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我無語的看著玄珠:“……你怎么還吃得下???”見玄珠迷惘的望過來,我嘆了口氣,說,“算了算了,你吃吧。如果皇祈來了直接告訴他我還沒醒?!?/br> 我這話音還沒落,突然飄來一句:“誰沒醒?”接著串珠的門簾一掀,伴隨著叮叮咚咚的聲音,皇祈打簾而入,后面跟著玉瑤。 一見他倆一齊過來,我臉色立刻就差了幾分。玄珠站起來隨侍女一起將碗碟收走,我出了飯廳走到殿內在正首坐了,玄珠端來杯熱茶規規矩矩站在我身后?;势黼S即也在旁坐下,玉瑤覷了我的臉色半晌,終于也別別扭扭的坐下來。 我氣得不行,心里真是不知道這玉瑤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這人居然拉個肚子都能和皇祈拉出感情來?她以為皇祈是誰?屎殼郎么?皇祈能跟屎殼郎一樣追著糞球走? 這心里一陣憋悶,不只是因為氣玉瑤有眼無珠,更氣的是她這行為,這這這,明知我與皇祈已經開始暗斗,剛開始說的就差為我捐軀了,怎么這革命精神這么快就燃燒殆盡了?這明顯是背叛啊。 我這一生的成長路線與旁的大家閨秀不同,甫一懂事便被爹爹送到西京的別院里頭跟著先生學習,這一學就學了整整七八年,到得十五歲都快過完,馬上要行笄禮的時候才被爹爹接回本家。 八載春秋,半生年華。我朋友本來就不多。玩的好的說實在也就玄珠和玉瑤兩個,再勉強算上我家哥哥?,F在玉瑤這么一扭臉就這么快就投入敵方陣營,這是什么精神?這是即將要被我千刀萬剮的精神啊。 我憤懣的坐在上首,心里怒氣翻滾如滾滾紅塵排山倒海而來。就在這怒氣險些要壓制不住的時候,畫未輕聲走近,附在我耳邊輕聲道:“小姐,這行宮里有個女婢,說曾是許氏的貼身婢子。吵著要見太皇太后,說有要緊事稟報。您看,是領過來問話還是直接處理了?” 我皺著眉頭思量了半晌,遲疑的開口說:“……許氏是誰?” 畫未估計完全沒料到我考慮了半天,出口的卻是這么個問題。換成是玄珠肯定就開始罵了,好在畫未修養好,也好在她不是從小跟我長大不敢跟我沒大沒小。所以只是緩了一瞬,低聲道:“被小姐杖斃的那位,曾經的太貴嬪,現在已經除名宗譜?!?/br> 我“啊”了一聲,這才想起來早八百年前確實有過這么一樁事,卻沒想到居然在行宮遇見她曾經的貼身婢子。不過我實在也沒什么話要問她,但是眼角瞟到喝茶的皇祈,突然靈光一閃的想,說不定這婢子知道的是一樁有關皇祈的秘辛呢? 于是我問玄珠:“當時她宮里的奴才我不是都罰去永巷了么?” 玄珠咬著嘴唇想了半天,說:“你把人叫來問問不就知道了?!?/br> 我想,也對。 便讓小太監去帶人,對皇祈和玉瑤說:“我有些急事,現在過去偏殿處理,去去就回。你們寬座片刻?!比缓笥謱嵲诓环判挠瘳幒突势愍毺?,便對玄珠說:“我與畫未過去,你在這里陪陪玉瑤?!?/br> 玄珠點了點頭,皇祈卻站起來,說:“我也要去一下……” 頓了頓,他卻沒說完。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哎呀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王爺,這是要去小解呀。真是破天荒頭一遭。話說這一路上好像都沒見過他大小解,估計每次都避人耳目,可真是羞澀。 于是和皇祈一起出了門,我往左他往右,就此分開了。 許氏的婢子跪伏在偏殿,兩個帶刀侍衛氣勢洶洶的站在一旁看管,見到我來,紛紛行禮道:“參見太皇太后?!?/br> 我道了聲“起”,吩咐侍衛和偏殿的其他小太監退下,只留了畫未。走過去端坐在上首座上,打量了她幾眼,道:“你抬起頭來。叫什么名字?