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434) 情劫 7
信王他們離開已有兩日,我派去的丫頭始終也沒有打聽到有關信王的任何消息。到底是到或未到北下也不得知,再未確定信王安全與否,我不敢有任何閃失。 隔日,珉毅便速速為君王入殮安葬,并非是他的孝心,而是登基為君王的佳期在五日之后。所以,想成為黎朝君王的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成為君王的當天來尋我討個吉利,我卻只問了他有關信王的話,珉毅怒氣而去。隔日,他說仙道算出,再過三日適合大婚,那日我也發怒了。 我指著他道:不知信王他們是否安好前,我什么也不會應允。 珉毅只道:他很好,他答應放下你了。 說罷,便再次離開。 我以為,是信王當真回了信,或許怕我再有牽掛,因而便沒有給我,又或許是珉毅不愿我和信王再有往來。 這天珉毅派了人來,說是信王有了消息,命我去一趟那棵杏樹下。 去時,珉毅穿了身輕裝,猶如幼時那般干凈純真。我眼前一亮,那瞬間褪去了對他的恐懼和煩厭,他站在杏樹下,漫天杏花飛舞,讓身旁的哪怕是宮婢和侍衛都為之驚羨。 珉毅伸了手,我未回應,卻踏步到他身旁。珉毅微微一笑,并未怪罪,只將一封信遞給我。 我看了內容,信中言:早知情深不壽,就不該相識相知,阿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罷。他到底心里有你,我也實在狠不下心傷了黎朝無辜百姓。你不必念我,我也不念你,他日你為黎朝王后,我也將有王妃,彼此安好,方是最好的歸宿。你不來北下,我不再回京中,從此不相往。 我落下兩行淚,嘴角卻不由的上揚。我也不知此刻是歡喜的,還是難過的,我要的不就是讓他瀟灑放手么? 這樣,我沒了牽掛,他也不會愧疚。如信中所言,似乎他也有了好的良人選擇。 悠悠地撕掉手里的信,隨風而散,與杏花瓣夾雜在一起,那樣云淡風輕。 語氣倒也像他的語氣,筆跡也確實是他的筆跡,無論是他安慰我,還是真就放下了我。就如我騙他離京一樣,我也沒想過要讓他再回來接我。他能放下,自然是最好。 如此,我方能真正的了無牽掛。 “阿霓,父王說,這世間的好姑娘不止你一個??晌覅s覺著,你便是最好的?!辩胍懔⒃谖疑砼?,我能感受到頭頂投來的目光,“你離去后,我只能在將軍與王叔的奏章里了解到你的境況。得知你也要回京時,我那些時日的確開心的幾夜未眠,幻想著與你重逢的情景,還有你褪去稚氣的模樣。別人都不知道,我那日在城門見到你的心情究竟怎樣。那一刻我便覺得,你就是我要娶的姑娘?!?/br> 見我未語,珉毅深吸一口氣又道,“他們都說,你與王叔青梅竹馬定然情深,因而更沒人知曉我當時的心情。從小到大,那是我第一次害怕和沮喪。我費盡心力,只是希望你能發現,除了王叔,待你真心的還有我?!?/br> 我抬眸看著周圍的杏花,本來父親母親已故,為此便已沒了活著的念頭。如今君王也死,信王也已放下,我也就更無牽掛。即便面對珉毅的深情款款,也只是云淡風輕毫無波瀾。 “阿霓!” 也不知珉毅喊了我多少聲,直到被他搖了兩下這才回了神,卻也相繼倒下。 醒后才發現珉毅一直在,見我睜了眼,珉毅關心了幾句后便又問我是否答允他。我沒有回他,覺著此刻實在不想做任何決定。 “阿霓,王叔在信中也說過,你與黎朝百姓,他卻選擇了后者。既然他能放下,你為何就不能?” 我抬眸看著珉毅,他哪里知道信上的內容?珉毅將眼別開,我也不想再多做理會,信王能放下,也是我所愿。 見我不語,珉毅也沉默,許久他又才問道,“不知阿霓可曉將軍的兵符現在何處呢?” 我好奇地看著珉毅,他換了個表情再道,“將軍生前攜領幾十萬大軍,雖說曾兵敗,可也仍有余留。如今將軍作古,若兵符再不知去處,倒也不是可惜了那些兵士的用武之處?!