交給寡人吧,你們都先退下?!?/br> 宮女們哪有跟陛下說不的權利,一個二個連問一句都不敢就懦懦退離了。 靳長恭從盤中取出兩塊拳頭大小的軟綿包,挑眉心中好奇。 她一路走來,宮奴鋪陣跪地,她示意不需要張聲喧嘩。 一路穿徑走廊來到了莫巫白的房間,她立于門邊,想了想便也禮貌地敲了敲門。 的確是很禮貌,誰看過會懂得敲門的帝皇? 許久,都沒有人前來應聲。 靳長恭顰了顰眉,稍微細聽并沒有聽到里面有人聲,便也不故作矜貴,直接就將門推開。 “莫巫白,這大白天的你窩在房中做什么???” ???!房中突然響起的聲音,令莫巫白一僵,然后驚疑地一回頭,此刻他倪裳羅裙滑落,單衣褪至腰間,那平坦白皙的胸部,那與纖細骨骼完全不相稱的精瘦體魄,看得出來平時沒少鍛煉肌rou。 也對,他打粗了算今年也不過才十七歲,能長得魁梧到哪里去呢? 靳長恭傻了傻眼。 “啊,暴君?!你怎么沖進來了!誰準你進來的?”莫巫白眼睛瞪直,臉一陣青一陣給,就像少女遇見色狼,第一個反應就是掩胸,惱羞成怒。 靳長恭被人甩臉子瞪眼,便一巴掌拍在桌上:“怎么就不能進來了????這整個皇宮都是寡人的,寡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著嗎!” 桌上的茶具一震,猛地響起的一聲“呯!”聲嚇得莫巫白一跳,訥訥道:“你發什么瘋啊,這么兇?” 別怪她此刻脾氣暴躁,只因剛才暗帝那里受了晦氣,如今算是逮著誰倒霉就朝誰撒潑! “怎么!你一個男的,又不是黃花大閨女,看了看那一馬平川的胸部,又怎么了?”靳長恭一屁股坐下,捏了捏手中之物,才想起便一把將手中的棉團扔給他。 莫巫白慌張接下,捏著棉團臉色有些尷尬,又有些無語,但他第一反應還是趕緊沖到門邊,看了看外面無人才趕緊將門關上,覺得不保險,若再遇到幾個像靳長恭這種無禮還有理的人,他不得郁悶死了。 “你的身份不能暴露的!給我爹知道我的身份暴露了,他鐵定得打死我!” 莫巫白著急地申訴。 靳長恭替自已斟一杯清茶,睨了他一眼:“為什么?” 莫巫白忸怩地為難了半晌,才吐一口氣,憂愁道:“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靳長恭頗為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 莫巫白嘴角一抽。 他的男兒身反正暴露了,他就隨意披上一件單衣穿上,坐下也替自已倒一杯茶,很爺兒們地一飲而盡。 他醞釀了一下情緒,才艱難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并不是莫巫白?!?/br> 靳長恭握茶杯的手一僵。 不會吧,又是一個桃代李僵? “哦?!?/br> “哦什么?”莫巫白表示對這輕描淡寫的“哦”一字有些不滿。 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陛下怎么能夠這么敷衍了事呢? 靳長恭深深地覺得,“哦”這個字絕對是被詛咒了。 “所以呢?你難道不是莫家的子孫?”她重新打起精神,不與他這陰陽失調的小子計較。 莫巫白撇下雙眉,道:“我當然是,不過——我并不是莫家嫡子,而是庶子?!?/br> “這件事情莫家主知道?”靳長恭回想著他剛才所說的,便猜出來了。 “嗯,父親是知道的。其實這件事情就是父親一手促成的。我原本并不是父親的正妻所出,嫡母真正的孩子在出生三個月的時候就不幸夭折了。而我的真正母親實則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藝妓,當初她生下我,實在養不活了才將我送回給父親,她從此也下落不明了?!?