以前在綠霓殿當的什么差?” 小丫頭抬起頭看我,細聲細氣的說:“奴婢名叫烏鵲,在綠霓殿曾貼身服侍太……許氏。許氏案發前,因為新皇登基,人事調動,奴婢剛巧被調來此處行宮?!?/br> 我靜靜的聽完這一段話,唯一的想法就是:她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 除了第一句她的名字,剩下的一大堆我幾乎都根本沒聽清,完全無法確定她說的意思。唯一確定的一點就是,烏鵲果然沒有在南非,烏鵲在行宮。 于是道:“你大聲些?!?/br> 小丫頭的嘴一開一合還在說話,比蚊子飛的聲音都大不了多少。我卻實在聽不下去,不禁不耐道:“你上前兩步來回話?!?/br> 烏鵲只好向前膝行了兩步到了我跟前,說:“……一刻也不能忘記?!?/br> 我心想這丫頭也太不靈光了,這接著剛才的話說,我連個上文都沒有,怎么可能聽懂?怪不得許氏把她調到行宮來了。這孩子居然比玄珠還笨。 便開口說:“你把剛才說的話都重復一……” 我還沒“一遍”完,烏鵲突然跳起來,我正低著頭擺弄指甲,倉皇間只看到寒光一閃,烏鵲已經向我撲過來。畫未一直緊盯著她,反應自然比我快,忙抓住我的手臂使勁扯了一把,將我向旁邊一推,好歹堪堪避過。 我心說我的姑奶奶,我不就讓你重復一遍你至于嗎?!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這樣好嗎?當然不好!我的小命隨時不保! 畫未緊緊護著我,而我今天穿的正是件宮裝錦繡層層疊疊的衣裙,搞的我那叫一個磕磕絆絆,實在嚴重影響了畫未的戰斗力。畫未被我的裙裳絆了一下,脫不開身,只能一腳踹在烏鵲的肚子上。這一腳估計使了全力,把烏鵲一下子踹開了幾許。 我心頭冒汗,想大喊一聲“護駕”,卻突然瞄到窗外人影一閃,硬生生把這話咽回了肚子里。這時畫未已將我推開在一旁,正要沖過去,我忙一下按住她的手,幾不可見的搖了一下頭。 畫未被我搞的云里霧里,腳下微微一頓,而我眼見烏鵲手舉匕首就要再次撲上來,胳膊抬起微微一擋,白色的衣角已飛快的劃過我的視線。 血,毫無預兆的噴出來。 guntang。 一時間殿內萬物俱靜,皇祈握著一柄玉折扇立在烏鵲的尸體旁,絳紅的血液順著扇柄滴下來。不知靜了多久,皇祈緩緩轉過身望著我。光線自他身后的窗棱間透出來,灑在他背上,嵌出一個剪影。 那一瞬間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巨大氣場,讓我不由為之心驚——震撼。 靜默的對望許久,兩人的雙眸皆是沉寂。我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總之我心里唯一的想法只剩下——我的胳膊……好疼…… 皇祈手腕一轉甩掉玉扇上的血跡,沉著聲音開口,說:“受驚了,安子?!?/br> 我心里狠狠的想,受精?你還受卵呢??墒鞘直凵系奶弁磪s容不得我再去吐槽,轉頭跟畫未說:“……叫崔臨過來?!?/br> 估計畫未的第一反應是我要驗尸。糾結了一下,說:“是不是應該叫仵作?” 我無語的望了她一眼,心想這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那么機靈的丫頭和玄珠呆久了也變得這么笨。倒是皇祈在旁頓了頓,提高了點聲量道:“安子,你受傷了?” 畫未這才倒吸一口氣,急忙跑出去叫人去喚太醫?;势砩锨皟刹降轿疑砬?,托著我的手肘,“嘶啦”一聲就把我衣服給扯開露出了傷口來。 我一臉吃了大便的表情看著他,心說皇祈這王爺從小被放逐封地真是慘,估計沒學過三綱五常,不知道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么?