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4 章
見門打開,吵嚷著一擁而入,葉流西逆著人流出去,很快就不見了。 丁州撕開快遞封皮的口。 到底是什么東西?掂起來沒重量,摸上去平平展展,應該是張紙吧。 抽出一看,是個牛皮紙大信封。 拆了口,伸手進去掏,又掏出一個中號的白色信封。 丁州有點不耐煩:這一層層的,是耍著他玩呢? 好在,白色信封里,有東西了。 手感像是張照片,他抽出來。 有那么一兩秒,耳朵忽然聽不見這屋里的聲音,卻能聽到無窮遠處的:沙暴卷襲,冰川裂塌,落石隆隆。 丁州沖了出去。 太久沒出過屋子了,忘了這條街上有多擁擠,一出巷口,幾乎沖撞到游客身上,踉蹌著差點絆倒,滿目攤頭、店面,連街中央都被占據,吆喝聲此起彼伏,相機閃光彼伏此起。 好不容易站定,四下都是人,到處是被燈光切割得光怪陸離的人臉和背影。 人聲像蛇,扭曲著往耳膜里鉆,有人抱怨說,這老頭有毛病吧,有人催促說,離他遠點,別摔了賴上我們。 丁州站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之中,大吼:“葉流西!” 沒有回應。 喧鬧聲像海浪,夜色越重,浪頭越高。 —— 售票的小何正忙著安撫等得不耐煩的觀眾,見丁州回來,急急迎上去,催促的話還沒說出口,丁州先說了句:“退票?!?/br> 他推門進屋,迎著滿屋的詫異目光,僵硬地走過戲場,走入后臺,走進自己那間擁擠的臥房,一屁股坐倒在床上。 門外的吵嚷聲大起來,夾雜著小何賠不是的聲音,丁州呆呆坐著,忽然伸手去拽自己的頭發,拽下了發套,拽破了臉上結層吹皺的硫化ru膠。 —— 退錢,退票,挨罵,小何終于點頭哈腰地送走了最后一個客人。 然后趕緊竄進后臺,叫:“東哥……” 下一句話咽回了嗓子里:昌東坐在那,花白的頭套拋在邊上,臉上的膠皮有撕下的,有仍掛著的,作假的胡子搓扯得凌亂,整個人怪異猙獰,像面皮耷拉的喪尸。 這是怎么了??? —— 小何早先和丁州搭伙,丁州耍皮影,小何宣傳、接待、物料一把抓,仗著是旅游景區,客流大,不敢說很有利潤,過日子是沒問題的。 但也有隱憂,丁州上了年紀,身體又不好,像秋天掛在枝頭發黃脆干的葉子,指不定哪天就化作黃泥更護花去了。 兩年前,丁州的外甥昌東忽然投奔了過來。 小何忙著賺錢娶媳fu,懶得趴網,也不關心新聞,沒聽說過什么“黑色山茶”,就覺得昌東挺怪的:大好的年紀,大好的人才,不事生產,整天死氣沉沉,幾天都不說一句話,也不出屋子,跟個現實版怕見太陽的吸血鬼似的。 丁州也勸昌東:“你找點事情分散注意力也好,不要每天都想著那些不好的事?!?/br> 然后昌東就玩上皮影了,跟著丁州學挑線,讓皮影人跑、立、坐、握、滾、鷂子翻身、殺回馬qiāng,有時也自己刻皮子,用鑿刀雕出星眼、梅花、萬字紋,酒精燈烘烤著融膠色,趁熱點染敷彩。 小何心里別樣欣慰,覺得丁州后繼有人了:耍皮影戲本來也用不著什么正規訓練,現在觀眾專業的少,看熱鬧的多,看門道的更是幾乎沒有——昌東能學個樣子,糊弄著開戲就可以了。 一年多以前,丁州因病去世,戲場“休息”的牌子掛了幾天,怕影響生意,沒太對外聲張,事了之后,小何正琢磨著怎么跟昌東開這個口,哪知昌東主動提說,暫時可以幫忙救場。 小何喜出望外,不過緊接著,就被昌東上場的行頭給鬧懵了。 昌東翻了石膏臉模,買了影視特妝的硫化定型ru膠、發套、用來粘取的假胡子,化裝成了老人,穿起丁州留下的舊衣服,連走路時拖腿的樣子都跟丁州一無二致。 開始時,手法拙劣,細看其實有破綻,但他并不應酬,只縮在幕布后頭耍戲挑線,一場戲散,根本沒人注意幕后的老頭什么模樣,還有觀眾評論說:“這大爺真厲害,一人挑三個皮影人呢