辩胍憧粗业碾p目,眼神過于期待,“外敵對黎朝虎視眈眈,那些兵士至少能保幾時家國無危?!?/br> 珉毅沉默吸了一口氣再道,“但兵士只認兵符,所以阿霓,你可知兵符去處?” 我搖頭,肯定道,“我不過一介女流,兵權之類的怎會讓我參與?那樣重要的信物,父親自然也不會讓我觸碰?!?/br> 珉毅沉默著頷首,片刻又盯著我的雙眸道,“那么阿霓,可有見將軍給過王叔什么信物?” 我瞇著眼睛看珉毅,對他今日的問話很是不解,因而很是不耐煩的搖了搖頭。 “阿霓可有送過王叔什么貴重的信物?” 我絲毫不知兵符到底是什么樣的,更不知是干什么用的,今日珉毅只圍著“兵符”二字來問話,看來最擔心的還是王權帝位。 珉毅緊皺著眉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見問不出什么話來,只得說了些貼心的話便離開。 仔細想了珉毅的話,突然想起那日我送給信王的玉佩,只有那塊玉佩是父親給了我,命我終日不可離身,將來成婚時交給自己的夫婿。從最初父親便一心撮合我與信王,所以父親那時起便認為這玉佩是鐵定會給了信王的。 若非,那玉佩便是所謂的兵符么? 難怪珉毅那樣在意,他或許不是擔心兵符不知去向,他擔心的是,兵符在信王手里,如此信王便能號令那些兵士。 原來在他眼里,王權帝位也是那般貴重。他滿嘴仁義道德,癡情不改,哪成想終歸也變成了昔日的葉玦。 這日,又見珉毅前來,神情很是憔悴。他走來,不等我允許與否,徑直將我擁入懷中。顫抖著身體,哽咽許久,甚至嗓音也有些沙啞。 “阿霓,除了你,我真的什么也沒了?!蔽也恢捓锏囊馑?,只聽他道,“我只有你了?!?/br> 我本想著推開他,哪知實在被他抱的太緊,也不知此刻的他是哪里受了打擊,從未見過他這樣多愁善感的柔弱面。 “眾所周知,我并非太后親子。當年父王寵幸母妃,太后趁著母妃分娩時命人動了手腳,導致母妃難產而死。我這才被太后撫養至今?!?/br> 原來,珉毅還有這樣的凄苦身世。 只是為何今日要與我說這些?見他這般痛苦,難不成又有誰離開了他么?還是說,他又做了什么過分的事? “阿霓,雖說婚期過于倉促。但之前若非王叔。。?!辩胍愠聊逃植诺?,“我們早就行了大婚之禮?!?/br> 在我看來,既然信王已經回了北下,我也就沒有后顧之憂,更不會委曲求全。因而我徑直回絕,珉毅聽罷將我推開,滿眼是恨。 “阿霓,你出爾反爾了么?” “那時我不過權宜之計,如今信王與他的兵士既已回了北下,我也就行盡所在任務?!?/br> 珉毅伸著猛烈顫抖的手,一臉憤怒,更是自嘲和不甘。 “我自知所做太過無恥,對你我也的確心有所愧??晌腋赣H的死,甚至北下戰敗都源于葉玦,那些兵士生前跟隨父親,如今又因我下獄,我不過一介女流,無翻天之力,能為他們做的也不過如此了?!?/br> 珉毅抬眸大笑,眼里又落下淚,“我不恨你利用我,那時的確也是我威脅了你,可我要的不過是留下你。沒想到你還是出爾反爾讓我空歡喜?!?/br> “我無法違心,他雖放下,我卻放不下?!?/br> 聽我說罷,珉毅霎時變了神色,近乎大吼道,“可他已經放棄了你!” 所謂兵不厭詐,這是我在父親那里唯一學到的兵法。京軍聽命于葉玦,也聽命于珉毅,也不知當時情況究竟如何,但珉毅即便沒有參與,卻也沒有出手制止。葉玦是主兇,珉毅又干凈到哪里呢? 如今的珉毅一心在王權之上,已經猶如當年的葉玦,誰又知曉那件事是否與他有關?又或者葉玦想除掉信王,奪去父親的兵權,可珉毅難道那時就不恨信王么? 或許,那時的珉毅也想除了信王吧? “阿霓,你是想等他來接你離開吧?” 我不明白珉毅的意思,抬眸蹙眉看著他?珉毅嘴上一抹嘲諷的笑,更帶著滿臉的不屑。 “他來不了,永遠也不會來了。阿霓,你對他可以死心了?!?