這女孩的胳膊哪是隨便看的。也就是我寬宏大量不計較,換做別人還不得非卿不嫁啊。 皇祈翻來覆去看了我的傷口半晌,抬起頭來猛地看到我這副視死如歸的表情,難得的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不用擔心,傷口雖深卻沒傷到筋骨,匕首上也沒有淬毒?!?/br> 我怔了一下,接著后背上瀑布汗流下來。對啊,淬毒,我怎么忘了這碼事。話本子上不是經常寫,刺客的刀劍都是淬毒的。這一瞬間我真的是后怕,萬一這匕首是有毒的,我豈不是小命玩兒完? 緊接著便是行宮上下所有仆役動起來。玄珠扭著小屁股輕聲哼哼道:“動起來~動起來~”崔臨被她嚇了一跳,手上一抖,正好扯到我傷口,疼的我“咝……”的一聲,崔臨馬上跪下告罪:“臣該死?!?/br> 我喚了他起身,瞪了玄珠一眼,道:“起來吧,沒事?!?/br> 崔臨繼續給我包扎傷口,一面道:“稟太皇太后,這傷口雖深,但是沒有傷到筋骨,好生休養便可。只是切忌不可沾水,也不要用這只手臂舉重物,恐怕會牽動傷口?!?/br> 我點了點頭,對玄珠說:“崔太醫的話你可記下了?” 玄珠自知方才造次,此刻低眉順首道:“記下了?!?/br> 我看著她這一副小媳婦樣,滿意的點了點頭。我頭還沒點完,皇祈已走了進來,隔著屏風見到崔臨在場,便只是噙著笑意說:“嫂嫂,尸體已經處理了。和她關系親近的幾個婢子也已扣下,嫂嫂是否要親自問話?” 我心想你把該干的事兒全干完了,處理的速度這么快,我有什么話好說?便揮了揮手說:“不必了,你去……咝……” 又扯到傷口了。 崔臨立馬幫我托住手肘,恨鐵不成鋼的說:“……太皇太后還是盡量不要動這只手臂了?!背烈饕幌掠值?,“不如臣給您打一個絲帶托???” 我覺得我本身就年輕,沒什么太皇太后的氣勢。這要是還打個絲帶吊在脖子上,實在就再也沒任何威嚴可談了。這不可行,這萬萬不可行。便道:“那就不用了,哀家自己小心些便是?!?/br> 崔臨道了聲“是,微臣告退”,便下去開方子了。玄珠幫我整理了衣服,兩個小太監將屏風撤了下去,我這才看到皇祈已端正坐在桌旁,手里一盞熱茶還裊裊冒著氣。 我捂著傷口坐下,笑道:“王爺好俊的功夫?!?/br> 皇祈也笑,一派風流的說:“粗通些拳腳功夫,見笑了?!?/br> 我心想你這要是也算粗通拳腳,那我這前后腿……不對,是四肢。那我這四肢豈不是白長了?這么俊的功夫能是一個普通王爺能有的?哪個王爺像他一樣懂的這么多啊。 皇祈親手給我倒一杯茶:“倒是你,身邊帶的兩個貼身女婢都不會功夫,成日里豈不是很危險?我從身邊的人里挑了兩個有點底子的,你帶在身邊用著先吧?!?/br> 我聞言一囧,這就是傳說中的眼線間諜? ☆、乍暖還寒時候 第十七章·乍暖還寒時候 好一個冠冕堂皇啊,派眼線過來也派的這么偉大。連忙說:“不用了,王爺身邊的人想必都用慣了,我哪好強奪過來。臨行前陛下親自派了一對親衛給我,是我今天大意了?!?/br> 說完我心里那真是一個悲催啊,他也給我派眼線,皇冼也給我派眼線。合著我這里是間諜集散地么,以后培養出間諜都先放在我身邊歷練歷練,然后再投入使用好了。 皇祈喝著茶,想了想,卻沒有為難,只是說:“也好。以后小心些?!?/br> 接著玄珠拿了崔臨開的方子走進來,說:“小姐,崔太醫開了些內服外用的傷藥,說飯后服用。是否現在傳膳?” 我“啊”了一聲,疑惑道:“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皮外傷,還要用內服的藥嗎?” 玄珠低頭端詳手中的方子半晌,迷茫的小眼神兒晃了半天,不確定的對我說:“崔太醫是這樣囑咐的?!?