/br> “父親的第一個嫡女死后,他本正愁知道該怎么跟嫡母交待,畢竟嫡母身子一直很差,恐怕難再有生育,這個孩子也是她拼命才生下來的。而那時候正好我出現了,他瞧我長得好,也與他嫡女有著七八分相似,雖然我比她大小幾個月,但卻因為母親供不起我的營養,看起來相差并不大。另一方,父親也想令我的身份能夠在莫家好好地立足,他便將女嬰死亡的消息徹底隱瞞下來,讓我頂替了莫巫白這個嫡子身份?!?/br> “所以如果你現在的身份暴露了,那你很可能就會失去角逐莫家家主的繼承權了,并且如果還被莫家的人查出你母親的身份,你或許還會被她所累?!苯L恭明白莫家主的顧慮。 “我母親是一個很好的女人,雖然我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可是她絕對是一個好女人。父親曾跟我說過,那個時候困難,她寧愿自已一天不吃,也要喂我足飽。她當時絕對是逼不得已,才會將我送給父親的。所以,我相信父親,也相信我的母親!” 莫巫白面露堅定,此時他才像一個真正的少年,眉目堅毅明朗,很是漂亮熠熠閃光的模樣。 “嗯,寡人也相信。人家說父挫挫一個,母挫挫一窩,你倒也總算不太差,你母親想必會是一個好女人,好母親的?!苯L恭微微一笑道。 莫巫白得到她的贊同很高興,亦笑了,如朝陽般暖人。 “這是一件秘密……暫時,陛下會替我保密吧?”他希冀地,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靳長恭挑眉湊近他的臉,很是狡黠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只要你好好地替寡人做事,否則……” 她故意地露出一個陰暗的笑容,莫巫白意會后,頓時苦垮下臉。 “我這一輩子算是埋葬在陛下您手里了——” 他趴在桌子上哀嚎一聲,若他還是女裝的模樣,這便是可憐惹人憐,可是如今這男不男女不女的裝扮,那就是一個不倫不類。 而靳長恭則歡愉一笑,總算覺得壓在心底的陰霾一哄而散了。 這個莫巫白果然是一個活寶啊。 以后果然不高興,便來他這里逛一圈,保管解悶。 ~~~~~~我是莫巫白被苦逼壓榨的分隔線~~~~~~~~~~ 靳長恭并末在莫巫白那里待多久,她又特地去了一趟華韶的住處,一聽他依舊沒有回來過。 靳長恭有些訝異,這離他來去時間也不久了,他怎么依舊沒有消息傳回來呢? 想著,靳長恭心中略有些擔憂,還是決定派人去打探一下最近神廟的消息。 順著這路,靳長恭想到公冶好像也被安排在前面的住所,她尋思著溜去瞧瞧他,但在半途就被內閣的掌事太監給請走了,說是蓮丞相進宮謹見,言有事相商。 靳長恭不用猜也知道他必定是為蓮謹之一事前來的。 但她并末回去內閣,看著外面天高地闊,在戶外談事心事也舒爽些。 便將蓮丞相召來芙蓉亭,一邊賞景一邊談事。 不一會兒蓮丞相便軀身前來,他看端坐在亭中賦閑飲茶的靳長恭,當軒對尊酒,四面芙蓉開,美景,人美,但卻是一個虛有其表,實則是一個蛇蝎心腸的人。 蓮丞相心中嘆息地搖了搖,有一種無奈、失望、絕望的情緒深深縈繞不去。 靳國堪矣啊,憂矣啊,可恨得是他卻無能為力了,唯有避之,不想親眼看見靳國的最后一刻來臨。 他一直凝視著靳長恭,看她一身流云般垂地的黑袍,發絲青揚白皙面頰,眸光清逝長遠,自然得如同山殿朝陽、天際流云,峨眉黛眉,唇不點而紅,那一雙飛揚黑眸落入湖水碧泠間,劃過燦爛耀眼的寒星光彩。 