/br> 我以為珉毅那種嘲諷,是嘲諷我癡情,畢竟信王明確地說他已經放棄了與我的感情,而我此刻還這般癡情,就曉得有些滑稽了。 我也回了他一個笑,我已經不在乎他回不回來,反正我也沒想過留下。我不想成為珉毅對信王的威脅,正如珉毅所言,他只有我了,而我唯一的葉信也沒了。 我想離開王宮,回到將軍府,在我看來,死也該了無牽掛的,干干凈凈的死。 哪知剛踏步到門口時便被一個健步上前的珉毅緊緊護在懷里,“阿霓,別走?!?/br> “有些抉擇,從一開始都是錯的?!?/br> 我倘若不回京都,或許就不會成為如今這樣了??赡芨赣H母親還活著,我與信王也成就了好姻緣。 見我不愿留下,珉毅索性關了門,我此刻空前絕后的無助。沒了父親母親,沒了信王,似乎自己就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板上魚rou。 珉毅此刻一心想要留下我,哪怕是用著最卑劣的手段。我也求過他,也說了最軟弱無助的話,甚至拳打腳踢,可惜如何也無法消散他心中的憤怒,甚至更讓他失去理智。 我答應他會乖乖留下,然而珉毅卻說,我本就沒有留下的心,因而哪怕留下人也可。 所以在他看來,能讓我留下的,無非就是與他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了。 就在我徹底絕望的時候,一道神光閃現,珉毅便僵硬地倒在了我的身上。直到眼前一亮,才發現一位仙道扶開了珉毅。 這位仙道很眼熟,只是我一時想不起來。他明明是位男子,卻長的過于好看,又像是女子。 “我是你師兄玉宸仙君的仙友,今日來是要帶你離開的?!?/br> 我這才慌忙整理好衣物,忙問他師兄現今在哪里哪成想他卻回答說,信王有難,師兄正在助他脫離險境。 信王不是回了北下,一切安好么? 我不明白他的話意,仙道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珉毅,這才拉著我的手臂走到一旁說出實情。 原來,當日信王離開并非一路順暢,珉毅看似派兵護送,實則是離京之后便對信王一行動了手。雙方苦戰幾日,就在昨日,信王一行所剩無幾,終是敗下,而信王也為此受了重傷。 我聽罷震驚不已,明明我是收到了信王來信,信中稱他已到北下,可為何今日聽到的卻是另外一種結局? “我是見過他的信,可他不是在北下么?” 仙道搖頭嘆息,“傻阿霓!”不等我多問,仙道又道,“筆跡可仿,書信亦可造?!?/br> 仙道一語讓我霎時明白了所有,原來信王并未回到北下,那信里的內容自然也就不實了。 一時間,又悲又喜。 他沒有放棄我,這便說,他也沒有放下。我是希望他放下的,這樣不亂于心,也就不困于心,可知道他沒有放心,我卻又暗自歡喜。 仙道又道,“如今信王之命岌岌可危,我是受你師兄玉宸仙君托付前來接你?!?/br> 我雙目含淚,只聽他道,“愿否?” 怎能不愿? 我如今只有他了,若說見他一面,自然是不惜一切。我什么也顧不得了,只點頭便往殿外跑去,卻剛到殿外便聽得一聲“阿霓”,扭頭看去,竟然是已經醒來的珉毅。 我看著仙道,見他模樣也正有所驚異,可能他也想不到珉毅竟然會這時候醒來。 “阿霓,回來!” 我嗤笑一聲,怒道:“你出爾反爾,騙我留下,卻暗對信王一行痛下殺手。如此也罷,你竟以信王之名,仿他筆跡,欺我無知?!?/br> 珉毅雙眼通紅,早已怒不可遏,“你到此刻還惦記著他,而他一心只為所謂的天下安平?!?/br> 再不愿與他多費口舌,我回頭看著仙道,只求他趕緊待我離開。 哪知珉毅道,“若非此邪道教唆,你豈會出爾反爾?” 不等我多言,便見周圍有京軍手拿弓弩對著我身旁的仙道,珉毅手勢一揮,便見箭矢朝著仙道而去,我一時驚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