/br> 我看她那一副癡呆的神情,實在是信不過,對她招手說:“方子拿來給我……咝……” 又牽動傷口了。 皇祈在一旁看著,見我抽氣便皺了皺眉,思索了一下對我說:“你這樣不行。得想個法子讓你以后不會條件反射的去動右手?!毕肓讼?,說,“我覺得崔臨的方法挺好的,還是拿個絲帶給你吊起來吧?!?/br> 事情一下子又走回了老路,方才我已經分析過,這個方法是萬萬不可行的,于是我連忙擺手說:“不不不,這個辦法不……咝……” 又牽動傷口了。 玄珠一臉大便表情的看著我,皇祈的眉頭也皺的更深。三個人尷尬的靜默了一陣,皇祈轉頭對玄珠說:“去拿條絲帶過來?!?/br> 我趕緊抓住玄珠,而由于玄珠是站在我左邊的,所以這次我用的是左手。抓住之后連忙對皇祈說:“你看,我用的是左手,我已經改過來了?!?/br> 皇祈很是不信任的看了我兩眼,說:“那是因為她站在你左邊吧?!?/br> 我權衡了一下,覺得智斗估計不行,恐怕只能武斗了。轉頭一看,玄珠嘟著個嘴站在旁邊,要是鼻子再大點整個一個女版二師兄,頓時差點捶胸頓足——如此重要的時刻身邊的人怎能不是畫未?好吧,我還是智斗吧。 于是說:“這個吧,其實也不能怪我,我爹娘就把我生成了個右撇子。你說我當了十七八年的右撇子,你猛然間非讓我變成個左撇子,這顯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過來的。反正吧,痛在我身,疼在我心。你就不必多言了?!?/br> 皇祈挑起嘴角笑笑,看著我說:“你怎知道我心里不疼?” 我一愣,他低頭淺飲了一口熱茶,對玄珠說:“去傳膳?!?/br> 玄珠麻溜兒的跑出去傳膳,一時間房內很靜。良久,皇祈開口道:“扣下的婢子說,烏鵲好像是許氏的一個表親,自小關系非常好。后來烏鵲家道中落入宮為婢,許氏就把她調到太子府服侍,先皇駕崩后跟著許氏進了宮?!鳖D了頓,說,“應是想要報仇?!?/br> 我想,這老天還真是不長眼啊,許氏不是我殺的啊,跟我這兒報什么仇啊,這可真是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啊。我招誰惹誰了這是。 接著細想皇祈說的這個情況,既然烏鵲和許氏自小就關系很好,怎么可能會被調到行宮來?估計是許氏覺得自己肚里的孩子可能會出問題,怕殃及烏鵲,所以才早早把烏鵲弄走。 嗯……心思挺縝密的嘛。如果不是出事死了,說不定還能幫我治理治理后宮。 我在這里低頭思索了半晌,皇祈也沒出聲。頓了許久才開口道:“玉瑤說昨夜沒有睡好,現在困的緊,要回去補一覺。這午膳我陪你吃吧?!?/br> 我心想,是被我撞破□所以才沒睡好吧,不禁哼了一聲沒有作答。完了才想起來,啊呀我不要啊,又跟皇祈一起吃飯?! 因為我拉肚子,且對外宣稱“吃素”,這一桌飯菜簡直清淡的要養出鳥來。我分外挫敗的用左手拿著勺子,為什么用勺子?因為我明顯不會用左手使筷子。 玄珠換班下去吃飯,畫未在旁給我布菜。我吃了兩口,突然想起一事,說:“啊……對了,叫人去給我的猴子喂點東西吃?!?/br> 畫未在旁低聲道:“已經知會了?!?/br> 我“嗯”了一聲。想想覺得和皇祈這么吃飯實在尷尬,便道:“嗯……去把喵喵抱過來給我。好幾天沒見他了?!?/br> 畫未道了聲“是”,叫了一個小太監出去?;势砺勓蕴痤^來問我:“喵喵是誰?” 我心覺得“喵喵”這個名字自古以來就是個貓名啊,尋常人家總不可能管一只狗叫“喵喵”,更不可能管自己的孩子叫“喵喵”。不禁感嘆,皇祈果然是一直謀劃著謀取帝位來著,連寵物都不曾養過,便說:“我養的一只小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