這樣的她,他從末見過,他印象中的陛下總是在不斷地殺人,若不是在殺人,就是搞陰謀詭計害人最終又害已,他卻從末奢侈過有一天,那暴戾的陛下會有閑心安靜地品茗賦雅地喝茶,那般無害而溫雅。 也難為蓮丞相一把老骨頭了,這段時間他的確是忙壞了,朝里朝外替靳長恭處理朝事,連一刻沒閑著,自然也不知道靳長恭這段時間與暗帝換回來后,發生了哪些變化。 他這一次之所以選擇出山幫她,也全是因為蓮就那么一個聰慧有潛力的孩子,若連他都隕落了,蓮家便是真的會一撅不振了,況且蓮丞相也是真心疼愛蓮謹之的,他怕這永樂帝若發起瘋了,真會將他們家謹之折騰得夠慘。 昨日,那孩子終于回來了,但整個人卻瘦了一大圈。 再聽著他簡短的講述那些日子里的遭遇,他聽得既心酸又心痛,頭一次后悔當初為何會為了忠君而舍棄自已的孩子,將他送進宮中受盡折磨苦難。 想他一生為靳國奉獻,從不講私情講私欲,但是永樂帝又是如何對他的?想想都覺得心寒,若不是這一次為了他兒子,他必定會撒手不管,任她胡鬧到底。 這個國家光是他一人用力是不行的,他總算是看破了。 但昨日,那孩子回家后卻不知道是魔障了還是糊涂了,竟一改往態,一直替這個昏君說話,說她如何如何的好了,說她如何地足智多謀,堪當大任。 但在他看來,這永樂帝是有些小聰明,但她更是一個禍端,她的那些聰明才智從不拿來干正經事,就知道禍害、坑害普通百姓,殘殺那些無辜的人們。 “臣,參加陛下?!鄙徹┫嗄救恢?,跪下行禮。 靳長恭何等敏銳,她不需要特別留意,便能輕易就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怨念,她眸含寬容,放下茶杯轉首,道:“蓮丞相來了,起來吧?!?/br> 但蓮丞相卻連頭也不抬,他并不肯起身,以一種疏離隔磨的固執跪著。 “臣有事稟奏?!?/br> 靳長恭摸了摸下巴,挑眉眸露深意,她總算看出他是有備而來,卻不知道他所求是何事? “且說吧?!?/br> “臣無能,如今朝幾近三層官員職位空虛,雖然盡力補救,卻仍舊無法尋得有能力者擔任,另有三層左右朝官依舊反對陛下執政,臣雖已說服他們,但另外一部分頑固派,依舊不肯上朝?!彼曇艉芾溆?,就像機械不帶任何感情。 靳長恭知道蓮丞相對她很失望,想著從前他對“靳長恭”的包容與一次一次地失望,到如今的絕望,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這靳國的確是辜負了這位老臣子良多。 光是光初他肯首讓蓮謹之進宮“侍候”永樂帝便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蓮丞相已經做得很好了,寡人甚是感激。至于那些反對寡人的官員,便由丞相擇重地換了,或從下面人員提拔,或從民間找尋,而那些頑固不上朝的,你辛苦一趟就去傳一道寡人的圣旨,若再請還不來的話,那就別怪寡人使用強執行手段了?!?/br> 此時,靳長恭的語氣十分溫和,帶著一種請詢的尊重,這令蓮丞相有些驚訝,不懂她是不是又哪里不對勁了,但他已經沒有心思再猜度她了。 “陛下圣明。另臣還有一件事情要奏?!?/br> “起身再說吧,丞相年邁長跪于膝蓋有損,到時候出宮不便,謹之倒是會埋怨寡人的不是了?!?/br> 靳長恭笑睨著他,打趣道。 而蓮丞相聞言卻只覺心情一沉,陛下這是對他兒——莫非他們真的—— 心中雖然驚疑不定,但他還是遵命地起身了。 “臣要奏一事就是關于陛下的婚事?!彼苏亓⒂谝慌?,面垂目不斜視。 靳長恭抬眸,面目多多少少有些變化,最近關于她的婚事,倒是成了一個盛行的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